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随找来时一眼就看到郁母拉着许澜青眉飞色舞地在说着什么, 而许澜青看起来很乖巧。zuowenbolan
“妈。”单手插兜,他淡声开腔。
冷不丁的一声,郁母吓了一跳, 没忍住嗔怪:“走路也不出声, 想吓死我啊?”
郁随神色波澜不惊:“是你聊得太投入, ”顿了顿, 他状似随意地问, “在聊什么?”
郁母睫毛扑闪, 克制着心虚挑衅地冲他笑:“能聊什么, 当然是聊你小时候那些破事啊, 讨人厌的破事。”
薄唇微抿, 郁随没作声。
客厅那有人在喊郁母, 郁母听见, 拍了拍许澜青的手:“马上就吃饭了, 让郁随带你去餐厅,我去找你三婶婶。”
许澜青应了声,从头至尾她都没有看郁随。
郁随俊脸骤然沉暗了两度,待郁母一走,他径自走到她身旁二话不说牢牢扼住她手腕。
炙热温度包裹而来的刹那, 许澜青眼睫和指尖皆是微颤, 下意识地想要挣脱,然而男人握得极紧根本不给她机会。
下一秒, 男人明显冷漠的嗓音钻入耳中:“躲什么?”
许澜青侧眸。
敏锐感知她的躲闪和抗拒,晦暗悄无声息地在眼底翻涌, 更有情绪堵在胸腔,郁随冷嗤:“怕我吃了你?”
许澜青抿了抿唇。
她还是没和他说话,这个念头在脑中一遍遍地重复, 气闷的感觉变得汹涌强烈,扼着她的手不自知地稍稍用力,郁随眼眸微眯:“想跑哪去?”
无论是他的语调或是眼神皆溢出了凛冽的危险。
许澜青闭了闭眼。
垂在身侧的一只手指尖无意识地攥在一块儿,再睁开,她微勾起了唇,温温淡淡地反问:“我能跑哪去?”
这算是机场回来后她真正意义上的和他说的第一句话。
郁随却是不喜反怒。
那股沉闷已从他胸腔迅速蔓延至身体每个角落,肆意地横冲直撞,情绪因她隐隐失控,他几乎是不过脑地说:“谁知道?”
指腹不算温柔地摩挲她的手背,他眸光沉沉地盯着她:“毕竟不是第一次。”
那声音极沉,隐约给人一种像是在控诉她罪行的错觉。
许澜青心尖猛地一颤。
气息不动声色地舒缓了缓,指尖攥紧着,最后她别过了脸没有再看他。
郁随的脸更沉了,沉得像是能滴出水。
这时家里佣人来喊吃晚饭。
郁随冷冷看了身旁女人一眼,没再说什么拉着她前往餐厅。
餐厅早已被热闹包围,两人一进去差不多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了他们身上,大家对许澜青都很和善,坐下了也说了好一会儿话。
郁随就坐在她身旁。
他亲眼看着她在面对他家人时的温柔大方,看她盈盈浅笑回应他们的交谈,和与他在一起时截然不同。
她不会对他笑得真心。
胸闷似乎更严重了。
难得今晚一大家子的人齐聚,又是周六,开心的情况下不免就要喝酒,郁随自然也喝了,几乎是来者不拒。
看似漫不经心的,一杯接一杯。
许澜青没有注意也没有发现,她被家里其他女眷拉入了愉快的聊天中,但她话少,很多时候都是安静聆听。
郁母怕她饿着,时不时地会嘱咐她多吃点儿,还会问她有没有特别想吃或者喜欢的,她让厨房准备。
许澜青不想添麻烦,只说餐桌上的都喜欢。
餐桌上的美味佳肴的确有她喜欢的,不过离她较远,她便只吃自己面前能够到的美食。
突然,一只剥好的油门虾被夹到了她碗中,而拿着筷子的那只手骨节分明修长好看,是男人的手。
她微怔。
很快,第二只第三只……
心尖有异样的悸动情愫悄然缠绕上,许澜青缓缓侧首,只看到郁随慢条斯理地放下筷子,端起酒杯和对面敬他酒的堂弟喝了杯。
他的面前有剥虾用的一次性手套。
他没有看她像是全然没注意到她转过了头,目光所及,他侧脸脸廓的线条似乎很是紧绷,隐隐绰绰的冷冽覆在其上。
眼睫眨了眨,许澜青收回视线看着碗中的油门虾,握着的筷子夹起放入嘴中,她轻轻咬了口咀嚼。
……很好吃。
她低头斯文专注地吃着,没一会儿又有另一道她爱吃的菜放入了她碗中。
身旁人始终没有和她说话,但她感觉到他的左手忽然搭在了她的椅背上,亲密的姿势又像是在护着她。
属于他的气息悄无声息地将她笼罩。
