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物,心上人……季宴礼心中抽痛。
唐书湉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像在凌迟他。
他慢慢直起身,却始终没有抬头。一滴泪不知不觉从眼角滑落,砸向地面。
他知道他终将失去她,只是没想到会在婚礼上,就差最后一步,他们就要交换戒指和誓言。
杨婉婉霍的站起来,她心中震惊的无以复加,“季晏礼,你真让我瞧不起,没想到第一次见你掉眼泪,是为了一个女人。”
“呵,”这么情意绵绵的话,怎么听着这么叫人恶心,唐书湉将另一只脚也从高跟鞋中脱身,站直身子。
她低头看着台下的杨婉婉,又饱含恨意的瞥了一眼季晏礼。
“你们俩才是绝配,一个冷心一个冷血,合该生同衾死同穴,这辈子都不要去祸害别人。看到你们就让我觉得恶心。”
杨婉婉抬起胳膊就要给她一巴掌,却被季晏礼抢先一步握住她的手,甩了她一巴掌,“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唐书湉懒得再看这两幅嘴脸,拖着裙子往外走。察觉到这边的情况,杨父杨母带着保镖气势汹汹的走过来,迎面将她撞翻在地。
不知道谁踩了她的手一下,她立时痛的冒出冷汗,季晏礼已经被杨家保镖架了起来,看到唐书湉抱着手蜷缩在地上,却没办法走上前去看她。正在此时,另一双手伸到了她面前。
“跟我走。”
唐书湉来不及辨清对方是谁,就被匆匆拖离了现场。
大马路上,甩开身后的人丛,过往的行人看到唐书湉的打扮都纷纷掏出了手机。
杨淮禹将她拢在怀里塞进了副驾,可那巨大的裙摆和华丽的拖尾却怎么也塞不进去。
“借我你的外套。”唐书湉伸手道。
杨淮禹依言脱下递给她,唐书湉撕碎胳膊上的薄纱,披上外套,将婚纱绑带拆开脱下,手一挥,价值千万的婚纱就像一块抹布一样瘫软在路边。
又薄又短的打底裤有些尴尬,还好杨淮禹的外套足够长。
唐书湉敲了敲车窗,一直背对着她抱着车门做围挡的杨淮禹,这才老实的回过身,上了车。
唐书湉笑道,“你胆子可真大,那里面随便一个人就能把你的演艺生涯给断送了。”
杨淮禹“断送了就断送了,大不了去直播卖货,卖货搞不好比当明星还赚钱。哎?唐小姐,你愿不愿意背弃你的金主爸爸,当我店里的招牌啊,你这么漂亮,肯定有很多人愿意为你买单。”
唐书湉锤了他一下。
唐书湉回到自己从前的小公寓,季晏礼房子里的东西,她都不想要了。
下午林知秋打电话让她回家一趟,她本想让自己从这个世界消失几天,但是爸妈这关,早晚都要过。
“湉湉,那个女的说的事,是真的吗?”唐柯一下子沧桑了好几岁,这一切都太荒唐了。
想起婚礼,想起大屏幕上的点点滴滴,那辨不清是失望还是痛恨的情绪再次席卷上来。
他们那么相爱,原来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季晏礼步步为营,算计来的。而她不过是他的战利品而已。
大滴的眼泪从眼中滑落,唐书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让她说什么呢?
说季晏礼彻头彻尾的欺骗,说那些名门富绅对付人的手段,说他们只手通天、翻云覆雨的权势?
“湉湉也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你就别问了。”林知秋将唐书湉搂在怀里,心疼的直掉泪。
“爸妈,对不起。”唐书湉失声痛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一切都是因为我。”
“傻孩子,怎么是因为你,就连爸爸都看不透他的城府,季晏礼他,你早早认清了也好。
你放心孩子,爸爸这次想通了,咱们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在一起就是最好的事情。
过去我就是太执拗了,分不清轻重,经历了这么多才幡然醒悟,家人平安才是最重要的。”
爸爸,我们被恶魔盯上,怎么还会有平安可言?唐书湉想起林越舟、想起童真,心里一阵恶寒,季宴礼用那样的手段得到她,怎会轻易放过她?
“爸爸你说得对,大不了我们过一过普通人的日子,只要一家人平安又有什么大不了。”
唐书湉安抚好父母,自己只身回了公寓。
“叮”电梯门打开,唐书湉看到一道身影矗立在门前,她转身就要回电梯,被一把拽住。
“湉湉,能不能给我个机会,听我解释。”
“解释?”唐书湉盈着泪转过身看着他,他面色有些苍白,精心打理的头发凌乱一片,“唐家破产不是因为你,还是试镜成功不是因为你?”
季宴礼语塞,“能不能给我个机会,我会好好补偿你们,相信我。”
“补偿?”唐书湉甩开他的手,“你让我家破产,让我的父亲心梗住院,让我的母亲一夜白头,你跟我谈补偿?
季宴礼你能把你偷走的这三年原本属于唐家的幸福时光补偿回来吗?
你是能补偿我父亲的健康,还是能补偿我母亲的韶华?
你什么都不能!
你只会为了得到你想要的东西,把我们推向地狱,再故作好心的拉我们一把,让我对你感恩戴德!”
