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的窗帘很厚实,外面的光被挡得一点也不剩,特别适合深度睡眠。
所以当手机铃声响起,让这场睡眠变得没那么有深度以后,被白色被子压着的人迷迷糊糊抓到了手机,然后啪叽,扔到了桌子底下。
酒店很高级。
酒店铺了地毯。
手机没摔坏。
手机还在响。
床上的鼓起蠕动了半分钟,终于认命地下了床,捡起那支可怜的手机。
“……你好……”刚睡醒的嗓音黏糊。
“不太好,”那边的声音懒洋洋的,“我本来打算如果这通电话你还不接的话,就去报警。”
白苏有点迟钝,把手机从耳边拿开,看了一眼通话界面。哦,是莫瑾。再把通话界面小窗掉,哦,五通未接来电。
“开门。”
白苏光着脚,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终于是醒过神,跑去把门开了。
男人就靠在门边,穿着上一次平安夜一起出去买的那件大衣,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提着塑料袋。塑料袋半透明,能隐约看出三明治的轮廓。
听到门开的声音,才抬眼。
女孩子是侧着睡的,睡前耳机忘了摘,落到枕头上,压得脸上都是红色的耳机印。没来得及剪的过长的刘海尾端翘得毛毛躁躁,打底的白色衬衫松了几颗扣子,露出脖子上一条细细的项链和项链下方很漂亮的锁骨。
走廊上是没有暖气的,冷空气冻得她一哆嗦。
莫瑾把手机放回口袋,看了眼踩在地毯上白嫩的一双脚,食指的指背在她脸上那道红色印子上蹭了蹭,“收拾一下,大巴快到了。”
“哦……”白苏脑袋一点,顺手关门,门锁咔哒一响,她忽然记起来外面那个感冒还没好全。要是再在外面冻几分钟,然后旧病复发,明天发挥失常,那她……PG的千古罪人。
门又小小打开一条缝,露出女孩子半张漂亮的脸,眼睛亮亮的,小声问他,“你要不要进来等?”
莫瑾垂着眼,眼睫很长,瞳孔很黑,映着女孩子模糊的影子。修长的手指收了收,塑料袋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你这个语气有点危险。”
危险?态度友好,措辞礼貌,哪里危险?
眨眨眼,反应过来的白苏一脸你真畜生啊的表情,“瑾少,你的想法才危险吧。”
“我只是担心你感冒还没好而已。”白苏哐的一下把门全部打开,“你进不进?不进就在外面等着。”
门开着,莫瑾掠过她,能看得清里面的场景。被子乱糟糟的,堆出来一片空间,应该就是女孩子刚刚睡过的地方。
很小的一片空间。
可能是蜷着睡的。
莫瑾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大概能想象出她睡觉的样子。
有点,可爱。
“不进了,怕你不方便。”莫瑾握住她搭在门框的手腕,把塑料袋给她,“还有一瓶牛奶我找了人帮忙放在厨房热着,我先下去,等等拿给你。”
给完东西,他就转身,走到一半,又顿住,回过头,眉梢扬起来,“等下从中心回来,再带你去吃好吃的。”
白苏看着他走进电梯,有点发愣,手腕上还有莫瑾握过的痕迹,一如既往的指腹很凉,不知道刚刚在门外等了多久。
把塑料袋举到面前,白苏拿出三明治,还有一点残留的温度,估计也是用微波炉加热过后才拿来的。袋子里面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零食,什么八宝粥饼干巧克力之类的都有。
拆了三明治的包装,把面包片叼在嘴里,白苏回房间收拾。
十分钟后下到大厅,其他人早就在等了。坐在酒店入口的一组休息沙发上,都戴着口罩。只有坐在最靠里面的单人沙发上的男人,黑色口罩挂在下巴上,咬着一根棒棒糖,怀里抱着外设包,撑着下巴看着酒店的旋转门发呆。
他背后是占据了一整面墙壁的八骏图,那些或浅或浓的墨迹勾出他清晰的轮廓,很漂亮也很清贵。
最先看到白苏的是小可爱,朝她挥挥手,“小老板,这里!”
白苏啊了一声,走过来。
JIN在自己的外设包里掏了掏,掏出一袋苏打饼干,“小老板,我这里有饼干,你饿不饿啊?”
白苏觑了莫瑾一眼,后者咬着糖棒,手指搭在脸边,懒洋洋看过来。
“不饿,我刚刚吃过东西了。”
JIN点点头,又把饼干收回去,半路被人横出一半身子抢走了。
得仔两手一拉,苏打饼干的锡箔纸拉开一个大口子,他拿出一片给最近的Arrogant,然后往自己嘴里塞。
JIN:“干嘛啊!”
