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娟林买菜回来的时候,唐安瑾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一个台切换到另一个台,乏味又不知道做什么。
风扇呼呼吹着,身上还是出了一层汗。
停到新闻台,主持人在播报南方的四十摄氏度高温,提醒广大居民注意防暑。
“你要是热,就开个空调。”黄娟林打开冰箱,准备做午饭。
确实燥热。唐安瑾站到风扇前,脸对着吹风。
已经开到最大档了,只有这样才感觉舒服点。
黄娟林在厨房里瞧见她这个样子,又说一遍:“别对着头吹,你把空调开了。”
唐安瑾转过头:“开空调不是费电吗?”
她知道黄娟林很抠,节省惯了,当然她也理解父母赚钱难,养家糊口负担重,能省点就省一点。
“我爸中午又不回来吃吗?”唐安瑾瞥见墙上的日历,想到今天是周末了。
唐峰跑工程时常出差,即使回到青阳也很少在家,但好几天没见到父亲,唐安瑾还是问了一句。她还记得小时候父亲虽然忙,依然会抽空回来跟她们吃顿饭的,可自从她上了高中,聚在一起吃饭的次数就越来越少。
黄娟林走过来,把空调开了:“他在单位吃。”
空调启动的声音响起,唐安瑾笑了笑,把扎紧的头发披下来,旁若无人地甩着头:“还是空调舒服!”
黄娟林白她一眼,姑娘家这是什么德行?
吃饭时,唐安瑾不满道:“姑娘家家怎么啦?以前你还跟我说,要是男同学欺负我,什么都别怕,能打回去就打回去!”
“是是是,我教得好,那你多吃块肉,这么瘦哪有力气打。”黄娟林给她夹块红烧肉,放进碗里。
唐安瑾对着那块肉左看右看,把精瘦的地方吃掉,空下边缘一点肥肉,丢到一边。
黄娟林吃着饭,看她那挑三拣四的样子,也不知道那点肥肉吃掉会怎样?
“吃饭就吃饭,不要总盯着手机看。”黄娟林忍她好几天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毛病,手机不离手,吃个饭也要分神。
唐安瑾关掉手机,吃了几口饭,又不知不觉地去看消息。
“又在跟谁聊天?”黄娟林问。
“倩倩问我晚上去不去老乡聚会。”
“你们一起去玩玩也好。”
唐安瑾摇头:“我不想去,出门太热了。”
“晚上不热。”黄娟林希望她出去走走,“你放假回来十多天了吧?每天就是闷在屋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不怕憋出点毛病,你看看别人,放假还跟朋友们旅游,让你去玩你就懒得动!”
唐安瑾毫不在意:“去年高考结束,我不是去玩过了吗?”
虽然是短暂的毕业旅行。
黄娟林不再催她出门了,反正催不动的。
吃过饭,唐安瑾搭手收拾桌子,再去洗碗。客厅开着空调,她把卧室的电脑搬到茶几上刷剧。
出门哪有开着空调边吃零食边看剧来得舒服?
几个小时就刷了好几集剧,连周子倩来了,她都没发现。
周子倩把钥匙放到桌上,坐到她身旁:“你快洗个头跟我出门啊。”
出门?
唐安瑾疑惑地嗯了声,望向周子倩:“我不出门。”
所以不洗头发也是没关系的。
“黄姨让我来叫你一起去老乡会。”周子倩说道。
刚刚在小区遇到了黄娟林,黄娟林说唐安瑾整天闷在家里,担心她太无聊,想让她出去玩一玩,跟朋友吃个饭总是好的。
不过唐安瑾还是不想去,她一点都不无聊,往沙发上赖:“我不想去,我想追剧然后睡觉。”
“去嘛去嘛。”周子倩拉她起来,说得可怜兮兮的,“你要是不去,都没人陪我说话了,就当是陪我,而且群主请客,不吃白不吃!”
唐安瑾被她劝了好一会儿,赖的劲头有所松懈:“我考虑下。”
其实每天在家吃那几个菜,她也想换点口味。
要不是天气真的太热......
她去了趟卫生间,周子倩在门口守着她问:“考虑好没有?再不收拾就要迟到了!”
