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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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都的天气永远都是那么的不可预计,十分钟前记录在天气软件上的阳光明媚忽然就变成了雷雨交加的阴雨时节。
速度太快。
在艾眠走出手工糕点作坊四五百米后,雨丝就猛地砸在了地上,不消片刻,潮湿就浸润了整个城市。
艾眠没有带伞,四周的街边找不到便利店可以买新的雨具,情急之下,她就只能暂时找个地方等雨停。
但在此之前,保险起见,她将外套脱下包在了拎着的系着漂亮蝴蝶结的礼盒上,又将四方的礼盒小心翼翼的抱着怀里,以确保在见到她的阿冕之前,它能一直完好无损。
连绵的雨势愈来愈大,风声呼啸。
路上的人影幢幢匆匆忙忙。
艾眠就着一件单薄的白衫白裙,在形形色色的人流里跑了一整个梧桐街道才停在了转角百米远外的公交站台。
风一直在吹,雨一直在下。
公交站台的檐廊短小,挡得了刺眼阳光却见不得能挡多少洋洋洒洒的雨丝。
艾眠抬起湿哒的手勉强擦净糊在睫毛上的雨丝,又将黏在侧颊上的发丝别到了耳后。
一路上少不了颠簸,她巴拉了几下怀里的盒子,再三确认它没有被一滴雨丝侵扰才松了一口气。
只要一想到今晚,一想到今晚能见到的她的阿冕——
艾眠浅浅弯唇,又仔细的收拢了手臂,只为了怀里亲手的蛋糕能让他高兴,而无所谓此刻她在旁人的眼里有多狼狈,也似乎感受不到此刻暴雨忽至下气温的骤降。
偏偏,肩包里的手机不合时宜的震动了两下。
预告似的,将艾眠从粉色的幻想世界硬生生的拽住脱离。
她拿出来手机,屏幕最先看到了来电显示上的几个字——
李风。
那个跟了周逐冕八年的经纪人。
那一刻,眼睛总是第一时间能反映出她此刻的心情,它就在短暂的零点零一秒时轻轻的,颤了一下。
松动的心弦被再度拉紧,艾眠划开接听键,手机覆耳,视线错乱的落在脚尖,没再坑一声,她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是吗?
她真的做好了吗?
“喂!姐!”
李风做事向来火急火燎,不等艾眠吱声,就跟着急投胎似的把话简短的,一次性的通知到位:
“冕哥让我跟你说,今晚他不回家了,公司临时安排了一场直播,他得住在公司的宿舍准备晚上和粉丝直播的事儿。”
艾眠:“……”
偏偏是今天,
又不回来,不止一次。
艾眠顿在了原地,熟悉感油然而生,时间线也仿佛错乱起来。
第几次了?
数不清了……
自问自答的心理斗挣几秒,她揉了揉因长时间盯着同一块地面而发酸的眼睛,没控制轻重下,眼眶外红了一大片。
“姐?姐?你在听吗?”
李风这时等不到回应才开始询问她在听没,通知不到位,他少不了一顿责备和数落。
“我在的。”艾眠吸了吸鼻子才再次将脸贴着手机。
“在就好,姐,我刚说的你都听见了吧,没听见也没关系,我再说一遍,就是,冕哥——”
“不用重复了,我听见了。”
“行,你知道就好。”
李风手头估计还有活急着去做,艾眠的情绪是否正常也不是他该管的事情:“那没事的话,我先挂——”
“小风,你等等。”
可能是下雨天,她破天荒的想要违规一次:“先别挂。”
“嗯?怎么了,姐?还有事?是有话要我传给冕哥吗?”
能看的出来他风风火火的个性,艾眠却在彳亍着该怎么开口才好:“……”
是有的。
不止一句话…
她想问问她的阿冕
为什么不是他亲口告诉她?
为什么失约这种事永远出自别人的口?
是因为抱歉吗?
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弥补吗?
还是…真的到了无所谓的那种地步?便可以随心所欲的将她交给别人处置?
越深想就会越陷入难以自洽的牢笼,艾眠控着难以诉说又突然泛起的小情绪,咬唇问道:“我想跟阿冕说说话,你可以把电话给他吗?”
李风语顿:“你非得挑这个时候?”
他只要一回头就能看见坐在演播室里被摄像机层层包围的男人们中最中间的那位正和主播有说有笑的走着流程,还有那么多眼睛盯着呢,哪里脱得开身。
“姐,一定要现在吗?冕哥带着成员马上就要上电台的直播访谈了,正和节目主持对稿呢,不方便啊。”
艾眠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他接近极限的不耐烦和不情愿。
“帮帮忙吧,就一次。”
几乎祈求的语气,低声下气,艾眠垂着头,脊背不知何时也弯了下来,她只是想听听他的声音。
在此时此刻,在被放鸽子后,积压的想念再也压抑不住了:“求你了,求求你。”
“姐……”
李风叹着气,看似在纠结,实则只是在想搪塞的理由和脱身的借口:
“我也就一个经纪人,普普通通的打工人,现在只负责帮冕哥传个话,按理说我话带到就可以了,你要我带话也没问题,但别提这样的要求,别让我难做人,好吗?”
艾眠:“……”
她不吭声,李风就继续说,语气比她卑微,却刺耳:“姐,你别求我,是我求你了,真的,我给你跪了,成吗?”
