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洄 第111章 前尘

黑殿堂上方。

范储然站在建筑顶端，低垂着眼眸，好似在思索，又更像注视。

很多年前，他也经常站在这里，俯瞰恶阵营下的万千。

或许是因为从古至今千千万万的恶人，都钟爱于俯视众生，追求享受脚踏蝼蚁的感觉。作为阴暗面，恶势力必然也要落实这一传统。

于是乎，黑殿堂专门修建了这个地方——整个恶营的最高处，殿堂顶层特意开群的天台。特此一提，这个天台是不封闭的，毕竟这里恨不得多死一个人，也就必定不会提供防护设施了。

不得不承认，站在此处视野的确开阔，倘若你无视脚下的楼体，和云端也别无二致。

那时的范储然也被带上过天台，领事主母曾感慨：这才是凌驾于万般之上该有的风景。

范储然对此其实很不屑。

单凭站得高就能俯瞰众生了？

这就仅限于是自欺欺人罢了。

凭着空想就能脚踏蝼蚁？

那还不如先碾死几只蚂蚁来的实际些。

说他较真也好，范储然心不在焉地想。

若真是一心追求无人能及的至高之位，与其用这些来安慰自己，倒不如先去看看这万里恶城内，究竟是怎样一番诡谲风云。

所以啊，还不如借此机会，好好欣赏恶城之下的风景呢。毕竟这样的机会可不多得啊。

真要论起来，范储然其实从来不是最出色的那一个。

从前就是如此，他不否认。

黑殿堂都是怎样的一群人，他当然清楚。

只不过他有一点胜过绝大多数人——那就是他躲得足够快。

是了，虽然这点说出来会被人嗤之以鼻，但这抵不过它的管用。

初来乍到时，范储然已经试探过一次，便已知道了后来的结果也不会有所改变，所以他不多争。旁人也就只当他是想出个风头，却落得无人理睬的下场。

可黑殿堂毕竟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长久的不声不响，只怕是日后尸体凉三年都不一定有人能发现。但这又牵扯到极为一个重要的问题，又该如何决择站哪条队呢？

于是后来的绝大多数时间，范储然通常会游走在各个小团体之间。左边掺和一脚，右边糊弄一下。

简单来说，就是搅浑水的。

虽然这种行为很是惹人厌，可他偏偏又极会掌握分寸。恰巧介于无人在意和人人喊打之间，不会透明到死三年都没人知道；但立场又不明确。

当然了，像他这么做也是需要一定实力的，但实力又不能太强。

如果太弱，那就必须要选择一方站队，不甚选错随时可能命丧黄泉。可要是太强了，则会被各路人视为眼中钉，那要麻烦会更大。

范储然懒得勾心斗角，比起这些，他更喜欢作壁上观。

其实也就是摆烂心理。

凭借着咸鱼心态，他倒也安然无恙地度过了三年。

虽然无聊，但范储然此人，对于争抢近神者位置的人来说，不足为惧。不是重点观察对象，日后慢慢处理便好。

所以平日里，看那些上游者处处都要争个你败我胜来，他也会提起些兴趣。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争到最后，只剩下两方势力。其中一方，以代号为“野封”的成员为首。关于她，仅仅知道她是一名女性而已。

