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臻比自己还大三岁这个事实,把陈止之前的站在“年长者”身份的教育基石击了个粉碎。
陈止耳尖有点红,像是没听见于臻这句话一般,极为生硬地转了话题:“你很缺钱吗?”
“不缺啊。”于臻说,“你过来的时候看到外面的鱼塘了吗,所有的鱼塘都是我的。”
陈止:……
他再次艰难的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抢郭浩的钱,他不给你你还报复他?”
于臻挑了下眉毛:“他这么跟你说的?”
“嗯。”
于臻漫不经心的拉长声音:“冤枉啊陈老师,你就这么凭一面之词就给我定罪啊?”他侧身看向陈止,眼中含着笑意,“能给我个申辩的机会吗?”
外面适时的传来一声打雷声,恰到好处的像是古装剧审讯时衬托主角心理活动的画外音。
于臻指了指外面:“看,要六月飞雪了。”
陈止:“……那是下雨了。”
于臻:“凑活一下,夏天没道具。”
陈止拍了拍他的膝盖:“说正事儿。”
于臻轻叹了口气:“上次你踹了我一脚,还记得吧?”
陈止点点头,至今觉得那一脚踹的没问题。
“那次呢,是我怀疑他在鱼塘里投毒,药翻了一池子的小鱼苗,本来想着怀疑也要有证据,我就带人去了镇上的农药店,想向店主打听一下有谁来买过相关的农药,结果恰巧碰到他又去买药。”于臻说,“我们那次也不像你想的那样,也没打他,他想跑被我们堵起来审一下而已。”
于臻等着陈止说话,好久也没等到,抬头一看,陈止的表情已经有点空白了,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仔细看能看到陈止的耳尖被他笑红了一点。
“他为什么给你的鱼塘投毒?”陈止问。
于臻:“据说是因为自从我给他父亲提供了工作,他身上就总是沾着鱼味儿,在学校里被人嘲笑了,影响自尊心了,怨恨上我了。”
陈止发现他说话有些奇怪,不像是这里的口音,也不像这里的人说话那样直白,如果是他在这里碰到过的人,应该直接会说“他爸”、“他爹”,而不会说“他父亲”。
陈止皱眉,他很不理解:“这关你什么事?追根溯源你还算是做了好事呢。”
于臻摊了下右手:“是啊,结果他不仅给我找了麻烦,还托了个老师找我麻烦。”
陈止:……
“后来呢?”陈止问,“他父亲还在你这边工作吗?”
“在。”于臻说,“他们家就他父亲一个劳动力,小孩儿不懂事,把自尊心看的比什么都重要,他父亲赔不起我的损失,也为了保住这个饭碗,差点要下跪求我,我就让他留下了,也没让他赔偿损失。”
陈止“嗯”了一声:“不过也不能只听你的一面之词,我还是要去找郭浩了解一下情况。”
于臻挑眉看他:“你气势汹汹来找我麻烦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讲的。”
怎么他的一面之词不能听,郭浩的就能听了?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的话。”陈止悄悄压低了声音,“抱歉。”
他有点不习惯这个词。
“什么?”于臻好像没听清的样子,想让他再说一遍。
陈止抿唇看他:“我只是来了解一下情况,好像并没有给你造成什么困扰。”
于臻“唔”了一声,像是有点失望:“算是吧。”
如果郭浩真的这么做了,未尝不是也想让父亲失去这个工作,祛除那些“鱼腥味儿”,于臻留下他的父亲,本来是好心的一个举动,只怕是又让小孩儿记恨上了,才会在办公室不顾一切的将“锅”甩到于臻身上。
在他看来,造成他被嘲笑的罪魁祸首可能就是于臻。
好难搞。陈止想。
比写结课论文还难。
他想了一会儿,视线慢慢地转向于臻。
于臻察觉到他的视线,也转过头来看着他,像是在等他还要提出什么问题。
谁料陈止突然凑过来,在他的胸口处闻了闻,然后抬头看他:“你身上怎么一点儿鱼腥味儿都没有?”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于臻突然笑了。
“你猜。”
陈止狐疑地看他:“你刚刚不会是编故事骗我的吧?”
