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师兄对我过于防备了 第7章 望筠枝，把钱还给她

望筠枝此时正被人群簇拥着，圆润的下颌扬起不服输的弧度，“说好的八十两，就是八十两！”

“你算什么东西？张口就是八十两，你怎么不去吃人！”

对面头插花冠的妇人着艳色的围裙，一手牵着脑门上贴着符箓的小儿，一手指着望筠枝的脑门破口大骂，“你就说几句话，把我儿子脑门上贴张纸就收我八十两？”

“你当我王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望筠枝自信地拍了拍胸脯，底气十足道，“我的符咒天下第一，怎么就不值这价了？”

“还天下第一呢！我看你就是个骗子！看我王家都是本分的老实人，好欺负人！”妇人也不顾身处何处，索性撩起裙摆坐了下去，泼辣十足。

“你这个骗子！把钱还我，不然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她在王家本就是个不得宠的外室，仗着生了个男孩稍微站足了脚跟。

每月的月钱也就拇指大点，本就是抠搜着用的。怎料她这儿子自打过了生辰后便哭闹不止，看遍了当地有名气的大夫都无计可施。

稍微熟悉点的亲戚提议说“是不是这孩子冲撞点了什么东西？找个仙人画个符箓保佑保佑吧”，她才后知后觉。

本想重金悬赏仙人，也好立个爱子心切的形象。结果八十两花下去，就得到了个不痛不痒的符箓。

望筠枝也是硬气，两手一摊，梗着脖子道，“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娘亲，算了吧。”一旁的小孩，穿着一身素净的蓝布衣，小手紧紧握着母亲的衣角，眼里含着泪珠。他低着头，声音几乎埋藏在胸口，带着哀求，“我觉得好多了，不要这样了。”

“乖孩子，咱是让人给骗了！娘亲这是伸张正义的事情，免得再让人给这骗子给骗了。”

一边是哭哭啼啼的母女，一边是意气风发的少年，路旁不明是非的路人显然更乐于帮助处于弱势的人。

“你一个大小伙子有手有脚的，怎么干这种骗人的营生哦！”一位路人摇头叹气，语气中满是责备。

紧接着，更多的指责声响起，如是一阵突如其来的暴雨，打在望筠枝的身上。

“对啊，小孩子的钱都骗吗？”一位慈祥的老妇人皱眉斥责。

“八十两！可不是个小数目，小兄弟你干得可别太过了！”另一位中年男子也加入了谴责的队伍。

望筠枝面色微变，淡定地环视四周，目光最终落在那对母子身上。他心中暗自叹息，这世道，随便哪个人便会照猫画虎地画点符箓，再加之符修一脉衰微，确实不太有说服力。

望筠枝叹了口气，缓缓开口，语调平稳且坚定，“诸位，恐怕你们误会了。我并未骗取任何人的财物。”

“哼，不是你是谁？我们可都看见了！”一个粗壮的汉子怒目而视，似乎随时准备动手。

望筠枝不为所动，“第一，八十两并非我定价，而是她们王家先给出的高价。第二，我的符纸是百年灵树所制，画符的颜料是朱砂混着炽焰虎的纯阳血所调和而成，怎就不值这价了？第三，你家孩子确实被我所治后并不再哭闹，何来骗人之说？”

望筠枝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声音虽不大但传到了每个人的耳边。

妇人眉心一跳，感觉被羞辱的脸上又青又白，理不直气不壮地狡辩道，“人家仙人不都是做好事的吗？怎么你就要钱了…”

“我也知道钱是个好东西，要钱有错吗？”望筠枝一歪头道，“再说我得吃饭啊，我没钱吃饭会死。”

“我看你就是个假仙人，有点小本事就四处骗钱。我不管，你今天不把钱给我，我就在这街上撞死。”

