回府后,马车刚停稳,万辞就跳下来,大步抱着盖住了全身的江修临入门。
价值千金的肩袍被她脱下来,将男人从头到尾遮的严严实实。
门口的下人连她怀中人的脸都没见到,只知道自家侯爷神色是少有的冷肃。
印文宣很快就被带了过来。
身为京城的名医,印文宣几乎快成了万府的御用医师了。
当他在药堂刚抓了方子准备给患者煎药,转头看到万府的轿子停在了门口时,就知道,今天怕是又要不得安宁了。
等进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封锁严密的厢房,印文宣额心突突直跳。
敬安侯这次究竟是受了多重的伤,怎的都不在自己房里歇着,而是来了这偏房之地。
还没等他过多停留,屋内之人一声冷冰冰的命令便透过窗柩传来:“还不快点滚进来。”
印文宣挎着医箱,听到这可怖的声音,顿时一个趔趄,差点摔在楼梯上。
他急忙推开门,刚踏进去,门外的守卫就将房门重重带上。
印文宣来不及多想,匆忙低着头,绕过前厅屏风进来。
万辞坐在床榻边沿,淡黄色绣花透明床帐垂落下,遮住了里面躺着的不停挣扎呻/吟的人。
印文宣眉头微微皱起,难道,这次不是侯爷要医治?
他弯着腰上前,匆匆行礼,眼睛一刻也不敢多往床上看:“草民见过侯爷。”
“免礼。他中了花情毒,已发作半个时辰了。”
印文宣当即起身,三两下打开了药箱:“我马上替他解毒。”
“这不是重点。”
听完,印文宣愣住了。
万辞脸色凝重,对印文宣招了招手,“你看这个。”
听到这话的印文宣于是上前,掀开帘子,待看清床上之人的容颜之后,他撩起帘子的手下意识抖了抖。
榻上躺着一个绝色男子,说是天神也不为过,眼眸水润通透,鼻翼高挺,葱白的面庞覆着一层薄汗,发丝湿成一缕一缕的贴在脸颊上。
他似是被花情毒摧残得焦灼难耐,但手腕跟脚踝都被人拿绳子紧紧绑在床头。
因为不断的挣扎,皮肤与绳子接触的地方早已磨破了血肉。
此等美景看得人口干舌燥,但印文宣只觉得手脚发凉。
——在男人那漂亮的乌发之上,两只白色的毛绒耳朵高高竖起,尤为怪异。
印文宣变了变脸,转而看向了一旁的万辞。
“侯爷……”
“你可知这是何病症?”
印文宣脸色煞白,心脏惶惶跳动,他往后退了两步,强压下心头的震惊道:“依草民之见,这……并非病症。”
说完,他胆战心惊地抬起脸,在哽咽的颤声中说出了那句自己都觉得荒唐的话。
“而是,妖物……”
房间之内寂静森然,印文宣说完这些话,只低着头,全然不敢去瞧万辞的眼睛。
“你确定?”
女子的声音带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沉重。
印文宣拧起眉头,咽了咽口水才开口说:“草民未曾出师前,家师曾带我游历诸国。八岁那年,我与师父目睹了一起妖物作祟事件。”
万辞沉默不语。
印文宣对这种妖物了解的不多,但也知道,他们始终和人类不同,具有极大隐患。
若是不除,日后保不齐会出什么乱子。
万辞低头,瞥了一眼还在痛苦忍受煎熬的江修临,对方浑然不觉自己此时此刻的模样已然现了原形,只想赶紧脱离这难耐燥热,一双水汪汪的蓝眼睛巴巴地望着她。
“侯爷……”
男人张了张嘴,即便手脚都被束缚住,绳子磨得血红,也似是感觉不到一般,乞求般看向万辞。
印文宣手指在一堆瓶瓶罐罐上绕过,最终却是拿起了一把刀,眼神也从惶恐逐渐变为了狠厉。
“侯爷,此等妖物,留着也只是危害人间。”
万辞静默不语。
见状,印文宣就知道,侯爷怕是舍不得这么个美娇人儿。
“侯爷勿扰,若是怕脏了手,草民愿替侯爷分忧!”
说着,印文宣便举起了刀,直朝着床上男人胸口刺去!
匕首上的凛凛寒光划过江修临的眼瞳,他似乎是意识到了危险,下意识闭上了眼。
然而,预想中的刺痛并没有发生。
江修临小心翼翼睁开眼,就看到一只手握住了整把刀,血珠顺着刀尖滴下,在他衣襟之上晕开了一朵又一朵血花。
印文宣脸色大变,惊叫一声:“侯爷!”
他当即松开手,惊恐地跪在地上。
万辞则是面不改色地抓过刀,随手扔到了一边。
沾满了血迹的刀身砸上地板,滴滴血珠震掉在昂贵的皮毛地毯上,登时污了一片。
“……侯爷恕罪!小人并非有意之举!伤了侯爷,实在罪该万死!”
万辞不以为意抽出一张手帕缠住手心,但仍然挡不住不停往外流淌的鲜血。
“无妨,”她摆摆手,对地上的印文宣道:“替他解毒吧。”
印文宣抬起头,神色慌张道:“侯爷,不可!”
“我说,替他解毒。”万辞面无表情重复了一遍。
“他是妖物,总有一日会为害人间,届时天下苍生危矣!”印文宣几乎是跪在地上恳求道:“侯爷,切莫被他迷惑了心智!”
