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蓝 第1章 “有记忆点的学生很难忘记”

会议室里，LED灯带发出的光亮均匀地洒落，与显示屏发出的微光一同等待着讲座的开始。

临近讲座开始，会议室里不断有人进入，然后落座。

实习律师楚蓝本应跟着带教律师等候讲授即可，但本该负责这件事的实习律师出差，会议的准备工作便落在了楚蓝的头上。

此刻，楚蓝正坐在电脑前，对着发来的PPT做着最后的检查。

忽然，她感觉有人遮住了自己一旁的光亮，抬头一看，眼里闪过一瞬的惊讶，下意识地站起身，退后了一步。随着她的动作，椅子发出刺耳的拖拉声。

台上的动静也吸引了不少台下的注意，大家纷纷抬头。

楚蓝发觉来自台下的目光，有些不知所措，顿了几秒：“傅老师，您请坐。”

傅清远穿着白色衬衫，领口微微敞开，透露着一种随性。黑色西装外套轻轻贴合着身线，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裤则勾勒出他修长的身形。

明明这么惹眼的人，她硬生生地没有注意到他进来。

傅清远听到她的称呼，看了一眼楚蓝，目光中带着几分温和和探究。

不知道他有没有认出自己。

只见傅清远拉过楚蓝身旁的椅子，缓缓坐下，看了一眼电脑里已经打开的PPT，说道：“没问题了，谢谢。”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楚蓝听到他的话，逃跑似得离开。

回到座位后的楚蓝一言不发，盯着木桌上的材料。

原来，靠时间遗忘的人，再见，还是会心动。

大约十分钟过去，桌上的材料一页未动，她也没有抬头看过一次台上的人。

带教律师谈思柔眼神瞟了她好几次，她也没有注意，最后，用手肘碰了一下她的胳膊：“你怎么了，回神。”

楚蓝这才将注意力转到讲座上，开始听讲。

台上，傅清远侃侃而谈，随口提起的案例让台下发出阵阵笑声，让会议室的气氛也变得不再沉闷。

在讲座开始前，楚蓝已经知道由于新法即将实行，为了让律师们尽快熟悉新内容，律所和南城大学达成交流合作，由南城大学的老师讲授增补的内容。

只不过，她没想到是这个老师是傅清远。

傅清远，在楚蓝大三那年还是讲师，毕业时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副（傅）教授了。

第一次见傅清远，是在楚蓝大三下学期的一节专业课上。

楚蓝拿着刚接好的温水，推开教室的后门，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他的脸，很年轻。

仅此一眼，楚蓝感受到了莫名的悸动，似乎能在嘈杂的教室里听见自己的心跳。在傅清远的眼神扫过来时，下意识地避开，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

坐好后，楚蓝才偷偷细看，五官立体，眉毛浓密不失柔和，微微上扬的眉毛给人一种温文尔雅的感觉，鼻梁高挺，不笑的薄唇似乎增加了生人勿进的感觉。

他身穿蓝色的休闲上衣，黑色运动裤，对比校园里见到的教授，似乎更具少年气，不像是可以教授专业课的老师，所以，她还在猜想他是不是助教师兄。

结果，上课铃响后，他主动介绍自己是这学期的老师。

所以，她脑海中的对他的运筹帷幄，被扼杀在了师生关系中。

行动受阻，不意味着心动停止。

……

将近三个小时的讲座接近尾声，时间也临近下班。

谈思柔走上前，表达着对傅清远的感谢，并代表律所邀他聚餐。

楚蓝在会议桌旁默默整理着资料，心里希望傅清远别答应，虽然她想要多见傅清远，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想要另一种形式的加班。一旦他答应了聚餐，就意味着谈思柔要去，而渺小的的跟班，自然也不能逃脱。

楚蓝听见傅清远低沉但字字清晰的回应：祁师兄出差，那就麻烦谈思柔律师了。

原来，他和律所主任是师兄弟啊。

随着话音落下，楚蓝也整理好了文件，她跟在傅清远和谈思柔的后面，从他们的言语中了解到，原来他和律所主任祁广白在博士阶段同于德国留学，之后回国又同选了南城定居。傅清远刚来南城未能及时寻找住所，便暂居于祁广白家中，后成为祁广白的邻居。

他们一言一语，而楚蓝默默哀怨，又是不能准时下班的一天。

食韵斋，律所招待客户常去的一家餐厅，不仅因为它的地理位置离律所近，更是因为这听起来雅而不俗的店名。

一进门便是木质雕花的屏风。屏风后，柔和的灯光洒在每一张精心布置的餐桌上。

服务员领着他们穿过用餐区到达提前定好的包厢。

窗外，是南城繁华的夜景，霓虹灯闪烁，车流不息。

室内，楚蓝坐在谈思柔旁边，听着傅清远和律所的律师们谈笑风生，话题从法律届的最新动态、各国的局势到留学时的趣事。话语中透露出傅清远深刻的见解和丰富的阅历，让楚蓝感受到了自己和他的差距。