突然一道熟悉的身影从望筠枝面前走过，他的衣袂翻飞，卷起一道清冷的弧度。

沈道见生得高大，逆着光站，瞬间将她母子二人笼罩在阴影之下。

那妇人看着男子冷峻的脸色还有他背后背着的长剑，咽了口口水，一时间忘了后面的说辞，结结巴巴地说道，“怎么着，你们是一伙的？要杀人灭口吗？”

沈道见懒得同她废话，伸手便揭下了小孩头顶的符箓。

男孩顿时开始号啕大哭起来，随着符箓被解开，额头上方的印堂瞬间涌上一股阴黑。

甚至他头顶上萦绕着几缕黑烟。

刺耳的尖叫声瞬间又充斥着孩子的耳膜，他脸色难耐地捂住耳朵，试图隔绝那令人窒息的声音。

“我的儿啊！”妇人伸手去摸自己的孩子，却被早已吓傻的男孩推开，只得虚抬着手在空中，急切地询问道，“你到底是怎么了！”

“你们这群恶人，要杀了我的儿子吗？”妇人怒视着沈道见和望筠枝，眼中充满了愤怒与恐惧。

沈道见不吃她这一套，冷眼相待，“望筠枝，把钱还给他，符箓我们收走。”

说着转身就走。

“不行，你们不能走！”妇人不敢拽沈道见的衣裳，跪在地上摩擦了几步，去够较远些的望筠枝。

“恶人难渡。”望筠枝叹了口气，俯下身去将一撮白毛递到妇人手心里，“夫人，你应该知道你家孩子整日哭闹是因为什么。”

那小孩满是泪痕的眼角瞥了一眼，察觉到自己前几日的小动作被公之于众，哭得更大声了。

而妇人她手里的猫毛仿佛有千斤重，压得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件事她是知道的，想着只不过是过个生辰，自己的宝贝儿子高兴就好，便由着他四处搜罗落单的小动物。

谁知道会…

“所以这八十两值吗？”沈道见冷漠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值！值！值！”妇人连连点头，哪敢接那一大锭银锭，只眼巴巴地盯着那轻飘飘的符纸。

待到符纸又到了自己手里，她忙不迭替自己儿子贴回了脑门上。

“这符箓只有三日的时效，三日内你若安顿好那些破事，不再犯，也就过去了，若是没有处理妥当，这符箓也便不作数了。”望筠枝语气中带着一丝警告。

路人指指点点，妇人哪里还敢再胡闹，抱着哭累了的孩子匆忙逃离。

望筠枝抬头望向苍穹，天边的晚霞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夜色。

他这才发现，原来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悄悄溜走，这件事确实让他耽搁了许久。

“对不起，我本来很快救好了，谁让这群人不讲信用，要给我扣钱。”望筠枝满脸歉意地解释着。

沈道见却开口打断他的话，声音冷淡如水，“不用说了，我没兴趣。”

望筠枝知道，沈道见向来是个寡言少语的人，他的不耐烦并不真的针对谁，只是不喜欢无谓地纠缠。

“天色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 望筠枝轻声说道，试探性的目光落在沈道见的脸上，试图从他那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的表情中，寻找一丝情绪的波动。

“你生气了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沈道见的回答简洁而干脆，随即转身离去。

得到肯定答案的望筠枝心头一松，长舒了一口气。

“那太好了，我以为你不高兴了呢。” 望筠枝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我还有事，你要不先回去，明天我再回熠耀宗。”

沈道见已经走出几步，听到望筠枝的话，脚下一顿，转身冷眼看着未能跟上来的望筠枝。

他眉头微微皱起，又返回到望筠枝的身边，平淡的脸色中隐隐透着一丝裂痕。

“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望筠枝抬头，目光清澈，“我说明儿一早回去，到时候给你带好东西哦。”

沈道见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我陪你去。”

“没事，我一会儿就回去了，你不用陪我。” 望筠枝体贴地说道。

“好。”