群里聚会约的是六点整,因为他们计划早点吃饭,吃完去ktv唱会儿歌。
下午五点了,洗个头发再吹干,要是再画个妆,半小时打不住。
青阳是个没什么夜生活的地方,家长们有约定俗成的门禁传统,如果回家太晚,电话会被轰炸个不停。
唐安瑾从卫生间出来时,正拿着手机给黄娟林发消息说出去吃晚饭的事儿,意料之中,黄娟林让她十点前必须回家。
她一抬头,发现周子倩诧异地盯着她:“你换件衣服行吗?还有,你把头发扎起来是不准备洗头发了?”
唐安瑾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T恤,嗯,是她穿了好几年的樱桃小丸子,如果没记错,小升初那年暑假买的,那会儿买大了,她现在竟还能穿得进去。
土里土气的幼稚图案,看起来像中学生穿的,反正不适合她现在的大学生身份。
唐安瑾笑容明媚:“不换,就是去吃个饭,又没人在意我。”
“头发呢?”
“我前天洗过的,扎起来没人看得出来。”反正她主打一个随心所欲。
周子倩被她打败了:“好吧,回头桌上有帅哥你可别哭。”
“哭什么?”唐安瑾感到好笑,“我又不想谈恋爱,我妈说不让毕业前谈。”
“哈哈,我不信。”
“我最近懒得想这事,今天要真有什么帅哥瞧得上我,只能说明他不怎么讲究。”
“......”
能看得上纯素颜、幼稚装扮、油头造型的她。
不是眼瞎就是真爱无疑。
-
青阳大酒店,县城最上档次的婚宴首选地,摆盘是很精致的,价钱是很唬人的,口味是很一般的。
当然优点也很明显,场地大,坐得下那么多人。
隔壁包厢声泪俱下地讲着结婚贺词,他们一群十八.九岁的少年人,东倒西歪地喝着茅台。
唐安瑾讨厌喝酒,啤酒一股馊味,至于白的,她闻着就觉得味太冲。她也不喜欢喝酒的男人,年少时见一叔叔喝得满脸通红吐在她面前,给她恶心出心理阴影了。那以后每回亲戚请客,男人桌她都会敬而远之。
这群男同学聚在一起当然要喝酒,别看是少年人的模样,喝起来也一样酒里酒气的。
但唐安瑾双标,她对女人喝酒很宽容,她身边的好姐妹周子倩就有点醉了,其实就两杯而已,可惜酒量太差还非要尝鲜。
唐安瑾没劝她,甚至支持她试试看,周子倩想也不想就大胆地干了一杯,引得周围男同学夸她牛逼。
周子倩眼神迷离:“颜韬在我们院可是个名人,大一就鼓捣赚钱,还真给他赚到了。”
同为商学院的学生,周子倩自愧不如。
颜韬作为老乡群的群主,岂止在商学院是个名人,其他院也有所耳闻。这也难怪,颜韬家里都是生意人,青阳最大的批发市场,有一半都是他父母的。
唐安瑾开玩笑问:“你喜欢他吗?”
“怎么可能?”周子倩摇头,她只是想让颜老板以后念着老乡情,给她个饭碗。
“放心,你肯定找得到工作的。”
周子倩迷糊中一睁眼:“我发现对面有个帅哥一直看你,你快看!”
唐安瑾不相信,循着视线瞧过去,哪有人在看她?座位空着呢。
真是喝多了。但酒壮怂人胆,越醉越想喝,周子倩又灌下几杯,发起酒疯,饭桌上只剩她咯咯咯的笑声。
颜韬拿着单反,到处找人合照。
这头混乱,其他桌也好不到哪里去。几个女生一起把周子倩抬回去,ktv没去成。
第二天,周子倩在唐安瑾的卧室醒来,像失忆了似的,等回神意识到大事不好。
“完了,我一夜没回家,我妈要揍我了。”周子倩从床上跳起来,夜不归宿可是死罪,要回家跪祖宗的,酒完全醒了。
唐安瑾在她身旁坐起来:“昨天给你妈发过信息了,你在我家住。”
周子倩心脏恢复,危机解除,转口话就改了:“还是不回家好,不然我妈知道我喝醉了,肯定要限制我的人身自由,得不偿失。”
“......”唐安瑾还没睡醒,又躺回去,但这一闹却睡不着了,摸到床头的手机打开看。
微信有一个好友申请。
这谁?
