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是一个人对社会的彻底告别......
没有所谓的送葬队伍也没有正常规格的送别仪式,蓝心蕊的葬礼与别的大厅比起来显得格外得冷清。
少年人的葬礼就是这样,被传统习俗看做是不详的事情,不兴大办,只有几个亲近的人才会出席。
按照习俗,亡者的母亲是不能进灵堂的,这个可怜的母亲,甚至不能亲眼和自己女儿告别。
蓝芳的前夫也就是蓝心蕊的亲生父亲来到了现场,那个曾经抛弃妻女的负心汉,今天倒是“义正言辞”的指责起一位已经哭得不能自已的女人。
“哭哭哭,你配么?你就是这么养女儿的?”
“要不是你,女儿也不会死!”
华超冲进灵堂直奔前妻所在的内间,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蓝芳嘶吼。
忙着处理葬礼的柳彦听到动静赶紧拉着华超就往外拖,最后两人扭作一团。
“够了!”
柳习菁对着地上那个假惺惺的男人喊道,这个男人从始至终就没有看过自己女儿一眼,如今还想搅乱整个葬礼。柳习菁替自己的妹妹觉得可悲,也替自己的后妈蓝芳感到可悲。
蓝芳是个高知女性,本可以拥有一番美好的前程。可是这样一个未婚女性对于世俗而言无疑是不完整的,环境对人的影响很大,时间久了蓝芳也觉得或许婚姻才是好的归宿,所以她答应了家里人的介绍嫁给了镇上厂老板的儿子,华超。
前一年华超无疑是个出色的丈夫,他照顾怀孕的妻子,收入也算可以,并劝说蓝芳当起了家庭主妇。但随着华心蕊的出生,华超本色暴露无疑,他渐渐地夜不归宿,也不再给妻女生活费,逼得蓝芳离婚做起单亲妈妈。
一个“完整”让一个女人“支离破碎”,或许就是个天大的笑话。曾经言之凿凿催婚的人早已改换了口吻“为了孩子忍忍”。索性蓝芳是坚强的,她艰辛地养活了自己和女儿。
在蓝心蕊七岁那年,与柳彦结了婚。柳习菁也有了一个和自己同岁的妹妹。她俩的关系很好,好到比亲姐妹还要好上几分。
“我已经叫保安了,你想被拖出去还是走出去?”
柳习菁冷静得像是个独挡一面的大人,成熟得让人心疼。
“呵,心蕊是我的女儿,赔偿款也有我一份!”
果然。
华超的话让人心更寒了几分。
“滚啊!”
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柳彦怒骂道。
外面的蝉鸣声掩盖了那人越来越远的咒骂,灵堂又恢复了所谓的秩序。
哭豪声再次响彻整个灵堂,那是传统和习俗所化。
柳习菁身处灵堂,很长一段时间,她的大脑都不去思考。
现在在哪?
发生了什么?
她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用放空来躲藏一触即发的绝望与悲伤。
“习菁,你妹妹在那躺着你怎么不哭啊?”
一个亲戚走了过来“好心”提醒道。
妹妹。
妹妹。
柳习菁视线看向棺椁,那天的场景仿佛就在昨天。
妹妹无助看着她,向她求助。
妹妹对着她笑,决绝地跳了下去。
......
那个整日嚷着要和她睡的妹妹不见了。
她永远睡着了。
面对亲人的死亡,悲伤的来源,往往更多的是对未来永别的恐惧和对曾经的愧疚,以及无法接受亲人面对死亡时的痛苦。
柳习菁跑出灵堂,把自己关在厕所,对着马桶哭到咳嗽,哭到干呕。
如果说见到亲人死亡时,大脑的自我保护会让你不相信既定的事实,那么葬礼就是用来把你的自我保护一次次撕开,直接暴露在亲人的死亡之中,让你无处可逃,直到麻木地按照规定的步骤执行完所有的流程。
在那个蝉鸣声中,蓝心蕊的骨灰被放入了原本给蓝家老爷子准备的墓地。
给一个少女短暂的人生画上了句号。
这几天,周文颂发给柳习菁的消息一直没有收到回复,惹得周文颂平时除了睡觉就是在电脑面前蹲着。
周昀仁和陈晓芸看到女儿这样,实在放心不下,便派了陈晓芸去开导。
“文颂,这件事周家出面了,那几个败类逃脱不了法律的制裁。”
“嗯。”
“妈妈陪你出去散散心可好,最近杨梅熟了,我们带你去乡下摘杨梅可好?”
