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中旬,日向澄映出院,收拾了一下东西搬回了宫城老家。
一月假期很短,日向澄映搬过去时,撞上了周末回家的日向翔阳。她这才想起,按照原计划,她应该和小翔一起去离学校近一些的房子住才对。
在日向妈妈不赞成的目光中,日向澄映还是留下了。
“我可以也回家住吗?这样就不麻烦里美阿姨了。”
日向翔阳对手指头,明显是一副下定了决心的样子。
“当然可以,小翔,这是你自己的决定。”
日向澄映坐在沙发上,腿上放着电脑。
“回家的话,后面要辛苦些哦。”
“不怕!”日向翔阳跳起来,“嗯,这样我就可以天天见小澄映和小夏了!”
在日向夏还有些局促地欢呼声中,日向澄映跟着笑了笑。
休息了半个月,在二月份,日向澄映抽空去了趟东京,把所有工作全部交接完毕,与近藤告别。
“……再也不来了?”
“嗯,再也不来了。”日向澄映平和地说。即使在室内,她也没有摘下围巾。近藤看看她的脸色,送她到门口。
“保重。”日向澄映说。
近藤无言地和她握手,顺势把她拉近,拍拍她的背。
“谢谢。”
日向澄映笑笑,裹紧风衣,转身离开。
她把在东京的东西都处理干净,文件装在箱子里,坐上了归乡的列车。疲惫地走到家门口,遇上扒着门往外看的日向夏。她拍拍妹妹的头,轻轻推着妹妹的后脑勺进屋子吃饭。
日向夏放学后总会缩在她旁边。她躺在榻榻米上看书,小夏会悄悄地钻进她手臂下,拉着她的手臂探头探脑。
“机械改装……姐姐,这是什么。”
“小夏认识这几个字啊,好棒。”日向澄映腾出手,揉揉她的脑袋。
小夏嘿嘿笑,害羞地在姐姐的臂弯里打滚,但过一会就静静靠着姐姐不动了。
日向澄映总是翻着书页就睡过去。日向妈妈有些担心,趁着她睡着找医生来看过,医生说暂时没关系,容易困是很正常的。
“还是再去医院检查一下吧。”医生慢吞吞收着听诊器,“现在还很平稳……但是夫人刚刚说过,她小时候器官发育不良吧?不知道什么时候或许就弱下去了。”
“嗯,多谢。”
不是日向夫人的声音。医生回头,日向澄映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懒懒散散地在打哈欠。
“慢走。”她点点头,不知道听了多少,也不知道有没有放在心里。医生见多了各种各样的病人,只微笑着说保重身体。
“澄映……”
日向妈妈轻轻搭上她的手臂。
“抱歉,妈妈。”日向澄映笑,“但是我会好好地呆在家里哦。在我没什么感觉前,多呆在一起更重要吧?”
日向妈妈闷闷不乐地把女儿搂进怀里。
二月下旬,宇内天满来见她。
“这次我对外说的是取材,所以更新请假了!”宇内天满和一家人打过招呼,痛哭流涕,“澄映编辑——你好好的真是太好了!”
“……什么啊。”
日向澄映被逗笑了,她从东京带回来的箱子里慢悠悠地找出一个信封,递交给宇内天满。
“你先拿着,然后再说你想说的。”她说,“这是我给你的礼物,没有时效——什么时候觉得迷茫了再打开。”
“那新的分镜稿我不知道怎么动手……”
“这个不算。”
日向澄映笑。
“嗯,天满先生,我知道你明白的。”
听着她改了称呼,宇内天满沉寂下来。两人坐在小茶几前,热茶安静地冒着热气。
“澄映编辑,我之前——只是觉得你只是不太擅长表达自己的情感。”宇内天满握住杯子,想要找到一个支持,“虽然现在也是这样,但我觉得,你可能——在情感的理解上有偏差。春高那次大家都很担心的,但我感觉澄映编辑你总有些逃避。”
“大概吧。”日向澄映喝茶,“我现在已经不会这样了,不然你也不会在这里见到我。”
宇内天满松了口气:“那就好。啊,刚刚说那些话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会训我呢……”
“我平时也不严厉吧。”她说,“不过我很好奇,我生病那次为什么会被吓一跳,或者说为什么会那么担心?我们似乎没有那么相熟吧。”
“在眼前发烧谁都会注意的吧!”宇内天满觉得日向澄映在开玩笑,“而且哪里不熟!我们那么熟了!一个大活人在前面没有意识还消息全无不担心才奇怪吧!”