于臻:“我说了这片鱼塘都是我的,我是承包商,又不用参与生产,为什么会沾上鱼腥味儿。”
陈止面无表情的退了回来坐好了。
哦,原来是万恶的资产阶级。
陈止于是凑过去和于臻一起看动物世界,此时两只海豹已经成功完成的□□,镜头快进到海豹产仔,窗外一声夏天典型的闷雷响彻屋内。
陈止起身隔着窗户看了看,天空沉得发蓝,看来这雨一时半会儿不会停了。
他有点郁闷的叹了口气。
转身回去的时候,陈止发现于臻在看他,唇角微微勾着:“可以借你一把伞。”
陈止:……
“行,给我吧。”陈止说。
外面这么大的雨,陈止跑回学校宿舍怎么也得一个小时,其间很可能被颇具杀伤力的大雨滴给砸傻了。
于臻笑:“你还真是不肯吃一点亏。”主动借宿都不肯提。
陈止没说话。
于臻:“行,那我能有这个荣幸,邀请陈老师在寒舍休息一晚吗?”
陈止挑了下眉毛,说:“勉为其难。”
于臻一下就笑了。
现在已经快七点了,于臻问他:“想吃什么?”
陈止颇有些惊奇:“你做?”
于臻看起来不像是会做饭的人,这个样板间一样的房子也不像是天天开火的人会做出的布置。
“嗯哼。”
“简单吃一点就行,”陈止想了一下,“煮点蘑菇汤?”
于臻:“没蘑菇。”
陈止表示理解:“煮玉米?”
于臻:“没玉米。”
陈止:“……炒土豆?”
于臻:“没土豆。”
陈止:“青菜?”
于臻:“没青菜。”
陈止:……
“我能问问有什么吗?”
于臻:“有挂面。”
陈止等了一会儿,见于臻没有说下一句话的意思,微微睁圆了些眼睛:“没了?”
“嗯。”
陈止出离愤怒了:“那你直接说吃清汤挂面不就行了?为什么要问我吃什么?”
“本来有条鱼的,”于臻幽幽道,“结果有位老师掉鱼塘里,把我鱼都吓跑了。”
“……”陈止:所以你说那么一大堆,就是为了控诉我是吧!!
陈止深吸了口气,用了点力气扬起笑容:“凭你的钓鱼技术,钓一辈子也钓不上来,空军佬。”
于臻笑了起来:“你还挺了解我。”
陈止:……
陈止决定收回刚才觉得于臻人还挺好的错误想法,这个人明明就是个品德败坏的问题分子!
但问题分子的厨艺出乎陈止意料的好,清汤挂面也能让陈止吃出来佳肴的感觉。
他吃着吃着,突然想起了另一个问题:“喂,那天在食堂,你为什么说你管我吃饭啊?”
“因为你那天吃的烤鱼,是我的鱼塘供应的。”于臻声音平淡,“镇上三所学校以及临近村子小学的鱼也都是我这里供应的。”
“哦。”陈止吃了口面,“那你做的还挺大。”
“嗯。”于臻说,“家产。”
陈止心中一动,没有继续问下去。
好在于臻家大,随随便便收拾一间屋子就可以当客房。
这层小楼看起来挺新的,没有太多使用的痕迹,陈止没费什么劲就收拾好了,躺在床上的时候,他侧身去看窗户外面的大暴雨,突然觉得很冷清。
这种情绪在陈止身上是不常见的,他从小在包围中长大,父母爱宠,朋友很多,从来体会不到孤独是种什么样的滋味。
但是透过二层小楼的窗户看向窗外,其他稀稀疏疏的七八间房子能够收入视野的不太多,而且高度和距离限制下,显得很小,这样就觉得整个世界好像只有自己。
在整个雨幕的遮盖下,时间和空间都不甚明晰,场景假的像是剧场的帷幕,拉开后观众席和后台全都空无一人。
陈止打了个寒颤,把自己更深的塞进被窝里,不再往外看。
于臻这个人,独自生活在这里,精神真的不会出问题吗?陈止隐隐约约的想。
第二天陈止是打了个喷嚏打醒的,他脑袋有点昏沉,迷迷糊糊地拿过床头的手机按亮,发现已经十点了。
闹钟没响,或者响了他没听见。
好在醒的还算及时,十点二十就有一堂他的课。
陈止请了个假,然后给语文老师张冉冉发消息,让她帮忙代一节,很快,张冉冉回了个“OK”的手势。
于是陈止又躺下了。
身体不舒服,但睡眠反正是够了,陈止缓了一会儿,掀开被子起床。
他穿的还是昨天于臻给他的短袖短裤,睡了一晚已经有点皱了,陈止穿着不舒服,但现在条件不比以前在a市,要不是于臻友情提供,他甚至得穿湿衣服,陈止伸手左右拍了两下,就出去了。
出乎意料的是,于臻这个点儿竟然在厨房里。
听见动静,于臻头也不回:“先去洗漱,回来吃点东西我把你送回去。”
“哦。”陈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