“不想去,妈妈。”
“那我们不去上学了好不好。”
“诶?真的吗?好呀。”
周文颂一脸惊喜转向陈晓芸,却被吃了一记栗子。
“你没(最近的事)被受影响就好。”
“有影响的,我现在厌学特别严重。”
“那采用暴露疗法吧,暑假班报上,让你爱上学习。”
“妈!!!”
陈晓芸看到自己女儿心态还不错,安心了许多。
柳习菁:你有空吗?
柳习菁:能不能来陪我?
柳习菁终于有消息了。周文颂赶紧回复,不去理睬边上的老母亲。
周文颂:嗯嗯。
周文颂:在哪?
柳习菁:你家附近那个公园。
周文颂:OK
“谁呀谁呀?喜欢的人么?”
陈晓芸一脸八卦的把头伸到电脑面前。
“诶,不是啦,是朋友。”
“是不是那个你救的那个女生。”
“嗯嗯。”
“你快去啊,一个小姑娘遇到这么大的冲击,肯定受不了。”
“嗯嗯,那我出门啦,妈妈。”
陈晓芸目送着周文颂狂奔出家门,盯着楼下周文颂离去的背影,愣愣得出神。
周文颂匆匆忙忙得赶到公园,这个公园并不是很大,周文颂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长椅上的柳习菁。
“习菁,这里。”
柳习菁抬头,从憔悴的脸上挤出了一个微笑。
“我们几天没见了?”柳习菁的嗓音有点哑。
“八天了。”
“嗯,也是,昨天刚过完头七。”
世界没有因为少了谁就停止运转。
“你家里还好吧。”
“阿姨好多了。”
“你呢?”
“我也好多了。”
几句之后两人沉默下来,周文颂恨自己平时寡言少语,搞得自己不善言辞,现在连安慰朋友的话都不知道怎么说。
“那天晚上,谢谢你。”
柳习菁顿了顿说道。
“没有你的话,我可能也......”
“那天我溜回学校找玉佩,遇到了你,可能冥冥之中上天指引我来救你的,就像那天你来厕所找我一样。”
“不一样,你那件事我事后才赶到,如果我早点发现,你也不会被打。”
“那你来了岂不是更危险,我躲隔间里自保,你如果在外面出现在,我根本护不住你。是你把我从绝望中拉了出来,否则后面我也没有勇气冲到天台。”
“嗯。”
周文颂隐隐感觉,今天的柳习菁不一样,她似乎要对自己说些了,而不仅是单纯的感谢。
柳习菁像是做了巨大的心理建设。
“我不知道从何说起。就是你是不是好奇我那天为什么会在天台?”
“恩恩。”周文颂点头看向对方。
对方的眼睛却没有离开过地上迎风的绣球花。
白色的绣球花,像极了灵堂的白花……
“你说被自己喜欢的人看着被qf是有多绝望?”
“她?”
周文颂转头看向柳习菁,对方仍旧盯着前面的花朵。
“就是你想的那样。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心蕊从小就比较粘我,我们俩一直就是姐妹的关系。
直到去年她和我表白,我才明白她的想法。自那之后我刻意和她保持距离,以为这样就可以让她一时的脑热冷静下来。
但是我错了,她开始不断得换着男朋友和我赌气,甚至答应做那畜生....的女朋友,我越是劝说,她越是不听,那天晚上我和她大吵了一下……
她赌气跑出去,我跟丢了。”
柳习菁早已泣不成声,缓和了片刻继续说道。
“我收到她消息的时候欣喜若狂以为她终于想明白了....谁知,我到了天台才知道,是那群畜生用她的手机发的。他们...正...”
情绪再次奔溃的柳习菁止不住得哽咽。
“他们强迫我看着...”
周文颂知道现在只能默默听着。
“不管我怎么反抗我都动不了,我动不了....你知道么,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
“她对我笑....叫着我名字......她说对不起。”
周文颂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抱住泣不成声的柳习菁。
那个夏天成了许多人的转折点,柳习菁一家最终决定搬去国外生活。而周文颂则由于周昀仁工作的调动,举家搬去了h市。
至于吴家宝三人,吴家宝由于性质恶劣以及数罪并罚被判死刑,赵虎也是多起事件的主谋被判死缓,孙斌则判以十五年有期徒刑,天网恢恢,疏而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