另外一方，则是代号为“寡陷”的男性。

其实若真要谈一谈这场博弈，范储然更希望野封获胜。

因为她总是会对范储然提起一种似有若无的关注，就好像警惕着他似的。虽然她将这种关注隐藏的足够好，还范储然是从某些瞬间发现了。

或许是因为野封还是默默将他放倒了，需要特别关注的行列中吧。范储然如是猜测。

发现了这点后，范储然就更躺平了。

现在这两个人争得火热，哪里顾得上他？

如他所愿般，野封最终胜出了。

对于过程，范储然已经记不清了。不过他可以肯定，并没有什么头破血流，恰恰相反，野封赢的很轻松。

范储然记得很清楚，野封大获全胜后，找他谈了一次话。

野封和他说：我知道最起码现在，你无心争王。

范储然反问她：以后呢？

于是乎，她给了范储然两个选择。

第一，臣服于她。

如果选择这条方案，那么野封可以保证以后不干涉范储然的一切活动。当然，前提是不触犯她的利益。

第二，范储然可以拒绝她。

但是这样，野封将不再放任他。

范储然面上欣然接受。因为近神者，本就不会允许他这种不定因素出现。

对此，范储然也想出了解决办法。

于是当晚，他跑路了。

是的，他深思熟虑下，选择了此方法。

野封当然在提防着他，只是她万万没想到，范储然居然选择了如此憋屈的方法。

更令她无语的一点是，范储然居然还逃到了善阵营。

罪恶之首放在圣光万里的善阵营，那当然是不起作用的。不仅不起作用，还有避而远之才对。

所以范储然能往白方跑，也能算是个方法。

野封几次都没有搜寻到他的下落，便暂时放下了此事。反正现在她执掌恶城，只不过是一个范储然而已，无伤大雅。

而这段时间，也正是范储然认识莫祭的时间。

只不过后续的发展，却是谁也没能预料到的。

毕竟是逃逸出来的，所以范储然也不能整天跟没事人似的，到处乱逛。他通常会挑晚上回到恶阵营刷个存在感。

他会随手选张假皮，“披”上后便大摇大摆走进恶阵营的大门。

野封当然对此清清楚楚。

因为范储然曾经顶着她的脸，在黑殿堂上胡作非为，不知好歹，任意妄为，不知羞耻！

生气的同时，野封不得不重新推算起范储然的实力。在她面前展露出来，到底有几分？

可令双方都措手不及，再次见面时，范储然看到的却是野封还未瞑目的尸.体。

最惊骇的一点是，范储然根本想不到谁能有动机，并且有实力去杀.害.野封。

如果有，断不能时至今日还未被发现。可若没有，又怎么来解释野封如今的惨状呢？

祸不单行。

这件事情还没个结果，转眼便又杀出来个凝妄。

凝妄的能力很奇怪，也很强大。他可以在转瞬之间令某种事物不复存在。这接近于腐烂之力，又像是湮灭。

所以范储然怀疑，难道终结了一代近神者的人，就是凝妄？

但等他真正接近凝妄时，却又猛然发现，不过只是个噱头罢了。

看上去无坚不摧，可他甚至还没用到三成的力，别一举夺下了他拥有奇特能力的半臂。

范储然又不得不去猜测，这些的背后主谋究竟是何人。

很不幸，他到底还是毫无头绪。

本着船到桥头自然直的想法，他决定不管这事儿了，任由他继续发展。

既然背后之人现在还没找到他头上，那他还不如再过几天潇洒日子，再去莫祭面前溜达几圈。

遂，莫祭便看到消失了几日的范储然，此刻懒懒散散地坐在他窗前，不成样子。

莫祭现在居于圣清坛，范储然不好直接进去，只好退而求其次，在窗外待着。

见窗户开了，范储然抬起眼皮，问道：“怎么回这里了？”

莫祭虽然是圣清坛中人，却不常在这里。他多数时候会选择夜宿在外，这点范储然也是知道的。

莫祭并未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疑道：“半夜做贼去了，怎么蹲在这里？”

范储然也能演，转头便可怜巴巴道：

“圣清坛我哪敢进啊，只能在这里等着喽。”

莫祭被他这反应笑到，将范储然拉了进来：

“但是我可以放你进来啊。”

“那我下次来先敲窗户。”范储然迈进房间，对莫祭一笑。

莫祭收回手，回答了范储然最初的问题：

“最近大选要开始了。”

范储然动作略微一顿。

正如恶阵营选拔近神者一般，善阵营也有特有的选拔方式。

不同于黑方的胜者为王，圣清坛更倾向于公选。这其中，个人能力占比还是最大的。

大选之前，会有长达一个月的预备期。

在这期间，将会选出一些无争议的候选人。这里的“一些”至少一个，上不封顶。

虽说不封顶，但最多的时候也没能超过十个。

紧接着，将会正式进入大选。种种评级过后，近神者由此而出。

相较而言，圣清坛的仪式更为隆重。全城上下将共同见证这位近神者的加冕。

也就是范储然最近终于不再是闲人，竟然忽略了此等大事。

恶阵营近期都已经选出了近神者，善阵营自然也不会落后太多。

莫祭弯起灰色的眼眸，笑问道：“不问问我参不参与吗？”

范储然不在意地耸耸肩：“跟我关系也不大。”

“不过………”范储然话音一转。

“我想你参加。”范储然直言不讳道。

这个答案倒是莫祭没想过的，毕竟也不会再有人，能如此直白的和他说这样的话了。

莫祭好奇道：“为什么？”

范储然看向一旁的镜子，那里有莫祭的镜像。

他伸出两指，覆在镜子上，遮住镜中人一双灰色的眼眸。

“因为这双眼睛真的很美。”

范储然真诚道。

莫祭觉得莫名其妙，好笑道：“这有什么关系吗？”

范储然看向莫祭，语出惊人：“当然有啊，我只想让你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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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前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