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记忆里,陈轻洱儿时跟她相识,她们是邻居,躺过一张床,吃过一个面包,上同一所小学、初中、甚至高中。
像是青梅、是玩伴、是密不可分。
没人比她了解陈轻洱。
只不过后来啊,十八岁那年,陈轻洱搬走了,这一走就是十年。
当年坐在槐树下等她的那个小女生回来的时候已经是首席催眠师。
然而这个称号像是一堵厚墙,全然阻隔她们儿时的关系。
但这些目前来说都不重要......
前世陈轻洱也是跟蒋雪一块儿回来的,作为蒋雪的治疗师,蒋雪有恐惧症,这件事是很久后她无意中撞见的。
“我听说蒋雪脾气怪得很,在国外读书这几年没少给蒋总惹事,她的朋友应该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场面话说说就够了,别跟这些不做正事的人有太多交集。”
徐冉替南荔拉好旗袍,半斜身子补充: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但想想副院长的位置。”
南荔缓缓转动着腕上的镯子,轻缓缓地看她一眼。
“现在就挺好。”
镯子往盒里轻搁。
“挺好什么?南荔,你别告诉我,你就想这样过一辈子。”
徐冉手掌撑着桌面。
南荔依旧是保持平缓地语调:“这样有什么不好吗?”
她知道,为了副院长的位置,徐冉做了不少努力,这人本该有更好的前程,偏偏守在她旁边这么多年。
“什么叫好?”徐冉继续说,“副院长的位置有多少人盯着你知不知道?”
声音在空间里轻悠悠地,徐冉说话一向是这样,不急不缓。
唯一一次发火还是因为陈轻洱的事情。
她静静看着徐冉,脑子里瞬间浮出了前世和徐冉争吵的画面。
徐冉极少对着她吼,但那天例外。
面前人温和的神色和脑子里的画面截然相反,单这么看,她是很难想象出徐冉会对她发火。
起先是她在为陈轻洱的事情发愁,徐冉到她家时带了吃的过来。
从安静地谈话到争吵这个过程并不缓慢。
当时大概隔了好几分钟,她对徐冉说:“我想见她。”
徐冉叹了一口气:“别再找律师,她自己都不想挣扎了,你这是何必。”
墙上的时钟在走,滴滴答答的和加湿器转动声混在一起。
“我想见她。”南荔再一次重复。
“听我说,南荔,判决马上就会下来。她做的这些事跟你没有关系。再者陈轻洱是催眠师,心理防线很强大,她认罪,她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我也清楚我在做什么。”南荔当时的态度的确是强硬了一些。
也就是从这儿开始,徐冉炸了。
“南荔你到底明不明白?跟你没关系!她杀蒋雪的动机是警察应该查的,不是你!她怎么交代也跟你没关系,副院长的位子多少人盯着你知不知道?我替你铺路这么多年,不是让你将前程断送在一个杀人犯手里,她是死是活都碍不着你!”
“她不可能杀蒋雪!”南荔接着吼回去。
“怎么不可能!?她本来就是个疯子!”
“啪!”
那天,她的手掌猛地扇在徐冉右脸上,清脆的声音让空气都静止了。
徐冉面颊立马顿显五指印,很明显的印在面颊上。
南荔想到这儿心口起伏,画面如断丝的灯闸戛然而止。
她不敢再想,抬眸视线直接落在了徐冉右脸上,她是愧疚,也不知道自己前世为什么这么混账,会控制不住打了徐冉。
一秒,两秒。
徐冉被她这灼灼的目光盯得不舒服,欲开口时,南荔收神折身绕开:“我知道了,时间来不及了,先走吧。”
徐冉是对陈轻洱有偏见,前世她不知道这种偏见来自于哪里。
或许这一次能找到些答案。
南荔刚出门,保姆车正好在楼下,徐冉顺带捎了个跟她旗袍较搭的披肩。
“后边我要请假。”南荔将手机放进提包。
徐冉还没问,又听她说:“我要回南城休息一段时间。”
“可以啊,休息多久?”
南荔视线抬高想了想:“一个月。”
“会不会太长了?你那儿不是还有两个学生上课?”
南荔看她:“秦老师不是想带?给她。”
徐冉脸都黑了:“行,我去沟通。”
南荔抿出一个笑,就只回了一个笑表示谢意。随后便转头看向窗外,乌云又压了下来,霓虹便从灰蒙中显露出来。
她在想这事情的来龙去脉。
到底是谁要将她推下楼,蒋雪的死又是怎么回事?陈轻洱又为什么要主动认罪?给谁背锅?
南荔只要静下来脑子里便全是这些事。
重头再来起码她能让陈轻洱避开这桩烂事。
...