唐书湉咬牙切齿,目眦欲裂,这世界上比被信任的人背刺更恶心的,是那个人从不值得信任!更不值得被爱!可她竟可笑的说服自己,克服种种不安和羞耻,无可救药的爱上了他!
“季宴礼,如果你那面目可憎的内心还有一丝丝的感情,就不要继续纠缠我,从我的世界消失,立刻马上!”唐书湉绕过他回屋,门嘭的关上,将两人彻底隔绝。
洗了澡、换了衣服,将自己滑进被褥,眼泪无声无息的,一股一股的往外冒。
怎么能不失望?怎么能不心痛?
浑浑噩噩的躺了一天一夜,第二天傍晚有人敲门,是邻居的声音,“小姑娘你在家吗?开个门啊,你男朋友在外面等你一整天了,年轻人有什么矛盾是解不开的,开个门,你们好好说清楚,你这样让你男朋友在外面蹲着是要生病的。”
唐书湉一动不动,生病?他那么冷那么硬,怎么会生病,他刀枪不入,只有他让别人生病的份,他自己怎么会生病。
唐书湉拿起手机,拨打110,“喂警察,门口有人骚扰我。”
不大一会儿,门口一阵骚动,而后归于平静。
九月底十月的天,天气忽冷忽热,为寒冷的到来做最后的前奏。
窗外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唐书湉扭头看着窗外,竟可耻的想起季宴礼窗格里的那一树花开,这么大的雨,金桂应该落干净了吧?
楼下响起呜呜呜的救护车警报声,却没有上楼,停留了十几分钟就走了。
又过了两三天,迷迷糊糊中,有人砸开了自家家门,是小舟吗?还是,霁川哥哥?
呵,最后想到的,竟是白月光一样的,霁川哥哥。
一道模模糊糊的影子闯进来,唐书湉彻底陷入了昏迷,霁川哥哥,如果能回到过去,如果这一切都没发生,那该多好啊~
从医院醒来,意料之中的,真的是宋霁川,他正枕着胳膊睡觉,大概是累坏了。
记忆中他从来都是干净清爽,连衬衫都不会皱的人,下巴竟冒出密密麻麻的青色胡茬,眼下一圈青黑,头发也乱糟糟的。
唐书湉伸出一只手摸上他的下巴,她很小的时候,霁川哥哥上初中,那时候他刚开始长胡子,她站在盥洗室里看他刮胡子,觉得特别有趣,还问他,“霁川哥哥,我长大了也会像你一样长胡子吗?”
那么美的时光,再也回不来了。
“醒了?”宋霁川感觉到下巴微痒,睁开眼,唐书湉正眼圈红红的看着自己。
“霁川哥。”
“傻丫头,你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霁川哥。”唐书湉说不出话来,只知道喊他,眼泪又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争先恐后的往下掉。
委屈就像贝壳里柔软的肉,只有在最坚固真诚的呵护里,才会将自己翻出来。
宋霁川坐到床边,将她抱到自己怀里,像从前一样,拍着她的背安抚她,“没事了湉湉,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还会吗?短短三、四年,却像一个世纪那么长,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只是他们早已不是当初的青葱年少了。
门半开着,一道凉风席卷进来,激得湉湉一个激灵,背后密密麻麻的冒出鸡皮疙瘩,她抬头,一个穿着病号服的身影站在门口,正阴恻恻的看着她。
季宴礼,他怎么也在这,怎么穿成这样?
“打扰你们叙旧了。”季宴礼干脆推开门走进来,他一向是克制的人。一向都是那些女生争先恐后的往他怀里扑,最不济,他只需略施手段,剩下的那些也会先赴后继的奔向他,他从来无需主动走向任何人。
季宴礼停在床尾,瞄了一眼宋霁川,宋霁川神色坚定,而且面露讥讽的朝他笑道,“季董也在,生病了?我还以为像季董这种身份的人,都是金刚不坏之躯。”
“宋总客气了,我这身铠甲,不是也有你的功劳?”
宋霁川眨眨眼,有一瞬间的慌神,他不自觉的看了一眼湉湉,她脸上已有疑色。
“我想和唐小姐单独谈谈,方便吗?”季宴礼将那个讥讽的微笑还他。
唐书湉拉着宋霁川的手,示意他别走。宋霁川左手暗暗攥紧,“湉湉刚醒,受不了刺激,改天吧。”
“我偏要今天。”
“季董还是一如既往的霸气、专/制。”唐书湉笑的冷气森然。
季宴礼一下子就软了,他看着湉湉,眼神里满是哀求,“湉湉。”
“除了霁川哥,我不想见任何人,你出去吧。”
“你以为他很干净?”
“季宴礼!”宋霁川急忙喝止他。
唐书湉噌的抬起头,看向宋霁川,握着他的手慢慢松开,“霁川哥哥。”她的眼神里有着谨小慎微的垂询,生怕最后一丝烛火也被扑灭的小心翼翼。
“湉湉,没事没事,我会一直在这儿,”宋霁川安抚她躺下,转向季宴礼,“季董,湉湉她三四天没有吃东西,现在很虚弱,你有什么话改天再说吧。”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季宴礼原本坚定的眼神,在瞥见唐书湉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模样的时候,终是败下阵来,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