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还有一件热闹事儿就是亲戚间的聚会。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提我们家的七大姑八大姨。
我老爸这边的关系相对简单,只有一个姐姐。不过有一次偶然听我妈提过一嘴,其实我爸还有个弟弟,只可惜养到八岁的时候去松花江边洗澡淹死了。我奶奶非常伤心,家里人从那之后就绝口不提他的名字了。我大姑是我们家的传奇女性,她年轻的时候正好赶上了下乡热潮,初中还没有读完就被派去了水泥厂当工人。当时她又瘦又小,却咬着牙和别人一样做工,绝不投机取巧。闲暇的时间就躲在寝室里自学高中课程,后来她被破格保送到了大学读书,毕业后分派去了北京做党报编辑,之后又在北京成了家,生了个女儿。
我特别喜欢我大姑,她说话轻声慢语,做什么都有理有条,不像我妈风风火火的想一出是一出,我特别喜欢听她给我讲她年轻的时候,她在水泥厂都负责什么,吃了什么,去了大学又学到了什么……总之她是我幼时最崇拜的偶像,我一直把她当成了自己的目标,幻想着有朝一日,也能像她一样。
我妈这边稍复杂一点,我老妈上面有个哥哥,下面有个妹妹。听我老妈说,我外公和外婆去世的早,是大舅把老妈和小姨拉扯大的。等她们能独当一面后,大舅去参了军,退伍后被分配到了武汉,娶了当地的老婆,生了个儿子叫路南。
哦,对了,你们猜我妈妈姓什么?
没错,她姓路,因为我大舅姓路,他儿子也姓路。据说当初老爸给我起名字的时候,特别想图省事的叫我花路,他们两口子的姓凑在一起,后来被大舅否决了,觉得太没有新意。现在的我每每想到这里,都想抱着大舅的脖子啃上两口,花路……花露水……我不如直接叫六神好了。英文名就叫SIX GOD,我这辈子都不用活了!
我妈因为自小缺失母爱,活得相对辛苦,所以对我小姨格外关爱,希望她能轻松一些,不受任何苦楚。小姨上了大学,在学校里认识了后来的小姨夫,两个人双宿双飞,毕业后就领了证。小姨夫在工商局工作,小姨留在大学做图书室管理员。
到目前为止,小姨还没有生育,但很快,她就会生下我这一生的噩梦——陆萧。一想到之后陆萧是怎么折磨我的,怎么给我惹出那么那么那么多烂摊子的,怎么让我一次又一次在他闯了祸后让我帮忙擦屁股的,我就好想触电、跳楼、被卡车撞飞……总之利用一切能穿越到过去的机会,穿越到1990年,诚恳地对我小姨说,“您这肚子里马上就要孕育出新一代的混世魔王,为了您和小姨夫将来的血压,为了我这一生的幸福,求您……求您绝育吧!!!!!!”
估计不用我小姨动手,我妈就会拿着菜刀把我碎尸万段。
大姑在北京,大舅在武汉,离得近的只有小姨。所以每年春节,我爸都会把爷爷奶奶从乡下接过来过年。任爷爷和任奶奶激动的比我们还高兴,还要把我们全家邀请过去吃顿饭。因为能和小兵叔同席,我这心里激动的七上八下的,紧着往他身边凑。小兵叔好像也挺喜欢我,总是把我抱到他的膝盖上,声音格外温柔地问我,“小绯,你想吃什么?叔叔给你夹!”
我含羞带怯地指指,小兵叔就会贴心地为我夹到碗里来。
小兵叔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香皂味,我只要一抬起头,就能看到他的喉结和下巴上的胡茬。或许是幼年时的记忆太过深刻,这对我的一生都起到了不小的影响,以至于我后来成亲前,还拉着老公仔细研究了半天,“你有喉结吧?你有胡茬吧?”
老公淡淡地甩开我的手,“你又喝高了是不是?这两个零件是个爷们就有,好吧?”
你懂个P,这是我还是小女孩时就留在心里最美的心愿,将来和我携手一生的人,一定也要有漂亮的喉结和爷们的胡茬才行!
你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懂!我恨不得马景涛似的对着他一顿狂吼!
老人们吃饭特别慢,说三句吃一筷子,基本上以聊天为主,我很快就吃饱了,小兵叔就带着我去他的卧室参观他亲手制作的模型。
小兵叔心灵手巧,喜欢收集冰棍杆。那时候的冰棍五分钱一根,打着奶油冰棍的旗号,其实全都是用白糖水做的。夏天里经常有老太太拎着保温瓶沿街叫卖,一听到她的声音,我们就不约而同地冲出了家门。
说到这里,我必须特别批评下霍瑟同学。这丫的吃东西尤其的慢,别人一根冰棍吃没了,他一半还没吃上。坦克这种周扒皮当然不会放过他,“来,给我咬一口。”
霍瑟反应飞快,伸出舌头自上到下的把冰棍舔一遍再递过去,“还吃吗?”