“天满先生不要做商人,不合适。”
“什么东西啊,怎么扯到这里的、我才没想过!”
两人吃完这一顿,宇内天满揣着包:“下次我再来看你哦,澄映编辑。”
“唉,今天没有需要看的东西吗?”
“今天是专门过来看望你的!”宇内天满恼怒,“我——我下次会带的!”
日向澄映挥手和他告别。
三月初,日向澄映跟着日向翔阳去了一趟学校。上一届高三毕业,她闲着也没事,就去随便看看。
她依旧穿着厚厚的外套,围巾把耳朵也罩住,包裹得呼不出白气。
“哟,日向妹妹。”乌养系心刚从外面进来,和树下的她打招呼。
“乌养教练。”
日向澄映点点头。
“没想到你会来。”
“嗯,顺便过来看看您和武田老师。”日向澄映把围巾向下拉了些,说话间吐出的白雾才让人有活着的感觉,“在医院承蒙关照了。”
“只是看了一次而已,这话应该我们说才对吧。”乌养系心说,“大家一直对日向的两个妹妹很好奇啊,上去聊聊?”
“不了。”日向澄映笑笑,“见过武田老师我就回去了,那会小翔也差不多聊完了。”
她挥挥手,一摇一摆地往里走。乌养系心挠挠头:“至少现在看上去还不错,算了。”
他转身迎上乌野毕业的三年级:“恭喜你们毕业!”
“唉,刚刚是谁啊教练?”
“完全没见过。”
“只看背影怎么能认得出来啊!”
“那是——我妹妹!”日向翔阳骄傲地挺起胸脯,被同样马上要升上乌野二年级的山口忠揽住肩膀:“上次那个碰额头?”
“唉——肉麻肉麻!”
“嗯!就是那个!就是小澄映!”
日向翔阳虽然脸红了,但是咧着牙笑起来。
“她特地跟我一起来的!”
“可恶,让这小子得意了!”
看了看乌养系心的眼神暗示,一群人吵吵嚷嚷:“今晚必须一起吃饭,必须吃饭!!”
刚聊完的日向澄映出来就被推到了人群中心。
原本打算回家的她眨眨眼,镇定自若地捎带上教练和老师,找了一家烧烤。
一个晚上下来,她把有些模糊的人名都对上,每个人都点对点寒暄。早早结帐后,她坐在角落听着一行人大谈特谈。
家离得远的稍早一些离开,留到最后的升上二年级的五个人和已经毕业的年级。直到分别前,他们才想起来,原本今天的晚餐是要拉着日向的妹妹大聊特聊,谁知道她不知怎的就脱身了。
“小澄映——”
日向翔阳一转头,喊到一半硬生生咽了回去,他四肢并用钻过去,轻轻贴上日向澄映的额头,这才松了口气。
“没事吧?”乌养系心有些担心地问。
“没事没事,只是睡着了。”日向翔阳笑,“小澄映真是的——这也能睡着啊。”
他在几人的帮助下背上日向澄映,把外套裹得严严实实,这才跟着几人往前走。谷地仁花走在旁边,帮她拉了拉围巾。
“看到你们对未来的目标都很明确我就放心了。”武田一铁笑着说。三年级学生们最后一次与老师告别,奔向自己的未来。
日向翔阳背着妹妹上了里美的车。
“唔……你们散场了?”