忽然，谈思柔转过头问楚蓝：“你也在南城大学，没有见过傅教授吗？”

话题的转变让楚蓝有些措手不及，她愣了一下，以轻快的语气掩饰自己的慌乱：“有幸上过傅老师的课，不过傅老师桃李众多，可能不记得我了。”边说边对着傅清远笑了一下。

傅清远看了一眼楚蓝，听她提起上过自己的课，眼里闪过不易察觉的笑意，他轻轻地摇了一下头，说道：“有记忆点的学生很难忘记。”

这句话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纷纷好奇记忆点是什么。

傅清远目光再次落在了楚蓝的身上，眼神里带着几分调侃和温暖，说：“上课认真，能回答上我的提问，这在大学里很有记忆点吧。”

周围人附和着，话题自然而然地转移到了上大学时水课的互相签到、各种原因的逃课经历。

楚蓝轻轻瞟了一眼傅清远，发现他眼含着笑意，忽然意识到了他说的记忆点是什么。

临近暑假，南城持续高温且未来仍有上升趋势，鉴于高温假的存在和本学期课程已经接近尾声，学校便将最后一周的课程转为网课。

傅清远本学期的课程内容已经全部讲授完成，所以他通知最后一堂课由学生讲题，并按照线上会议侧边的名字依次序回答他的问题，美名其曰帮助学生复习本学期的知识。

学生讲题对不听课的大学生来说已是困难，回答不能预料的问题更是渡劫。

所以部分同学以中暑为由请假，部分同学以校园网较差为由卡顿着不回答，而楚蓝看着所剩无几的同学，也不敢找理由，只能硬着头皮回答了。

“下一个同学，楚蓝。你来看一下这个题选什么，说一下选项原因”。清冷的声音通过层层设备传到楚蓝的耳朵里。

寝室里，楚蓝清了清嗓子，紧张地和舍友说：“我被提问了,麻烦聊天声音小一点。”一只手按向话筒键，还没说话，并听到耳机里传来傅清远的声音：“楚蓝同学不在吗？”

楚蓝眼睛闪过一丝紧张，立刻回答道：“老师，我在。”

“那你来回答一下这道题并说明选项的原因。”

“这道题选C，理由是…”楚蓝依次解释了每个选项，解释完已经不记得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内容，双手放在胸前，呈祷告姿势，在心里默念千万别提问自己。

听到耳机又传来声音：“好，那你说一下，公司法的定义吧。”

“公司法，就是……嗯……平等的主体…公司的……法律规范的总和。”楚蓝耳机只剩下了自己的心跳，脑海里只剩下法的定义后面半段——法律规范的总和，只好勉强应付。

好在，傅清远没有再问公司法的定义，而是反问：“那你为什么选C？”

本来已经打算关闭麦克风的楚蓝只剩下了无语，脑海中飞过几只乌鸦，她很想告诉傅清远自己前几分钟已经解释了为什么选C了，他为什么还要问这个问题。但是，她根本不敢这样问，只能又按照搜好的答案理由解释了一遍。

楚蓝解释完，并听到耳机传来了轻微的笑声。在她听来，这笑声就是**裸的嘲笑，接着又听到他说：“几个问题把你绕进去了吗？好了，我来讲这道题吧。”

楚蓝默默关掉话筒，感觉自己的掌心和脚底全是冷汗，傅清远解释选项的原因也没有细听就轮到下一个同学了。

课程结束，问同学才知道，这道题她的理由是对的，但是选项是错的。

此时的楚蓝不仅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连题目是什么都忘记了，只坚定以后再也不相信上网搜的答案了。

因为“健在”的同学所剩无几，所以两节课里，楚蓝一共被提问了四次，每次都有不同的意外。

在楚蓝的胡思乱想中，聚餐接近尾声，楚蓝看见谈思柔侧过头问傅清远：“傅教授，之后的课程安排怎么联系您？”

“我联系楚蓝安排时间吧。”

谈思柔眼神闪过一丝不解，但也没有反驳，只说：“正好，楚蓝是您的学生，您有事随时找她。”

楚蓝想起当初授课的时候，同学们要加傅清远的微信，而傅清远说有班级群就可以了，有问题在群里问即可。

可谓是生人勿近，冷漠至极。当时她就猜想，傅清远可能不喜欢在社交软件上加不熟悉的人，所以，现在他的回答也倒是符合这个猜想。

不过，在傅清远授课期间，楚蓝还是找了个借口通过班群加了他的企鹅账号，他也通过了，对话还停留在她问问题的借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