“砰!”一声,万辞一脚将人踹滚出好远,眨眼间便闪身来到仰躺着的印文宣面前,用那只流血不停的手掐住他的脖子,竖起的黑沉眼瞳直勾勾地逼近:“是非自在我心,让你来是救命,再多嘴一句,本宫烧了你的铺子。”
印文宣半张脸上都淌的是血,看着尤为可怖。
原本他还想反抗一下,但听到万辞的后半句话,只能硬生生咽下一口气,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
万辞这才放开他。
印文宣顾不得擦脸上的血迹,打开医药箱就开始找解药和针包。
似是心中有气一般,他动作弄得很大声,瓶瓶罐罐撞在木箱子上,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声响。
万辞充耳不闻,只随手从他的药箱中拿过一卷粗布绷带扯开咬断,简单缠在手上,暂时止住了血。
印文宣动作粗鲁地掰开江修临的下巴把药喂了进去,又扒开他的衣服,在身上各处穴位扎了几针。
原本还不住呻/吟的男人很快便安静了下来。
施针之时,他无意间瞥见了这人脖颈处布满了暧昧不明的吻痕。
印文宣眉头狠狠皱起。
此般劣迹,除了万辞,恐怕也无人能做的出了。
等掀开被子后,印文宣才发现,除了兽耳冒了出来,身后还有一条一米多长的白色毛绒尾巴。
果然是妖物,即便现了原形,也能以勾人的美貌迷惑敬安侯。
他冷着脸拔针,在一旁万辞阴森的眼神中整理好江修临的衣襟,再盖好被子,这才从药箱里找出止血药粉,一边臭着脸但一边又不得不恭恭敬敬求着敬安侯伸出手来给她上药包扎。
忙完,印文宣收拾好东西,临走之前,万辞找他详细了解了一下有关当初他师父游离四方时的见闻。
待人走后,万辞盯着熟睡的江修临看了许久。
蓦地,她俯下身来,替他解开了手腕和脚踝的绳子。
房梁上忽然落下一黑影。
万辞头也不抬,只倚在床边,淡淡道:“查的如何?”
暗卫单膝跪下,道:“禀侯爷,此人过往踪迹无处可循。不过的确如他所说,三年前其曾出现于图南江附近,后一路向南流浪至此处,路途有多位村民目睹,暂未发现与人勾结嫌疑。”
“知道了。”万辞挥了挥手,“退下吧。”
暗卫默声应下,眨眼间便消失在了原地。
夜幕初至,万辞侧身倚在床栏处,低眸瞧着江修临头上的两只耳朵时不时地晃动一下,眼底覆上了一抹柔意。
本以为这人是敌对之派安插的眼线,不曾想,竟是个纯良懵懂的妖怪。
如此也好,她倒也能放下心来,任由这家伙留在身边了。
毕竟,她养过那么多的人,可却从未养过一只妖精。
万辞抚上男人光滑的脸颊,指尖在红艳的唇边驻足停留。
她使了坏心思,将大拇指伸进了江修临的嘴巴里,强硬地撬开了他的口腔。
指头划过一排排整齐的牙,描摹着里面的景况,最终摸到了四颗尖利的犬牙。
男人在梦中呓语,嘴巴蠕动着,无意识地开始舔啃起嘴里的手指。
温热灵巧的舌头探上来,带着湿滑的热意勾缠着人,万辞眸色暗了暗,故意两指并拢,钳制住他那不安分的小舌,然后狠狠一捏!
江修临发出了一声猫儿般的轻哼,涎水缓缓顺着嘴角流下来。
万辞的手指也沾上了淋淋水光。
她抽出手,扯过袖袍里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上面的口水。
男人还是没有醒。
印文宣的药效力并不怎么强劲,只是施的针具有安神休眠之功效,这家伙怕是要睡上许久。
万辞拨弄完衣襟,起身,离开了房间。
翌日,江修临醒来,房间里照射进了一抹暖阳。
暖炉里是刚添的炭火,即便是穿了件单薄的里衣,江修临也不觉冷意。
他感觉自己睡了好久,这一觉醒来,睡得满足又惬意。
江修临伸了个懒腰,随即掀开被子下床,要去找万辞。
隐约间好像记得,他们当时是在宫里的冬日宴上。
不过后来是怎么回来的,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好像还做了个梦,梦到有人要杀他,是侯爷及时出手,才留下了他的命。
即便只是个梦,但江修临心里还是暖暖的,对万辞的印象又上一层楼。
梦里的侯爷也会保护他,真好。
但为什么现在不见她人呢?
江修临赤脚下床,脚踩在柔软的皮毛地毯上,一路向着门外走去。
房门紧闭,只有两侧的窗户开了点缝,依稀可望见院子里种的满树桃花。
江修临拉了一下门,没开。
他疑惑地皱起眉,于是加大了力气,扯得门嘎吱作响。
然而最后还是没能拽开。
因为门从外面锁上了。
心底的不安感顿时又涌了上来,江修临有些慌,于是拍了拍门,大声喊道:“有人吗?侯爷呢!放我出去!”
他的声音太过吵闹,门外的守卫正欲发作,瞥见面前靠近的身影,顿时收敛住了。
江修临继续拍打房门,害怕地大叫。
就在这时,门忽然从外面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