这时候坦克就告饶了,“算你狠。”
霍瑟一脸的得意。
我在一旁看得有趣,也过去商量,“给我咬一口!”
霍瑟照例递过来,“吃吧。”
我心里一阵冷笑,伸出舌头也在冰棍上舔了一遍,“你自己吃吧。”
这次轮到霍瑟傻眼了。
我妈说我小时候干别的不行,走歪门邪道肯定比别人走得都好。季惟形容我:一肚子坏水。
都给老娘披星戴月的滚!
小兵叔把冰棍杆收集起来洗干净晾干了,然后用它们做成各式各样的模型。最牛B的是他做过一个故宫乾清宫的模型,雕梁画栋,做的栩栩如生。结果给我们展示的时候,也不知道谁手一松,模型就在我们的注视中掉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我们一愣,撒腿就跑。
可怜的小兵叔只能望着一地的残骸叹气。用时大半年,制作成功不到半小时就把所有的心血付诸东流……小兵叔从那之后,就禁止我们再进他的卧室了。
为此,我们还有段日子不敢见小兵叔,基本上远远看着他,我们转身就跑。
大年初二,我小姨雷打不动的登门拜访。
小姨夫的工作很好,据说分配的时候他家里没轻走关系,所以他们来拜年,送的礼物也很有诚意。
送给老爸的白酒,送给老妈的糕点和罐头,送给我的水果和糖。
那时候的茅台酒价格还算亲民,远不像现在这么恐怖。包装精致的糕点盒子,里面撒着白糖的长白糕是我的最爱。罐头的瓶子又大又粗……最最主要的是,铁皮盒包装的麦乳精。
我一直觉得它和现在得鸡精尤其相似,完全就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小时候只要一看麦乳精,我就会偷偷摸摸的掀开盖子,然后用口水沾湿了手指粘一些出来。
味道好像也没想象中那么可口。
一般这个时候,我都会发挥自己嘴甜笑容美的特长,腻到小姨夫身边给他拜年,“祝小姨夫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我爸一副丢人丢到南天门的绝望神情,我妈则拉着我小姨偷偷议论我,“你说这孩子是不是缺心眼?”
只有我小姨夫异常淡定,把早早准备好的红包递给我,“也祝我们家小绯身体健康,快快乐乐!”
接下来,你就会听到所有80后都听到过的话。
“你这是干嘛?她就是个小孩子,别惯着她!”
“你看,这不是过年吗?快拿着,这是小姨夫给的!”
“快收起来,都是自己家人,客气什么?”
“这是给孩子的!”
最少要撕扯五分钟,然后我才能在老妈的眼神授意下把钱接过来。那时候的压岁钱真的好少,就两张十块的。哪像现在呀,恨不得直接发信用卡。钱是老版的,钱上画着一个带着帽子的老头和一个扎着毛巾的青年。
钱基本上在兜里坚持不到晚上,最后老妈肯定会说,“来,老妈帮你保管着!”
这钱后来就管没影了。
长大后我一直想写一篇议论文,题目叫《论那些年我们被保管的压岁钱》,不过估计没等我动笔,我老妈肯定要把我这伟大的念头扼杀在摇篮里。
小姨夫送来的东西还没来得及享用,就被老爸和老妈带着送去了别人家。新年去别人家串门之前,老妈会特别交代我,“到别人家不许闹腾,更不能要人家的东西,不听我的话,看我怎么收拾你!”
在强权压迫下,我只能被迫点头。
去老爸老妈的朋友家里做客,阿姨们会贴心的送来苹果花生,我都不敢随便接,眼角的余光先瞥一眼老妈,她如果眼神柔和,我就福灵心至的接过来,她但凡目露凶光,我本能地就会拒绝,“我不要,我家里也有。”
那时候这是我最常说得一句话,好像我家是哆啦A梦的口袋似的,要什么有什么。
一般会察言观色的阿姨都会说,“你家里有那不是你家的吗?这是阿姨给你的,快拿着!”
老妈这时才会欣慰地加一句,“阿姨给你的,你就拿着吧!”
一顿饭下来,我强颜欢笑,累的要命。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过了初五,基本上走家串户的活动就要告一段落了。老爸和老妈忙着在家享受最后的几天假期,我们则又聚到了季爷爷家里,大家的脸色都不大好,看得出来这个年过得大家身心疲惫。
谁说小孩不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