到达晚宴厅正好六点,慈善晚宴受邀的人不少,因此京华市有头有脸的小辈们都会跟着来认人。
南荔在现场四处张望了一番,她得体大方,动作不会做得太过明显。
上一世她是在到达现场的时候在门口遇到陈轻洱的。
当时她正和一位熟人打着招呼,蒋雪和陈轻洱同时到的,她还记得那天。
陈轻洱穿着一件白色晚宴裙,像是一阵光就轻洒在这片荼蘼之地。甚至能叫人忽视掉旁侧的蒋雪,那时候重逢的她们依旧如十八岁那年美好。
南荔回过神,徐冉抿着笑轻抬手跟人打了招呼。
她也就顺着徐冉打招呼的那个方向看去,和徐冉打招呼的女生。
央台新晋主持人,彼时对方正挽着一个中年男子,她的眉头因这一幕慢慢轻蹙。
徐冉脸上笑未收干净,转头看她的神色,轻拍了拍她,咬牙提醒:“你是不是生怕人家看不出来,你这个表情别有深意。”
“我就看一眼,有什么问题。”南荔动了动眉头,收干净神色。
南荔顺嘴问:“她老公不是新闻台主播吗?”
“你问她啊。”徐冉轻缓缓地回,抿了一口酒。
南荔呼出一口气,看四周:“蒋雪来了吗?”
“应该是没有。”
人到没到其实一眼就能看出来,人的目光都只会随着主角走动。
南荔神色平静:“她家主办的晚宴还到的这么晚。”
她将手里的酒杯给徐冉:“我去趟洗手间。”
徐冉愣了一下:“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是蒋总主办的?”
南荔不回,离开的动作迅速,披肩的穗子碰上徐冉的胳膊。
...
徐冉是没说过,她还能记得这么清楚完全是因为陈轻洱,十年未见,第一面自然是印象特别深刻。
南荔手放在水龙头下冲着冷水,抬头看镜子,沾水的小指轻粘了一下眉头,洗手间的镜子光线柔和,将她脸上的妆容映射得更加干净了些。
彼时的洗手间没什么人,南荔关了水龙头,手刚碰上镜台下的纸巾,忽然,厕所隔板传来一声剧烈的碰撞。
她警惕回头,第三个隔间门震了一下,南荔放慢呼吸紧紧盯着。
三秒,又是一声碰撞,撞动的动静明显放大了好几倍,门锁在转动,像是千军万马被关在厕所隔间。
她停在原地听动静,脚往前移动三步靠近。
这时,门“砰”的一声被推开,门板直接来了个几秒回弹,一个女人披头散发扑了出来,倒在地上。
南荔瞳孔一缩,心脏跟着抖,吓得后退到洗手台边,女人顺势抬头,头发散到两侧,双目通红大口喘着气,手紧攥着胸口。
南荔在看清女人的长相后,眼睛一震,抓着洗手台边缘的手掌收紧了,整个人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这人是蒋雪!
洗手间全是蒋雪呼吸起伏的声音。
“你怎么样?”南荔侧着才蹲下,双膝放在了地上,旗袍让她有诸多不便。
蒋雪有恐惧症,犯病时会呼吸困难,双目通红,她见过好几次。
“调整呼吸,吸气。”
南荔拖住蒋雪的脖颈,手抚着对方的胸口顺气,“别着急,蒋雪,慢慢吸气。”
蒋雪看着她,嘴唇微张,目光聚了神照做,看到有缓和,南荔继续引导,同时将人半拖着。
“就这样,吸气。”
她的手刚移动,手腕忽然被一股寒凉握住,南荔趁势侧首看去。
陈轻洱半蹲在她身侧,目光沉沉对着她的眼睛,同时一秒微不可觉的蹙眉。
那一股深沉就在刹那间侵吞她眼底所有的惊诧,致使她呼吸一滞,而对方的眸光依旧是保持着她辨不出的复杂晦涩。
南荔喉头哽咽,迅速挪眼道:“快救人。”
陈轻洱没有表情,沉下眼睑瞥去,眼里波澜不惊,不带一丝温度,反倒是旁边的一点泪痣才为这人添了些柔和。
“让。”
陈轻洱手接过蒋雪的后脖颈,南荔也退到了旁边,引导式让对方调整呼吸,这一招还是陈轻洱教她的。
她没想到见到陈轻洱会是在这里,会是在蒋雪病情发作的情况下,她更没想到蒋雪唯一的秘密恐惧症,这么快被她撞见了。
恐惧症发作一般是遇到令患者感到恐惧害怕的事情,刚刚蒋雪明明是在厕所一点动静也没有。
陈轻洱怎么会出现在这儿,蒋雪怎么会在厕所隔间犯病,南荔压住心跳慢慢看向陈轻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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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