味蕾得到满足,好像……还有其他感觉在滋生。
她亦没有抬头。
对面,郁母将郁随的行为看在眼中,下意识和自己的丈夫对视了眼,觉得欣慰,又觉得无奈又好笑。
*
许澜青还是在老宅住了下来,原因是郁随喝了酒不能开车,之后又被郁父叫去了书房谈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
她被郁母拉着去了郁随在老宅的房间,告知了她衣物在哪后又意味深长地嘱咐她早点儿洗澡休息。
门关上,偌大的卧室里只剩她一人。
许澜青轻舒口气抬眸,视线下意识地扫视了房间一圈,发现这间房间的风格和郁随给人的感觉一样冷漠。
这是他的房间,哪怕现在他的人不在,这里似乎也充斥着他的气息。
许澜青微抿了下唇。
原地站了片刻,她缓缓走向衣帽间,然而在找到郁母为她准备的睡衣时,她指尖倏地颤了颤,更有一丝烫意染上她脸蛋。
郁母为她准备的睡衣,确切地说是睡裙,格外性感,布料虽少但不轻佻,只会让人觉得无比诱惑。
还有贴身内衣更是惹火……
难得的,许澜青脸蛋发红发烫,那股热意甚至顺着她的毛细孔侵入到了她的神经中,让她根本无法摆脱。
她闭上眼,呼吸有些不受控地急促,想找其他睡裙,偏偏每一条都是不重复的性感,倒是有睡袍,然而明显是郁随的。
贝齿咬住唇,犹豫片刻,最终许澜青拿了睡裙和睡袍,她想着熬过今晚就好。
不知是不是这个缘故,今晚她破天荒没有不疾不徐地洗澡,而是只用了平时一半的时间便匆匆结束。
简单地护肤再吹干头发,她穿着睡裙又在外套上了他的睡袍遮掩住身体,确定没有露出春光才走出洗手间。
空气中若有似无的酒味在她踏出洗手间的同一时间萦绕上了她鼻尖。
许澜青脚步猛然顿住。
隔着距离,她一眼就看到了懒慢靠坐在沙发里的郁随,不期然撞入他极其黑亮幽沉的双眸里。
他正盯着她,一瞬不瞬,那眼神炙热充满危险的掠夺感,分明是雄性盯着猎物,想要将她吞入腹中。
许澜青的心狠狠地不受控制地颤了颤。
她忽然就想到了郁母告诉她的有关郁随的其中一个秘密——
“澜青呀,你是郁随唯一带回来的女孩子,在你之前他身边就没有过女孩子,我总是担心他眼里只有拍电影怕他孤独终老。不怕你笑话,我差点就怀疑他喜欢男孩子。”
许澜青手指无意识地紧攥住。
时间似乎静滞了那么片刻,直至男人被酒浸润过的沙哑嗓音响起——
“许澜青。”
他的目光仍紧紧锁着她的脸,从他薄唇中溢出的音节字字紧绷又透着难以言喻的性感,像是不动声色地在蛊惑她的心。
许澜青手指攥紧又松开,呼吸似有紊乱的趋势,她遏制着。
“许澜青。”他又叫她,嗓音似乎又沉又哑了两分。
眼睫颤了颤掩去眼底情绪,恍若不觉心跳的过速,微不可查地咽了咽喉,许澜青努力平静地应声:“有事?”
酒精后潮涌动,郁随盯着她,薄唇掀动:“我不舒服。”
许澜青看着他。
“不舒服。”他一字一顿吐字清晰地重复。
许澜青心跳快了些,这一次她感觉到了。
莹白的脚趾在粉色拖鞋里动了动蜷缩了下,双脚像是被胶水粘住,几番动了动,许澜青终是跨出了那一步慢慢地走向他。
越近,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酒味越明显,末了,她在离他一步的距离站定。
她冷静和他对视:“哪里……啊。”
一声低呼。
猝不及防的,他伸手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拽到了他身上,确切地说是拽在了他敞开的大腿上。
酒味和他的气息融合在一块儿将她笼罩,许澜青心脏瞬间不受控制地狂乱跳动,双手下意识地抵上了他的胸膛。
极近的距离,他们呼吸交缠。
他一只手握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牢牢地紧紧地掐着她的腰,全然是不会让她起身离开的架势。
大脑嗡嗡作响,许澜青尽管克制着但心底不知怎么的涌出一股恼意,她不自知地娇瞪他,嗓音微冷:“不舒服?”
