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可以,你当我在这儿跟你做买卖呢?价钱谈不拢,这笔生意就可以不做?”许妙的眼中明晃晃地刻着几个大字“你想得美”。
“隔村一场,没必要做得这么绝吧?”王婆子本来想跟许妙拉拉关系、套套交情,憋了半天才发现,自己跟许妙根本毫无交情可言啊!
有仇倒是差不多!这不,连隔村的交情都被扯出来了?
许妙咬住下唇,差点都王婆子的窘态逗得笑出声。不行,这可是一件严肃的事情!
她板着一张脸,倒叫王婆子的心里更加没底了。
“那这一两银子我不要了,这个月的月钱我也不要了!就当是给姑娘赔礼了,这总成了吧!”王婆子颇有些肉痛地承诺。
许妙无情地打破了她的幻想,“三两银子。”
“什么?!”
“你赔我三两银子,这事儿就算了。”
“三两?!你怎么不去抢?不可能!你打死老婆子我算了!”王婆子又想撒泼。
“行吧。”许妙却一点儿也不失望,还有些跃跃欲试的模样,“爹你快去村长家……”
“等等!”王婆子险些真的哭了出来。
俗话说得好,清官难断家务事。
她们这些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对那些官老爷更是有种莫名其妙的敬畏。她从从来没有遇到过,撒泼撒一半,被骚扰的人家直接就要报官的!哪怕是去找村长呢?
“一两!我赔你一两银子,就算我自讨苦吃了,行不行?”
许妙这回应都不应,只转头唤道,“爹……”
“三两!三两就三两!我赔!老婆子我赔总行了吧?”王婆子的牙都快被她给咬碎了!
要不是她背后有倚仗,她绝对不会这么快就松口的。三两银子啊!她养了十多年的闺女也不过就卖了二十两银子罢了。
她许妙可倒好,一开口,就要走了十分之一还要多!
许妙得了便宜,还不肯卖乖,“行,我看您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出这五两银子,不如先签了字据吧。”
“什么五两?刚刚不还说好了三两吗?许苗苗你坐地起价,你还要不要脸了?”王婆子气得想要跟许妙同归于尽!
闹到县衙便闹到县衙里去,她污蔑许妙这事儿犯了大庆律法,难道许妙伙同同村之人借机勒索这事儿就不犯法吗?
“呀,”孰料许妙表现得比她还要惊讶,“王婶儿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诈一赔三是为了威慑那些想要在名声上做文章,谋夺我许家家财的人。
您也知道,我一介女流之辈,想要撑死一个家是多么的不容易。这实在是不敢轻拿轻放啊!
这三两银子,加上您欠我们许家已久的二两银,拢共不就是五两银子吗?这何来坐地起价一说呢?”
王婆子眼中精光四射,“我什么时候欠你们许家银子了?”
这死丫头莫不是以为她服了一次软,之后便可以随便欺负了吧?
“没有吗?”许妙一脸茫然,“原来这些年里,你从许家拿走的那些菜蔬油米,都已经付过账了吗?”
王婆子面皮狠狠一抽,许妙不是个喜欢在柴米油盐上费功夫的人,日日泡在厨房里面的许母又太过怯懦。王婆子没少仗着这两点,在干活儿的时候趁机顺点东西回家。
她顺东西的时候有分寸,拿的量少,又没有人看见。就算有人清点出不对来了,一根黄瓜的事儿,她还说是许家人自己偷吃了呢!
就算真的被抓住了,那可是可以赖掉的。
许妙除了口上斥她几句以外,还能拿她怎么样呢?
几文钱的事情,就算是到了官府,那些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他们也是不会受理的。
只是没想到,许妙竟然会在今天,将两件事情拿出来一起说!
她能不认吗?
就算她真的赖掉了这件事,被许妙捉住大把柄的她,在公堂之上,也不过就是三十大板和三十一大板的事儿罢了!不都是一个“死”字?
王婆子一口老血,含在嘴里要吐不吐。
她想赖就不敢赖,偏偏往日怯懦少言的许母突然站了出来,给了她致命一击,“没呢没呢,都还没还!苗苗,你让娘记的那些账,娘都记着呢。
二两银子已经是上个月的事情了,这个月王婆子又从家里顺走了一些菜蔬,还有盐!所以还得加上二钱银子。”说完,许母腼腆一笑。
王婆子的那一口老血,终于含不住了!会咬人的狗不叫啊!
