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课间终于不被占用。
足球场上旋转蓬蓬且清爽的晨风,初阳在树梢上明媚跃动,学生们在跳课间操。
贵族学校的大部分学生都擅长唱K和舞蹈,鉴于此,音乐教研组创作了能调动全身关节的系列舞蹈——《剪春》,修剪青春的意思。
之所以称为系列,是因为每个季节的舞蹈动作不同,这次的叫《剪春之蒸融》,春末的最后一个星期,每天将会抽出两个小时学习下个季节的舞蹈。
且承风高中各项指标都高,课间操也被列入学业报告,每个学生必须动作标准,神情到位,所以整体跳下来整齐划一。
男女生的舞蹈也不一样,男生先跳前半部分,女生列队旁观;女生跳后半部分,男生列队旁观。
每次新舞蹈问世,为彼此应援的音堪比粉丝。
因为舞蹈带有故事性,不免需要C位,像霍胜、施予颂这样的就被选在中心位。
霍胜抛出一个恣肆的神情后飞速走位退出中心位,瞥见施予颂的手腕绷带:“你手怎么了?”
都几天了竟然都没发现!
施予颂本就怒形不于色,这次的《剪春之蒸融》所要求的舞蹈神情让他头疼。
“昨晚扭到了。”敷衍道。
毕竟小时候穿过一条裤子,霍胜自然是看出他在说谎,一个单手撑地走位后,故意攘着人,“不如实招来我就不客气了。”
施予颂低吼:“别发疯!”
“你看我敢不敢?”霍胜是真较真了。
一般发疯的范围包括让施予颂出糗。
他也不想的,主要爆发点还是施予颂最近对自己冷漠了,敷敷衍衍的。
从小到大从没瞒过彼此什么,现在却搞这一套,自然是接受不了。
施予颂扭头看他,眼神像深夜的冷月,不禁感到彻骨的寒意,这是希望他适可而止的意思。
霍胜不吃这一套,反正两人小学初中时大课间突然大打出手并不罕见,虽然高中后都有脸有皮没再做过,但现在逼不得已了。
正当霍胜准备出手时,被一阵嘈杂制止。
站在足球场边上的左燚晕倒了。
本来他也应该在课间操队列里的,但学校舞蹈老师频繁出差,加上已经持续几周的课间自习,没人教他,只好等初夏的新舞蹈再加入。
所有人都在搜寻场上的新帅哥或惦念旧帅哥,只有挨着他的文科班欣潼先注意到,主席台上的校医第一时间赶去,把人带到阴凉处。
主席台边的桃枝已经抽出绿叶,桃花已经在为掉落做准备,有一朵粉花落在他的额心,整个人霎时静谧美好。
一曲舞毕,施予颂径直走向班主任邝怡苔,请假说需要去换手腕绷带,已经汗湿了在发痒。
霍胜也巴上去说身体不舒服。
邝怡苔看破他的小心思,也就放行。
“伤口在愈合了?”
霍胜本想撩起衣摆擦汗,但想起上次那瓶水淋头,还是忍住了。
施予颂老实交代,“嗯。”
“是上周末打雷伤害自己了是不是?”
施予颂顿了几秒,“嗯。”
霍胜五味杂陈,“施岩哥说当时他在你身边。”
他以为施予颂会没事的,果然还是需要放在眼皮底下才能心安。
施予颂不打算回话,霍胜皱眉,语气质问:“他不知道那天你在家?”
施予颂被他的语气弄得起了脾气,他不喜欢别人说施岩的半点不是,霍胜也不行。
霍胜低吼:“施予颂!”
施予颂停下回头,也朝他低吼:“他应该二十四小时知道我在哪吗!”
霍胜咬牙,“既然回去不是修复兄弟情,那还回去干什么?一会儿放学就去收拾行李,去我家住,我特么给你当家政都行!”
施予颂看着霍胜,他生气说话时小虎牙会被藏得很好,一点都不可爱,自己很不喜欢,小时候不懂事还伸出小手去掰扯他的脸,说不准藏小虎虎。霍胜倒是不生气了,疼得只哭,号啕大哭。施予颂看到小虎牙又露出来,嘿嘿笑后凑近去呼呼。
想到童年旧事,施予颂笑出声。
霍胜一个眼神杀过去,也知道他不会轻易搬出来,只要臭骂,“没心没肺。”
“是是是,给你请罪,吃面包怎么样?”
霍胜瞥了一眼他的手腕,“不是去换绷带?”
“去教室换。”
霍胜:“早餐我吃过了。”
施予颂抱歉地笑,“左燚没吃。”
霍胜那股气又往上窜:“狼心狗肺,知道关心别人怎么就不先关心关心自己?”
施予颂婉言道,“最近在家,他没有和我们同桌吃饭,来学校也没见他去食堂。”
刚才的晕倒十有**是体力不支导致的。
三天了,左燚尽量把自己虚化,放学一回去就把自己锁在房间,施予颂弄好饭菜上楼叫他,回应都是不吃。
有次施予颂忍无可忍踹了门。当门从内里解锁,见到左燚冷漠的脸又只能哑口无言,然后被甩了一鼻子的哐当砸门声。
莫名被这么对待,施予颂有苦难言。
走进面包屋,霍胜不情不愿地帮着挑选养胃的粥类,“你们闹矛盾了?”
施予颂瞋了他一眼。
霍胜闭嘴,在他有限的观察里,左燚和施予颂并不熟,继续推导,“难道是因为你哥?也不对,这几天左燚都有去支教办公室。”
施予颂也不能给出答案。
霍胜话锋一转,“所以这几天你对我爱搭不理,就是因为这个?因为左燚胃口不好?”
一惊一乍地,像是嫌吸引的目光不够。
施予颂拿走他面前的紫薯糯米粥,认真道,“没有爱搭不理。只是没弄清楚,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霍胜满意,小虎牙又若隐如现了。
走出面包屋,霍胜偏头对施予颂说,“记得换绷带,先走了。”
也没走多远,就靠着路旁护栏,笑得明灿痞气。
学生们散操回来了。
他看着先出现在拐角的文科班,视线锁在欣潼身边的女生身上,是欣潼的好友,也是上次单独约见他想帮欣潼牵线的女生,叫安酥。
安酥黑发披肩,眉目如画,姿形艳丽,别于欣潼的别致清丽,朝人笑时,一脸精灵顽皮的神气。
在对上欣潼的视线前,施予颂扭头走了。
安酥捕捉到了但没有声张,只是担忧地看着欣潼,欣潼嘴角提起的笑落空,察觉到安酥的视线,转移话题,“帅哥等你。”
注意到霍胜,安酥对好友的担心也就散了。
施予颂沉着脸,已经涌到身后的学生还在喋喋不休:
“霍胜又换女朋友了知道吗?”
“这次是谁?他真的快和全校的美女都交往遍了,好渣啊哈哈……”
“人有那资本,而且那些大美女都说他人很好啊,看着就赏心悦目,是我也不介意他交过几个。”
“那你觉得,他是不是和每一个女生都那个了?”
这句话的音压得很低,因为经过她们的有步伐匆匆的男生们。尽管话语细切,却如雷贯耳。
施予颂本冷隽的脸又沉了几分。
他知道这些流言,也在篮球场见过来为霍胜应援的女生,一般情况下,自己还没熟脸是谁,他的身边就已经换人了。
他对女生们都很好,但从没见他带谁回过家,跟好友们介绍女生时也只是简单地说名字。
施予颂没有问过他和那些女生的具体关系。
每个人都有一扇不可以被敲响的门,而他清楚知道霍胜的那一扇。
——自那个人走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