她点开看,对方是通过群聊加的她。
周子倩看过来:“男的吗?”
唐安瑾没回声,个人资料是男的,但是为什么加她。
“你傻呀,当然是看上你了。”周子倩摸着下巴想,“昨晚隐隐约约看到一帅哥来着,他有看你哦。你没注意到吗?就你斜对面那块儿,他应该是来晚了,后半场才过来的。”
“后半场?你都喝挂了还记得帅哥呢?”想到周子倩发酒疯的样子,唐安瑾忍俊不禁。
周子倩扑过来阻止她,不让她笑。然后一把夺走手机。
“管他是不是那帅哥,先加了再说。”
“我不加。”
“晚了。”周子倩把手机丢给她。
-
韩炎。
是在下午时,唐安瑾才知道这个名字的。
其实群里都能找得到名字,但她没高兴去查,她很被动,也不想自作多情。
韩炎问她要不要出去看电影,最近上映了一部漫威大片。
唐安瑾礼貌回复:“不好意思,我对电影不太感兴趣。”
当然是借口,她不是不喜欢看电影,她只是不想出门。
在家里看线上大片不香吗?
“那你喜欢吃什么?”韩炎又问她。
唐安瑾在屋子里笑,追人追得太明显了吧?
可惜她真的不打算出门,还是跟一个不认识的人。
这么聊着,对方似乎还没有死心的意思。从兴趣爱好到青阳的县城改造,差点聊童年趣事了,能感觉到他在努力找共同话题。
唐安瑾有点烦躁,犹豫要不要删了他。
黄娟林叫她去吃晚饭,手机电量告急,她插上电源,去了厨房。
吃完晚饭,洗完澡,她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听歌。
在她拒绝邀约几次后,韩炎消停了一个小时。
这就放弃了?唐安瑾觉得没什么意思。
坐起身,拿起床头柜上的橙汁喝了几口,顺手点进他朋友圈瞧了眼,结果差点呛到。
照片上的少年,在球场上肆意潇洒,侧颜骨相优越,轮廓流畅,若隐若现的腿部肌肉,举止投足间,长腿跃起,让人入了神。
她甚至能认出那是在青阳一中的篮球场,她有在一中读书的初中同学,曾带她去过两回。
他是一中的?唐安瑾放大照片看。
有一张正面照,青涩的脸庞挂着灿烂的笑,眸光清澈,一双桃花眼分外迷人。
他一定是幸福家庭成长的孩子,才会给人这么阳光开朗的感觉。
她截了这张图发给周子倩:你说的那帅哥长这样吗?
敲敲头像:快理理我,看一眼。
......
好一会儿。
周子倩:好像是。
周子倩:这就是加你微信的那个?
周子倩:你人呢?
半小时后。
周子倩:你不要告诉我,你已经去睡帅哥了!
周子倩:悠着点啊,挺伤肾的。
周子倩:???
重色轻友的唐安瑾,隔了一个小时才回复信息。
唐安瑾:我跟他约了明天去吃饭。
周子倩:丫的,你终于办完事了。吃什么?
唐安瑾:麻辣烫。
“......”
能不能吃点好的?
唐安瑾认为麻辣烫很好,麻辣烫多好吃啊,尤其是她母校青阳二中附近的那家。
她也承认,她对韩炎是完完全全的见色起意。
人是视觉动物,她也不能免俗。
对谈恋爱这事,她计划性不强,但是可以跟帅哥试试看。
整个夏天,他们混迹于青阳的大街小巷,唐安瑾再也没有宅在家里。
黄娟林有一阵子很疑惑,原来成天闷在家里的女儿,怎么开始往外跑了?
不嫌热了?
外面究竟有什么好玩的这么吸引她。
某天看不下去了,她问唐安瑾去干什么,不能安分地在家呆几天吗?
父母是这样的,闷在家里嫌你闷,出去频繁嫌你野。
唐安瑾回眸笑:“去图书馆看书呀,有免费的空调。”
黄娟林哑口无言,省电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