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早上起床铃刚响,凌佑就醒了。
宿舍里的床不宽,两个男生躺在上面很挤。凌佑轻轻把搭在自己腰上的手挪开,坐起了身,左淮休就侧躺在他旁边。
凌佑想到昨晚“道谢”被抓包,脸控制不住地红了。
这合理吗?
他在心里盘问自己。
两个男生亲来亲去的合理吗?
虽然只是亲脸,但,就合理了吗?
凌佑抿了下唇,朝左淮休瞄了眼。
他现在和他,是什么关系呢?
他之前就李成一个能称得上算是朋友的人,但也只是相处了一个多月。按现在的情况来看,他觉得和左淮休并不是在向挚友的方向发展。
亲吻......
凌佑突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按照常识来说,亲吻应该是情侣之间做的事吧......
情侣?他跟左淮休?两个男的?怎么可能......
凌佑的脑海中突然闪现过在左淮休家里看到的电视剧上的一幕——转生成男人的女主和男主亲在了一起。
那种剧情都能登上荧幕,所以其实他和左淮休也有在一起的可能?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一瞬间,凌佑一下子被自己吓到了,使劲甩了甩头。
左淮休睁开眼看到凌佑在晃头,也坐了起来,摸着他的头说:“怎么了,落枕了?”
“没。”凌佑悄悄瞥他一眼,却正好和他对上眼神。
左淮休扬起笑脸,凌佑又脸红了。他直接从床尾跳下,进了洗手间,左淮休也很快跟过来了。
“佑仔,昨晚睡得好吗?”左淮休问。
凌佑犹豫片刻说:“能怎么好,就正常睡。”
“睡得好的话,不如以后就一直挨着睡,可以把我们俩的床拼在一起。”左淮休提议。
凌佑觉得不太行:“你怎么给查寝的老师说。”
左淮休朝他一笑:“佑仔,你难道忘了自己还有个梦游的设定了吗?”
凌佑顿了下,想到了会考期间的那事,眉头一蹙:“别扯。”
“好好,不扯。”左淮休说完,突然很认真地凑到凌佑面前,“那我就单纯地问,想以后和佑仔一直一起睡,佑仔会同意吗?”
凌佑犹豫了。
然后,他就觉得自己的“犹豫”不对,面对这种在两个男生之间听上去很离谱的话怎么能犹豫呢?
正常要么骂咧咧地说“滚蛋,别恶心老子”,要么大笑着搂着人肩膀开玩笑地说“行啊,咱俩直接一起过呗”。
但就是不应该犹豫。
凌佑觉得自己需要尽快给出回复,但是拒绝的话他不太想说,答应的话又感到说不出口,整个人紧张得喘不上气来。
他只好咳了几声,低下头说:“今天跑操,赶紧洗脸。”
说完,他就拧开了水龙头,往脸上扑水。
左淮休看着他,唇角微微上扬。
对他来说,犹豫就足够了。
-
今天是阴天,气温也不算太高。
凌佑和左淮休因为在床上磨叽了会儿,到操场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基本站好队了。两人飞快地向班队跑,不少人都盯着他们俩,纷纷偷笑。
还好今天罗金香没来盯早操,两人也没挨批评。
到队之后没过几秒,各班就跑起来了。今天没人盯,刘浩像平时那样想跟左淮休借作业,但眼神一瞥过去,他就被左淮休快拉丝的眼神惊到了。
再往斜前方看去,凌佑的侧脸透着为情所困的忧愁,而且显然心思不在跑操上,连喊口号都错过去了。
刘浩稍稍偏头问:“左哥,这是怎么了?”
他抬了下下巴,左淮休说:“这次不排名,没把你超了,正烦着呢。”
刘浩:“......再关心你们我就是傻逼。”
左淮休哼笑一声,继续盯着凌佑的后脑勺看,觉得他头上的发旋真好看。
跑完操后,左淮休就去主席台上找刘勤了,交昨天罗金香说的“解释”。
凌佑跟余乐乐走过杨柳路时,随手揪了一片柳叶,满不在乎地问:“你说,现在同性恋是不是挺普遍的?”