沈道见的手下意识地抚摸着腰间的小木剑，眼神里写满了情绪，思及目前为止的计划，只得抬步离开。

望筠枝望着沈道见孤零零远去的可怜背影，轻咬了咬唇，想到自己本该是带沈道见出来出任务的，却把他丢在田地里一晚上不管不问，心中有些不是自责。

望筠枝的脚步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清晰，他的身影缓缓地穿过贫民窟那条狭窄而曲折的小巷。

巷子里，鸡鸣狗吠之声此起彼伏，夹杂着人间的喧嚣与无奈。

地上，鸡粪与泥巴交织成一幅不堪入目的画卷，而那些沿街乞讨的人们，他们的眼神中透露出的绝望与哀求，让望筠枝的心不禁揪了一下。

他知道，这些人们，他们的生活是如此的艰辛，每一天都在为生存而挣扎。

两个浑身肌肉的中年男子倚靠在一块破烂的牌子旁，嘴里嚼着槟榔。

他们的目光随着路人的脚步而移动，一旦有人稍微多停留一眼，他们便会扯着粗犷的嗓子喝道，“看什么看。”

望筠枝停在他们面前，没有被这粗鲁的呵斥所动摇。

两个肌肉男打量了他一番，认出是谁后咧嘴一笑，其中一人殷勤地替他推开了木门，“望兄，怎么来了，快请进。”

屋内，一片阴暗，没有一扇窗户。

只有蜡烛的葳蕤的光芒在摇曳，映照出几个人影，模糊而神秘。

望筠枝坐在桌前，将钱袋随意地往桌子上一扔，淡淡地说，“这七十两给你们。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有？”

对方捞出一箩筐，里面杂七杂八地物件上写满了字，只有零星几个规范地写在纸上。

望筠枝皱着眉头挑剔了几个，无奈地说道，“不是和你们说不要写在叶子上吗，容易晕染，还容易坏。”

“缺钱嘛望兄。”其中一个男子打着哈哈。

望筠枝轻轻捶了一下他的胸膛，半是责备半是玩笑地说：“你还缺钱？”

这句话引起了众人的一阵哄笑。

“望兄，这是你要找的草药的线索。”那人递给他一张纸条，满脸疑惑地说道，“真不知道你要这个东西干什么。”

“当然是赚钱咯。”望筠枝接过纸条，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然后转头看向坐在席子上的阿婆，问道：“最近咋样啊阿婆？”

老人坐在席子上，即使回答手上的活还没有停，眼睛盯着手下飞快地编着竹筐，“还行吧。”

望筠枝陪她编了一晚上的藤篮子，等这群大老爷们将信息一字一字地誊抄在纸上。

走时望筠枝买了阿婆几个稀奇的草编动物，他知道那几个小师妹会喜欢这种新奇的玩意。

天微微亮，一夜未眠的望筠枝带着誊抄好的信息离开了贫民窟。

等望筠枝走出来的时候，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了，只有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静静地洒在他的身上，给他僵硬的四肢一丝温暖。

早春的晨曦未能驱散这街道上的寒意，望筠枝裹紧了身上那件略显单薄的棉衣，仿佛这样就能抵御住清晨的冷风。

他的脚步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回响，与远处偶尔传来的鸡鸣声相互呼应，构成了一幅宁静而又孤独的画面。

街道两旁，只有几个摊贩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他们的动作显得有些迟缓，似乎还沉浸在梦乡之中，不愿意醒来。

锅底的炭火还未燃起，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平静。

望筠枝走到了一家馄饨摊前，她看着那还未来得及完全摆好的碗筷，轻声说道：“老板，来碗馄饨，我带走。”

最后的一两钱买了一大碗混沌，望筠枝哈着手等待着。他有点怕冷，早春的寒不是冬天的刺骨，但是属于无孔不入的阴湿。

摊主是个中年男子，他抬起头眼中透露出一丝惊讶，似乎没想到这么早就有客人，忙不迭地回应，“客户，我这锅还没烧热呢，得等一会儿。”

望筠枝微微一笑，蹲下身子，找了个角落坐下缩了起来，仿佛一只等待日出的小兽。

他的声音柔和而又耐心：“没事，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