时下盐铁都掌握在朝廷手中,说实话并不便宜。她取盐的时候难得不敢贪心,谁知道那薄薄的一层用量,都被许母看出且记下了!
王婆子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赖掉一点儿。
但是许妙却突然恍然道,“对了,娘亲,月前我采来了一竹罐的蜂蜜,怎么也值个三贯钱吧……”
“够了够了够了,不就是五两银子吗?字据在哪里,我马上签!”
对于那罐蜂蜜,那王婆子可是太有印象了。
蜂蜜在她们小竹村,完全可以算是个稀罕物了。
月前许妙不知道从来弄了一罐蜜水来,就那么大大咧咧地往灶台上那么一摆!
难得那天那个难缠的老妖婆和守着厨房的烦人精不在,王婆子实在是没能克制得住自己,在回家的路上把竹罐裹在她用来包干粮的干净包裹里,悄摸着跑了!
等回去,她把这竹罐一烧!
新装好的蜜被人发现了,就说是闺女送的,那不就神不知鬼不觉了吗?
就算是刁难如许妙,这个时候也不得不吃下这个哑巴亏!
谁知道她刚刚为了避人耳目,往没人的小路上这么一窜,不知道打哪儿来的马蜂啊!就嗡嗡嗡地奔着她飞来了!
那天的情景,王婆子着实不愿意回忆。
但是最后的结果,她永远也忘不了!
一罐蜂蜜全洒没了不说,她还被蜇了个满头包!她不仅不能跟许家算账,还得把这件事情捂死在肚子里,偷偷地在家里养了好些天。
许娇娇那个假大方的,竟然不容商量地扣了她那几天的月钱!
虽然她是在小竹村外被蜇的,但是那惨烈的伤势,到底还是被同村的人看到了。
要是官老爷真的有心想查,只需招人一问便能知晓。
那么一大罐蜂蜜,足以构成盗窃的罪名了。王婆子又是害怕许妙不依不饶,又是害怕这对母女俩你提醒我、我提醒你的,牵扯出更多的旧账,只好含恨服了这个软!
她怂得太快,因而没注意到许母欲言又止的情状。
——奇怪,蜂蜜是苗苗月前带回来的,眼下就藏在她的房间里面呢。
可苗苗不是让她不要告诉别人,只每天偷偷地冲上两盏给她和她爹用吗?怎么现在她倒是自己说了出来?
许母犹豫着,还是没有问出声,她一贯是这般模样。
眼角余光一直注意着许母的许妙悄然移开视线,偷偷地抿嘴笑了起来。
旁人只道她得意那即将到手的五两银子,却未能听出她话语中的小机锋。
王婆子老是占许家的便宜的事情,许妙一直都是知道的。不过确也如王婆子所料的那般,只是这样,确实是没办法叫她吃大亏。
许妙暗中让许母注意着,等最后关头再来算总账。但是她一向是个不吃亏的性子,过程中的利息可不能不算。
就上山采集了一罐蜂蜜,蜂蜜不像其他物什,不好贪墨却是少见又值钱。
许妙料想王婆子贪心,定然会把整罐蜂蜜都抱走——结果果然不出她所料。
然而王婆子抱走的那罐蜜水,早就是她偷偷调换过的了。
许妙猜王婆子偷东西的时候,不会特地再将罐子打开检查——当然,她若是检查了,那她就要用备用的方法对付她了。
等王婆子做贼心虚地带着竹罐走了人迹罕至的小路,许妙再丢出那窝马蜂——结果简直美妙。
现在她点出这件事,一是叫王婆子心虚。二是让众人以为,王婆子真的盗走了她精心采集来的蜂蜜。
不然总有一些人,站着说话不腰疼。被顺走的菜蔬不是自己家的,便不觉得心疼。
看看许奶奶的眼睛,可不就像在喷火吗?
在她眼里,珍贵而又稀少的蜂蜜进了许家,定然是要供给她和她的宝贝孙子享用的。
可是眼下,好物被盗走了。但盗蜜的王婆子却又已经准备在赔钱了,你也没法儿再说她什么。偏偏这赔来的银子到不了她的口袋!你说这气人不气人?
许奶奶就觉得自己是吃了亏的,许娇娇今日再想撺掇她些什么,便有些困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