“啊?”余乐乐睁大了眼,猛地抬头去看凌佑,然后迅速地抱着肩膀往旁边一躲,“佑哥,虽然你很帅,但我是铁直男!”
凌佑睨他一眼:“我跟你讨论社会问题,你他吗想哪儿去了。”
他顺手把柳叶甩出去,余乐乐这才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昨天刚感谢了佑哥,我还以为想让我以身报恩呢。”
“......不稀罕。”
余乐乐想了想,接着凌佑的问题说:“不普遍吧,我出生到现在都没亲眼见过。”
顺理成章的回答,却微微刺痛了凌佑的心。
凌佑又揪了一片柳叶,说:“我看电视上都有男的跟男的接吻的镜头了,这说明挺多人能接受吧?”
“啊?佑哥你看的啥电视剧?”
“不知道叫什么,反正看到了。”
余乐乐不太清楚,随手拉了下走在前面的刘媛,问:“消息通,你知道不?”
刘媛转头,看着他和凌佑,一脸疑惑。
“佑哥说看到个电视剧,有男的跟男的接吻镜头,你知道不?”
他一说完,凌佑就想把他掐死。
刘媛瞟了眼凌佑,说:“前段时间是有一部,不过播完后就下架了,凌佑想看?我倒是可以帮你找找资源。”
“没。”凌佑咳了一声,“就好奇,下架就算了,别麻烦了。”
“哦。”刘媛的视线还在凌佑脸上停留,觉得他表情不太对劲。
凌佑双手插进裤兜,走上三楼时,向下看到了正赶过来的左淮休。
“又不是亲嘴......”他嘟囔了一声。
-
上午大课间时,金灿把会考的成绩单发下去了。
每个人的成绩都是单独的一张,也没有写具体的分数,都是字母评级。
凌佑的成绩虽然没有“A”,但至少也没有“D”,都过了。不过本来可以拿来称道的体育测试,最终只是“Y”代表通过,没有评级,让他有些郁闷。
他往左淮休的成绩单瞥了一眼,是清一色的“A”。
“太好了,佑仔,通过之后就不用补考了。”左淮休笑着说。
凌佑嗯了声,随即就听到旁边的刘浩嚎了一声:“啊!左哥!求助!”
他猛地跑了过来,抱着左淮休的一条胳膊哭嚎:“我挂了三门!”
左淮休垂下眼眸看他:“自食其果,我还能怎么帮你?”
“不要啊左哥,我可是你十七年的青梅竹马啊,你说这除了血亲,咱俩的感情比谁不深?”
他说完,还没听到左淮休的回话,就感受到背后一阵阴冷。
左淮休说:“找个补习班去上,我有时间还得给佑仔上课。”
刘浩往后去看,对上了凌佑冰冷的视线,他吞咽了下口水,收敛起哀怨的表情,低声下气地说:“那我去找别人吧。”
他灰溜溜地回座位了,左淮休又给凌佑说:“佑仔,暑假有一个月,光学习也累,我们可以去周边玩玩。”
“嗯。”凌佑听着,心里也有点激动,开始畅想暑假的画面。
“对了,到时候顺便教佑仔骑自行车,当然,我也不介意佑仔一直坐我后面。”他笑着。
凌佑听到这话,心里痒痒的,说:“能学,学会了我载你。”
“好啊。”左淮休凑到他耳边,压着声音说,“谢谢佑仔。”
耳畔的气息和话语让凌佑打了个激灵,反射性地捂着脸往旁边闪。左淮休被他瞬间的动作吓了一跳,再看到凌佑害羞的眼神时,又半眯着眼笑。
他继续往人耳边凑:“佑仔以为我要亲脸吗?”
凌佑慌张地往四周看,推了他一把:“你别在教室里这样。”
“嗯?”左淮休精准发现了漏洞,“不在教室里就可以吗?”
