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偃躺在榻上闭目养神,他现在就一个闲散皇帝,有樾儿和祁睿在,他省心不少,轻松多了。
自中秋那日后,婉儿心情好了,连偃心里也舒心不少。不用钱安下厨,她吃东西也不那么挑,吃得下去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有樾儿也是,神神秘秘的,不过他也不追问,该他知道的时候,樾儿会告诉他的。他老了,也不想操心那么多了。
脚步声响起,连偃眼也没睁,话也不说,就这么安静躺着。
一双有力的手按上他肩膀,连偃舒服的享受道:“樾儿啊!你这手法越发熟练了,哎,左边,重点,这人老了,越发不禁折腾了,没有年轻时那么有干劲了!”
这时那双手的主人正在给连偃的太阳穴按摩。
“不过我怎么觉得你这手和以往不同,光滑了不少,熟练是不假,但力道却轻飘飘的,樾儿,你这可不行,年轻没力气。老了更没力气了,还是得学学你堂哥修武,一把子力气,不要求你上阵杀敌,起码得拿得动刀吧!”
连修樾看着他父皇躺在那享受着伯父的服侍,不忍心打扰,但他父皇越说越离谱。他想,伯父比父皇还大一岁,都还在东奔西走,父皇怎么能输了呢?最终出声道:“父皇,您正值壮年,还能做很多事,目前,正有一件惊天大事需要您做,做完,您在躺不迟。”
连偃暗道:樾儿不是在给他按摩吗?为何声音不是从后面传来,而是从前面传来。那正在给他按摩的人是谁?他猛地睁眼坐起,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然后是一张白的不像话的面孔,差点没把他吓死。
连偃看了眼钱飞沉,再看了眼连修樾,见连修樾点头,他目光再次移向钱飞沉,他喉头滚动,张着的嘴差点合不拢,和钱飞沉大眼瞪小眼,时隔十三年,这对君臣兼挚友以这样的方式再次见面。
…… ……
“他们真是胆大妄为,无法无天,朕竟然让他们在朕眼皮子底下肆无忌惮的行事这么多年。”连偃在殿内走来走去。
钱飞沉和连修樾静静的等着他消气。
许久,空气中传来一阵叹息。
连偃似乎是缓过神了,逝者已逝,过去的事情不能挽回,多说无意,徒增烦恼。“这么些年,苦了你了,既然我已经知道了,需要怎么做,我配合你们,躺了这么久,骨头都躺酥了,也该让我出出力了。”
钱飞沉也不废话,直接把他们的计划和盘托出。
连偃似乎宝刀未老,越听眼睛越亮,那目光如火炬般能烧毁一切,又如寒冰般能冻结一切。他斗志昂扬,胸中似有万千火星,等待燎原的那一天,“放心吧!你们只管放手去做,后面的事我给你们兜着,这朝堂也该清洗了。”
事情聊完,连偃羡慕的看着钱飞沉,不,他现在是嫉妒的注视着钱飞沉,想当年他也是京城才貌双全的,虽然钱飞沉比不上他,但现在完全颠倒了,他老了,而钱飞沉却亦如当年。
似乎知道连偃在想什么,钱飞沉失笑,“你啊,还是这么臭美,等事情结束,让小时帮你看看,调养一下,说不定就变了。”
“还有记得我是你的晚辈,千万别露馅了啊!”钱飞沉再次嘱咐道,“天色不早了,多的我就不说了,我先走了。”
连偃看着钱飞沉远去的背影,他的眼角渐渐红了,他对着连修樾道:“樾儿,你说,当年若是朕细心点,若是朕不恋情分,当年在假相做出那种事情的时候,怀疑一下,会不会就不会发生现在的事,飞沉也不会受这份罪。”
连修樾一句话堵住了他似乎临近崩溃的情绪,“父皇,若真是这样,那就不是你了。况且冥冥中自有定数,若是没有这遭,伯父中的毒,您能解吗?”