总是担心隔墙有耳,他避开人流躲进小角落还压低了声音:
“姐,你和冕哥的关系本来就是他事业上的定时炸弹,所以,请你理智一点,为了冕哥的前途,我求你了,不要无理取闹强人所难,更不要毁了他,你陪了他那么久,自然是知道他对这份职业有多么的向往和热爱。”
那一直暗自威胁,变法辱骂她的话反复的打在耳膜上,艾眠听的多了,只觉得真的是自己在恶心人。
她一个接受过良好教育的官家子女竟然也会对一个平民施加世间最严酷恶劣的刑法。
不可思议,又丑陋至极。
欲求不满,贪心可耻。
对啊,她不应该这样,不能让无辜的人牵扯进她和阿冕的纠葛里,也确实不应该为了一己私欲让她的阿冕陷入水深火热的境地。
“我知道了。”
艾眠忍着上涌到鼻尖和眼眶的酸楚:“对不起啊,小风,是我考虑不周到,是我太冲动了,为难你了,希望你别放在心上,还有……求你不要告诉阿冕。”
“成,姐,我不会跟冕哥说的。没事的话,那我挂了啊。”
“嗯,麻——”
“嘟……嘟……”
李风挂的匆忙。
艾眠都来不及礼貌的回应一声“嗯,麻烦你了,再见。”就被单方面切断了联系。
真是心酸啊,
可笑的心酸。
手机屏上沾上了几滴雨水,她看着黑色屏幕上自己落魄的影子,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很讨人厌啊,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让人讨厌的啊,她的阿冕会不会也和李风一样对她产生了厌恶的情绪?所以才会借他人之口……
“呀!!!”
没等到答案想明白,身边一起等公交的几名女高中生穆然惊呼:
“周逐冕!是周逐冕诶!!竟然是Goldencentury 的周逐冕!!!”
刺痛的心晃晃悠悠蹦蹦跳跳,再次开始有力的搏动直至震耳欲聋,艾眠几乎是下意识的顺着她们的视线和手指的方向看去。
隔着层层的雨幕,视线陡然停顿,瞳孔轻颤,她看见了不远处外,上都最大商场外的LED电子大屏上新更换上的人像画报。
轮替的图有5张,皆出自全球顶级时尚杂志WANANA的封面形象。
蓬松微微遮眼的白金色瓦片头,鲜红色的大衣、棕色格子的西装外套、盖住小腿肚的长靴、没过膝盖的背带短裤,或站或坐在英伦的街头,行走在法国的枫树群下。
每一张上的人三庭五眼都是造物主精心雕刻后的杰作,整容医生赞不绝口的黄金比例do脸模板。
毕竟他是周逐冕啊。
一直以来,在国民认知中,是绝不仅有的、无与伦比的帅气和达到极致的温柔这般和谐的存在。
这次的大屏投放首先是为了宣布周逐冕成为第一个签约WANANA的亚裔男模,其次是祝贺以他为主要宣传噱头的第一期杂志预售量刷新了历史新高,且是以百万单位差别的断层新高。
不论哪个,单拎出来,内行人羡慕眼红嫉妒,不了解的外行人也能说上一句“这哥们儿是挺牛逼的”。
所以,当路面上的车因为红灯停成错落有致的一排排时,艾眠都觉得他们是因为周逐冕而停下的。
为了仰望周逐冕。
为了惊呼周逐冕。
为了热爱周逐冕。
为了追逐周逐冕。
为了陪伴周逐冕。
这一桩桩事随着身边不知方向的一句呼喊:“看!快看啊!那是我们的大明星诶!是周逐冕!!!Goldencentury 的周逐冕!!!我们的阿冕是宇宙级别的大明星啦!!!”
声声将艾眠拉回了十二年前的记忆回廊。
又在片刻后抽离回了现实世界。
随即反复在两个时空跳跃穿梭变迁轮回,人影和时光重合交错融合渐变。
那些穿着统一高校校服的女生中明明没有一个是她,她却在她们的身上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不只一个,又不止一点。
无名指上的戒指在指根部滚烫烧灼起来,没有焦炭的味道,没有留下任何伤痕,却疼的厉害。
从局部一直蔓延到了心脏,疼到了骨子里,疼到她闭上眼,感受到脸上纵横的潮湿却分不清是雨还是泪时,艾眠垂眸再次看向怀里亲手做的蛋糕。
原本是用来庆祝他们结婚的第8年,明明是亲手做的,明明是被店家夸赞过的手艺,明明想好了哪一块奶油改涂在阿冕的鼻子上,眉眼上,可为什么就拿不出手了呢……
雨还是在下,路边停下的车辆中不知是谁开着车窗,打开了车载的广播,十分钟前还祈求渴望听见的声音如今就直截了当的传了过来。
“爱冕们,我们又见面喽!我是Goldencentury的队长周逐冕啊!其实昨天刚结束了线下的见面会,没来参加的爱冕们或许视频都没有补完就又见到我了哦,希望大家不要因为频繁见到我而感到腻味,因为我想的是,如果物料少的话,爱冕们一定会担心我的身体状况,也会因为长时间见不到我而想念我啊,所以最近我一直都在很努力很努力的工作,想要告诉爱冕们逐冕过得很开心很充实,也想要对得起爱冕们对我的爱嘛,想要让爱冕们也跟我一样开心,哦不,是比我更开心。”
“毕竟大家都知道我的心愿嘛——那就是希望逐冕和爱冕们能一直双向奔赴下去,逐冕很爱爱冕们啊,非常非常爱,大家,我爱你们!”
在此刻,对她的阿冕的思念有,爱意也有,艾眠听着那用溺爱的语气对粉丝反复重复的告白,却无比清楚的认识到:
周逐冕
那个出道12年的宇宙级别的大明星啊,
是注定做不了与她相爱一辈子的终生伴侣,注定没法在余生成为她一个人的阿冕,注定和她之间迟早有个人会先放弃退出离开消失遗忘不复相见。
最后,却也是第一次,艾眠迫切的希望那个人是自己。
就是不知道,
她的阿冕会不会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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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