凌佑卡了一下,逃避似的撇开了脸。
左淮休勾唇道:“等晚上回宿舍再亲。”
他看到凌佑的耳尖红了,紧接着,他又听到凌佑轻轻嗯了一声。
左淮休转头看向窗外阴沉的天空,想着今晚大概还能一起睡觉,满意地点了点头。
下午在食堂吃饭时,王帅坤拎着两个大袋子走了过来,往凌佑几个人的餐盘里各放了一只琵琶腿。
“今天我生日,请大家吃点好的。”他说。
“我靠,你怎么拿进来的?”一男生惊讶道。
王帅坤说:“我让鸣哥帮忙带进来的,你们可别说出去。”
“卧槽牛逼,不愧是体委,还能有这优待。”
王帅坤笑了笑,拎着袋子又去找其他人了。
左淮休拿筷子戳了下琵琶腿,想了想后问:“佑仔,你生日是哪天?”
“干嘛?”凌佑心里颤了下。
“当然是要准备礼物。”
果然如此,凌佑控制着表情,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说:“七月二十,用不着准备礼物。”
“正好在暑假啊。”左淮休笑了一声。
凌佑偷瞧了他一眼,想问他生日在哪天,但碍于桌上还有其他人,他没好意思问出口。
吃完饭后,阴沉的天空中就下起了雨,而且正如左淮休预料的那样,伴随着雷声。
左淮休什么也没说,凌佑三节晚自习就一直在纠结要不要陪他一起睡。
到下晚自习时,左淮休将准备好的雨伞拿出来,并且以“雨伞很小,只能两个人撑”为由拒绝了其他人的请求。
于是,站在檐下的一堆人看着撑着粉色雨伞的一对男生走入雨中,散发着一种闲人勿扰的氛围。
“太狗了吧,坤子中午还请他俩吃鸡腿呢。”刘浩搭上王帅坤的肩膀,然后朝前方二人的背影投去鄙视的目光。
但王帅坤并不在意,他把刘浩的手扯下去,撑开雨伞和一个女生一起走出去了。
刘浩直接呆了,眨了眨眼才看清楚那是上次运动会报名长跑的王澜。
身边的人接连走了,最后他忍受不了凄惨的现实,狂奔到了雨中。
回到宿舍后,雷声还在继续,凌佑还在酝酿,想着什么时候说“一起睡吧”合适。
左淮休猜得到他在想什么,也没有主动提出。
“今天佑仔先洗澡吧。”他说。
凌佑点了点头走进浴室,洗完澡要开门出去时,他忽然在意起了自己光着的上半身。
想起左淮休上次说的话,他突然害羞起来了,于是从一边拉了条浴巾搭在肩上,正好能遮住前面。
走出去后,左淮休很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问:“佑仔怎么还搭了条浴巾?”
凌佑咳了一声:“今天下雨,有点冷。”
“这样啊。”左淮休笑了笑,没戳穿他。
在左淮休去洗澡时,凌佑坐在自己的床上,想着等左淮休出来,他就说“一起睡吧”。
听着从浴室里传来的水声,凌佑的心跳很快,当水声停止时,他的心也跟着漏了一拍。
左淮休走出来的一瞬间,他立马抬起头来:“今......”
刚开口吐出一个字,他就怔住了。
他自己搭了条浴巾,但今天左淮休却没穿上衣。
胸腹的肌肉线条清晰,宽肩窄腰的身材看着很性感,他的头发还湿着,从额前发梢坠下的一滴水,正好落在肚脐下的裤腰上。
凌佑一下子就想到了在山上茅草屋里的场景,脸和耳朵瞬间爆红。
他整个人僵住了,眼神直愣愣地盯着他,把宿舍里响起的手机铃声都忽视了。
左淮休笑眯眯地看着他,提醒道:“佑仔,你的手机响了。”
“啊。”凌佑被他叫回了神,然后手忙脚乱地从书桌上拿起手机。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发现是白思云。
上次走之后已经快两个月了,凌益诚还说她跟冯泽阳搬去了英国,怎么突然大晚上的来电话。
凌佑疑惑地按下接听,叫了声:“妈?”
手机里传来白思云的声音,她说——
“凌佑,可以准备手术了。”
一道电光闪过,左淮休清晰地看到,凌佑刚才还羞红的脸颊和耳朵,在一刹那间,变得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