连偃缓了缓道:“也对,那就不是我了,我也不会解毒,那时候情况或许更遭吧!现在还来得及,走吧!去看看你母后,和她说一声。”
——
接下来的这段时日,‘钱邵’似乎是着魔般,又或是被钱安欺负的太狠,他忍无可忍,一改往日的摇摆不定,软弱可期,和钱安斗了起来。
这事闹得差不多全京城的都知道了,往年的丑事似乎一下就重现与人前,谈起来毫不避讳,人们又新增了一项,饭后听书。
各家酒楼内,都上演着同一个故事。
那便是小人为了前程,娶到千金小姐,一边骗千金小姐,一边与人私会。在千金小姐去世后,又让他养的的外室找上门,虐待千金儿子,现在千金儿子出息了,就把他骗进府,没想到又是一个阴谋,那外室联合他儿子欺负千金儿子,那千金儿子再三忍让,最后不得不和他们斗起来。
众人议论纷纷。
“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人,也太会装了,我为我们大兖有这样的人感到可耻。”
“那外室也不是个东西,未婚先孕,极为不耻。”
“太不是人了,同样都是他的儿子,怎么区别对待,一个不闻不问多年,其他的两个却娇生惯养。”
“还有那外室女儿也不是个东西,整天强抢民男。”
“是啊!我可听说了,那千金小姐儿子就算在小地方长大,人家学识可是一等一的,还是乡试第一呢,保不准就是未来状元呢?反观另外两个文不成,武不就的。”
“那外室小儿子整天和一些纨绔子呆在一起,吹嘘自己怎么样怎么样,也没见的多好,那大儿子倒是没怎么见着。”
“可是我怎么听说那外室大儿子在府里也不受待见呢?”
“我倒是有一个小道消息,那外室大儿子好像给人当厨子呢?”
“若说这事是真的,我看那大儿子怕也不是外室亲生的吧!”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不会有什么大事要发吧!”
众人安静了一下,马上又炸锅讨论起来。
“有可能。”
“我们就等它几日,估计就会有结果了。”
“此等品行不端之人不配为相。”
......
白螭用怀疑的眼光看向钱文滨,声音尖锐,“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他们不是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行事吗?怎么突然之间闹的全京城的都知道了,还是说他们已经知道了什么,你说,他们是不是早有预谋,早就勾搭在一起了,只是在我们眼前演戏而已。是了,一定就是这样,他们真是好心计,连我都骗过了。”
钱文滨也不在意白螭的眼神,他已经习惯了她的疑神疑鬼了,他立刻否定道:“不可能,我一直都在暗处盯着他们,他们的表情不像作伪,而且钱安的性子,母亲您又不是不知道,若是演戏一定会露出破绽,您难道会察觉不到?”
被钱文滨否定了她的说辞,白螭渐渐冷静了下来,她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的实力,没有人能骗过她,只有她耍别人的份,不得不说今后白螭会为她的自大自满付出代价。
“不管他们是不是演戏已经不重要了,全京城知道又如何,没有人能把我们怎么样。十几年前已经闹过一次了,我们不照样好端端的在这吗?我现在就要好好教训他们。那个大师和‘钱邵’身边那个景时也不能留了。”
钱文滨点头,表情有些遗憾,他还没欣赏到景时和‘钱邵’之间上演的戏码,不过若是真像他所想的一样,景时死了,那么‘钱邵’的表情一定很精彩,他随即吩咐钱山去把景时和‘钱邵’叫过来。
钱山是唯一一个可以离兰苑进一点的人,上次见他们完好无损的出来,他立刻派了他的心腹去一探究竟,没想到竟然还是老样子,也不知道只钱山为何没事,他都怀疑钱山违抗他的命令了,不过现在不重要了,就是一个荒废的院子,正好让他们烂在里面。
白螭也吩咐小姕去把钱安和那个大师叫过来。
他们不会知道,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这么嚣张了。
白螭和钱文滨没有等来景时他们,却等来了宫里人传话说皇上要见他们。
白螭知道皇上见他们和此事有关,她咽下心里的气,想拖延片刻,等小姕回来,她面上不让人看出端倪,“可否稍等片刻,让我们换件衣服。”
没想到传话的人竟然道:“不必了换了,若是让皇上等久了,我可担待不起。”
白螭好脾气好声道:“我们就这副模样进宫,若是冲撞了皇上,那可就罪过了。”她都这样说了,她不信传话的人还要拒绝。
“冲不冲撞我不知道,皇上等久了我可是知道后果的,我可不想触眉头,你们还是快些跟我们走吧!”魏茝想,他可不能让这两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他早就看不贯他们了,他哥魏祡交给他这么一个任务,一定有他的道理,也不知道皇上以前顾及什么,不过现在,皇上终于要收拾他们了。
传话的人不仅拒绝了,还示意了他身后跟着的人,大有一副他们不走,就绑着他们走的意思。
白螭咬牙,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不识抬举,等她当上皇后,这些人她一个都不放过。
他们现在不敢让皇上等,只能愤恨的跟着宫里人进宫了。
暗处,见他们走后。
钱山和小姕被景时丢在了假山深处。
景时拍了拍手,“承安,走,拿证据去了。”
钱邵用帕子仔细擦着景时的手,“接下来,万事具备,只欠我们这东风了。”
也许老天爷开眼了,不忍尘封的真相就此沉沦,祁睿他快马加鞭,加上他不俗的本领,硬是把时间缩短,找到物证不说,还找到人证。
一切由妒忌产生的恶行终将被人所知,一张张伪装的皮终是掩盖不了底下丑陋的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