日向澄映被放下时迷迷糊糊睁开眼。
“吵醒你了?”日向翔阳正和里美极有活力地比划,“嗯!结束了!小澄映刚刚吃饭什么都没听吧!”
“……不是因为毕业的那几位,你们一起聊起了未来的事吗?”
日向澄映回忆了一下。
“小翔你没说,但是要打排球对吗?”
“是。”日向翔阳欲言又止,“其实,我最近想学沙排。”
“沙排?”
“和室内排球不太一样,是两个人打比赛……感觉能学到很多东西,但是我只是有所耳闻。”他解释说,“我打算好好想想然后去问问教练。”
“嗯——这很好啊。”
日向澄映想了想
“有想干的事就很好,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小翔。”
里美听着两个人正经地讨论未来,在驾驶座笑弯了眼。
她把人送到,走之前使劲抱了抱两个孩子。
“下次见面了,澄映,翔阳。”
“里美阿姨下次见!”日向翔阳猛挥手,日向澄映轻轻摆手。
目送着车远去,她稍微松了松身上的衣服,伸个懒腰:“嗯,这样就结束了。”
日向翔阳:“什么?”
他看着妹妹和母亲自然地聊天,又蹲下身逗逗另一个妹妹,没听清她在说什么。
像是幻觉。他挠挠脸颊,接住冲过来的小夏举高高。
“姐姐今天捏我脸了!”
“什么!小澄映都没有捏过我的!小澄映——”
“……这是什么关注点。来吧,小翔。”
三月底开学前,日向一家去看了樱花。
日向澄映清醒着走完全程,抱着小夏走了一段,找到了最负盛名的餐馆吃了一餐,又和家人散步走回家。到家后流了些鼻血,在手忙脚乱的惊呼声中很快止住了。第二天中午,日向澄映一直没有动静。日向妈妈敲了好几次门,终于忍不住推门而入。
日向澄映眼神没什么焦距,看向门边时才有几分活力:“妈妈,我觉得我们或许需要去一趟医院?”
当天日向澄映又住进了医院。在被问及是否需要转去东京时,医生隐晦地摇头。
“不需要了。”医生说,“坚持这么久已经很棒了,之前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但是她这段时间应该很努力了。”
日向妈妈落下眼泪来。
以一个极快的速度,她的身体迅速衰败下来。医生说她现在反而感觉不到什么痛苦,因为感官甚至跟不上身体衰败的速度。
短短一周,日向澄映就转进了重症,全天戴着呼吸机。四月前的最后一天,黄昏如以往一样降临。
日向一家子被叫到了病房前。
“进去吧。”医生摘下口罩,“也不用戴什么防护,我们刚刚把她转到普通病房。”
一行人鱼贯而入。
日向澄映虚弱地呼吸着,直到有人走到床边,她才勉强扯起一个微笑。
日向澄映尽力指指自己的脸,护士小姐走过来,替她摘下面罩。
“抱歉,爸爸,妈妈。”她先看向许久不见的父亲、正擦着眼泪的母亲,然后对一个兄长一个妹妹招手。
她先揉揉日向夏的脑袋:“要好好长大哦。”
最后,她看向日向翔阳。
“小翔。”
这是她自从变成「日向澄映」之后,主观上来往最多的人,应该也算最亲密的人。
……该对日向澄映的哥哥说什么呢。
“嗯,抱歉。”
她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她招招手,日向翔阳凑过身子,感觉到日向澄映轻轻地搂了他一下,在他耳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随后手臂滑落,再也没有声响。
“哥哥,要开心。”
他咬着下唇鼓着脸,还是没有控制住地哭出声来。
相熟的医生护士们都低下头。
日向澄映平静地离开了,至少是在春天里。
正文到这里就结束了——明天(或者后天?)是后日谈,还有些东西没交代完呢。
总之感谢各位!!先鞠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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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第 9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