她挣扎。
手掌将她牢牢按住,指腹习惯性地在她纤腰上游移,郁随望着她,眸底暗色几度变化翻涌。
想要欺负她的欲念蠢蠢欲动,那些堵在他胸腔一晚上或者说一周的沉闷肆无忌惮地横冲直撞,以至于每多看一秒,他的眼神便深一分。
他克制了又克制。
“我喝醉了,”他掀唇,嗓子已然哑透,顿了顿,他盯着她幽幽再吐出一句,“许澜青,我难受,很不舒服。”
许澜青心跳像是停滞。
即便隔着睡袍和睡裙,他揽在她腰间的那只手依然将滚烫毫无阻隔地传递,几乎就要烫坏她的肌肤。
这一刹那,她竟产生了难以置信的幻觉,幻觉他所说的不舒服是一语双关,是在说身体因醉酒的不舒服,也是在诉说他的心中因她而不舒服。
抵在他胸膛上的手无意识地握成了拳,她和他对视,诡异地说不出话。
“不舒服。”他再重复。
停滞的心跳只恢复正常两秒似乎就有再失控的趋势,许澜青被他沉沉地盯着,终是发出声音:“你到底想说什么?”
喉头滚动,郁随眸色暗了又暗,须臾,他开腔:“你能不能……照顾我?”
许澜青怔住。
她想,大概又是她的错觉,她竟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了除威胁之外还缠着狼狈的委屈。
可他是郁随,怎么可能狼狈,又怎么可能委屈?
她不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她始终没有说话。
一颗提在半空紧绷的心一下下沉,郁随神情渐渐变得漠然,有森寒覆上他脸廓,他的喉咙突然间变得极度干涩。
酒精影响下,他又想喝酒又想抽烟。
明明两人的姿势亲密无间看起来还像是在**,然而周遭气压却已悄然变低,两人也好似隔着跨越不了的距离。
有薄冰覆上郁随眼底,他阖眼,松开对她的桎梏,而下一秒,腿上一轻,她起身像是要走。
额角倏然跳了跳,他猛地睁开眼睛,没有丝毫犹豫地再度扼住她手腕,阴鸷冷声质问:“去哪?”
他握得很重,有些疼。
许澜青低眸看了眼,继而回到他脸上,对视几秒才温淡地说:“楼下,煮醒酒茶。”
郁随难得怔住。
她说什么?
她的手顺势挣脱开他的桎梏,在他不曾反应过来之际,她已打开卧室的门走了出去,他只看到她纤薄的背影。
*
郁家老宅的人睡得都早,这会儿楼下安安静静的,唯有厨房里有水在烧的声音。
许澜青单手撑着大理石台面,微低着头,披散的卷发遮住了她的脸蛋看不清她的神情,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壶中的水,看似认真专注,实则……早已走了神。
脑海中,饭前郁母说的剩下的秘密清晰地冒出——
“我们去北城的前晚,他给我们打电话,很严肃地说他要娶一个女孩子,要我和他父亲来北城提亲,还要带上户口本。”
“澜青,你大约不知道,那天晚上他有多认真多坚定,上一次我见他这么认真还是当初他说要拍电影的时候,所以我那时就明白了,在他心里啊,你不是很重要,而是非常非常重要,再没什么比你更重要。”
“虽然他是我儿子,但这些可不是妈妈为了哄你高兴瞎说骗你,你知道他喜欢拍电影对吧,那你知不知道,他为了能娶你,答应了他父亲回公司,往后他会逐渐减少拍电影的次数,那是他第一次妥协。”
“……”
郁母所说的每个字似乎不仅印在了她脑中,也印在了她心上,在此刻只有她一人的环境中肆意地占据她所有感官。
撑在台面上的手指尖蜷缩了起来,心跳莫名加速,许澜青努力地试图通过深呼吸来平复。
倏地——
一具身躯从她身后贴了上来,双手圈住了她的腰,再熟悉不过的清冽气息炙热地笼罩而来。
是郁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