“孩子在长身体,懂得都懂。”苏打饼干很干,得仔一边讲话,一边往外喷碎屑,从他的裤子上喷到Arrogant的那半块饼干上。
盯着那一小块碎屑,Arrogant欲言又止,在JIN一脚踹向得仔的时候假装脱手,顺利把“不小心”掉在地上的饼干扔进垃圾桶。
有脑子的打野,机智得一批!
“行了,车到了,阿金让我们过去。”莫瑾起身,往电梯口走去,扔了一直叼在嘴里的糖棒,再回来拿外设包的时候,就只有白苏在等。
食指和中指勾着单肩带子,莫瑾甩在肩上,侧过脸,“你怎么还没走?”
白苏扯了扯他的包,“你是不是有样东西忘记给我了?”
莫瑾想了一下,把口罩往上提,拇指和食指按了按鼻夹条,只有露出的一双狭长的眼睛往上挑,“有吗?”
“瑾少,”白苏欲言又止,但没关系,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她相信莫瑾能从这两扇窗户里看到她大写的无语,“已经幼稚到我不太想陪你演了。”
莫瑾摇摇头,“真没良心啊。”
他把单肩包调到前面,从里面拿出一瓶牛奶。
铝制的罐身还发烫,莫瑾的指间夹着细长的吸管,问她,“现在喝还是上车喝?”
外面很冷,他们到达安临北站的时间正好是一场阵雨过后,地上还很湿,寒风阵阵。白苏下楼前还添了一条羊毛围巾,在脖子上绕了好几圈,下巴也藏进去。
“现在。”
她看着男人食指屈起,易拉罐的拉环咔一声,被他拨着一百八十度转弯,插了吸管,才递给她。
她吸了一口,加热以后比平常的口味要甜很多。
两个人走到门口,莫瑾忽然停下来,落到她后面,塞在口袋的手抽出来,按在她包着后颈的围巾上,“有点冷,走快点。”
别说,果然一到室外,牛奶就冷了。
PG到电竞中心的时候其他队伍还没到,阿金带着队员们去比赛台调试设备,白苏跟着贰龙去领工作证。
哪怕这些选手的脸大家看都看烦了,但是没有工作证,保安还是不让人进来。
一些无用的、形式化的制度。
白苏扯扯脖子上的工作证——一个红黑色的LOGO,正下方三个字“临时证”。
甚至都不用写名字。
为什么不能直接刷脸呢?白苏对于这种浪费资源的行为表示唾弃。
她手腕上挂着十几条工作证跟贰龙准备回比赛台,正面遇上一群浩浩荡荡的人走过来。
TNT的队员,PG春季赛的第一场对手。
别问白苏为什么知道,毕竟比起他们那帮红黄蓝绿大衣棉袄胡穿一通的队员,人家TNT都特别乖地穿着TNT的队服,左胸前的LOGO上方还有一颗样貌平平的小星星。
老实说,白苏觉得那颗小星星设计得太中规中矩,和TNT花里胡哨的LOGO不太搭。
贰龙好像和人家很熟,一上来就跟对方的领队握手,然后拍了拍一个娃娃脸说:“好久不见啊路阳。”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紧接着就听娃娃脸问:“JIN他们都到了吗?”
哦。
JIN余情未了的那个。
……有可能余情未了的那个。
TNT的队员当然也注意到了白苏。
这很难不注意,毕竟LPL的舞台上,出现女性翻译还是第一次。更别说选手的交际圈子也就那么大,现在还在赛场上、已经打了几年的老选手多多少少都有点联系,基本都知道这位翻译是PG老板的亲戚。
不过人家女孩子看着挺文静,和她也不熟,也不好随随便便搭话,就全当没看见。
TNT的队员还要去休息室放东西,就不和贰龙他们一起去舞台了。
等人走了,路阳一把勾住自己中单的肩,“你看PG的翻译眼熟吗?”
Poker瞥他一眼,“这话敢在你女朋友面前说吗?”
“想什么呢,”路阳照着他后脑勺就是一巴掌,“你真不觉得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Poker摇头,“不觉得。”
“不是,你再好好想想,肯定见过,应该是几年前。”他们两个一起打了六年比赛,路阳对Poker也不客气,掐着他的脖子逼他想。
“几年前的事情谁记得啊,JIN不是说人家名牌大学生,到今年以前都在学校里待着。我知道你不甘心自己文化低是弱智,但也不能做梦自己和人家见过吧,我说你梦个大专就差不多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