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峰摇在手中册子画下最后一笔,仔细检查过后,将册子合上。这是他在仙舟上找到的最后一处符纹。
这座仙舟上的符纹数量众多,有的十分简单,他对着符纹的样式画一遍就能掌握;有的晦涩难懂,他便临摹下来,带回玄天宗再研究。
抄录完符纹,任峰摇实在无事可做,便溜达到厨房,准备做个菜吃吃。可当他到了那处,看到来来去去就那几样菜肉,又没有了兴致。
两旬下来,所有的搭配他都试过了,翻来覆去也弄不出什么花样来。任峰摇思忖着,要不尝试一下水果配海鲜,或许有不同的风味。
正当他想把柿子跟螃蟹放一锅时,危宴宁找到他,“两个时辰之后,仙舟会经过一个小城镇,你想不想下去看一看?”
任峰摇一下子就来了兴趣,连忙答应道:“想。”
危宴宁并不意外他的答案,在孤雾峰上,任峰摇就是一个闲不住的,什么都要管。能在仙舟上待了那么久都不闹着要下船,弄得他都有点怀疑,是不是那天晚上的事对他打击太大。
任峰摇那边已经在计划上了,“刚好这些东西我都吃腻了,可以去买一些不一样的食物。还有酒也喝光了,要买几坛回来……”
危宴宁道:“你做的那些菜还能吃腻?”
任峰摇以为他在夸自己,正笑盈盈地等着他的下文,谁知危宴宁话风一转,“就算用同一种食材,同一种烹饪方式,你每次都能做出不一样的味道来……”
任峰摇想反驳却没有底气,只能憋出一句,“那你每次都吃?”
危宴宁诚恳道:“吃个新鲜。我也好奇你能做出什么来。”
任峰摇白他一眼,推开挡在厨房门口的危宴宁,“跟你这种舌头坏掉的人没话好讲。”
他回到自己房间,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船。在这里住了二十天左右,为了图方便,芥子袋中许多东西都被他拿了出来,摆放在房间里。
本命剑缠枝肯定是要随身带着的,一些好用的符篆也必不可少。
不知这次去到的城镇有多大?能不能使用灵石?还是备上一点碎金碎银为好。
再收拾上几套干净衣服,其他就不管了,抓起芥子袋就跑出去。
危宴宁估摸着时间,任峰摇两刻钟不到就收拾好,实在不像他的平时的风格。
看他这副兴奋的模样,或许他早就在这仙舟上待不住了,可是自己没有听到他半句抱怨。
如果是其他人,任峰摇恐怕早就大吐苦水。
为什么不跟我说?危宴宁不禁想道。
但看到任峰摇仰着头,眼睛亮亮地在跟他说话,危宴宁实在没办法把那句“你是不是早就想下船?”问出口。
“操作仙舟难吗?”任峰摇满脸好奇,“我可以试一下吗?”
仙舟起飞的时候他精神颓靡,也没留意危宴宁怎么操作的,回过神来,人已经到了半空中。
除了起飞那一段,仙舟进入云层后就不需要人为操作了,这些天来,任峰摇都没有找到机会开上一段。
危宴宁收起心神,回答道:“不难,我来教你。”
说是教,其实就是危宴宁将每个机关的作用讲了一遍,然后就让任峰摇直接上手。
任峰摇谨慎地提出:“这就完了?会不会有点太儿戏?万一我把它弄坏了……”
“弄坏就算你账上,”危宴宁哼了一声,“跟这些天飞行消耗的灵石一起。”
“哦……”
“要不要试?”
“要!”
云层上没有障碍物,任峰摇只小心地行驶了一会儿,很快便放心地驾驶仙舟全速前进。他驶着仙舟缓缓降落在城外一处无人的荒地中,看看时间,竟然比预计的要早上半个时辰。
落地后,只见危宴宁口中默念口诀,数息之后,仙舟缩小成巴掌大小,被他随意抓在手中,扔进芥子袋里。
芥子袋肯定装不下原本大小的仙舟,任峰摇突然有了一个可怕的想象,“如果它突然在你的芥子袋中变大……”
危宴宁脚步一顿,随即道:“不会,反正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任峰摇继续好奇问道:“这是什么口诀?”
“家中长辈把船给我的时候告诉我的。”
“危家是造仙舟的?”
危宴宁忍不住睨他一眼,“不是……你连我家干嘛的都不知道?”
“干嘛的?”
“……”
危家经历千年,如一颗枝繁叶茂、盘综错节的大树。要说造船,旁支还真的有出色的器修。倒是只能修剑的主家……
这不是一两句话能解释得明白的事情,危宴宁岔开话题,“这船有些年头,如果你真想知道,我便传信回去问一下口诀的来历。”
“那倒不用,”任峰摇只是一时好奇罢了,“你有没有试过对着其他东西念这个口诀?”
“试过,没用。”
这样倒比较合理,如果可以将任何东西都随意放大缩小,那这个口诀就太可怕了。任峰摇随便一想都能想出十几种用于战斗中的情况。
他继续猜测:“那样的话,可能在船上有一个接收口诀的符纹或阵法,口诀只做触发,令仙舟缩小的是其他法术。”
“很这种可能。”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城镇中。
这座小城名叫青石城,规模不大,镇中房屋多为青砖灰瓦,古朴又自然。
两人很快就找到市集,在路边的小摊上买了一点蔬菜,又到酒肆买了几坛烧酒。一路上遇到不少摊档,看上什么便随意吃点。
危宴宁突然停下脚步,任峰摇走出几步开外才发现自己旁边少了个人。
任峰摇朝危宴宁望着是地方看去,那里只有几个陌生行人走过,没发现什么异常,他不禁问道:“怎么了?”
危宴宁沉默一下,不知如何开口。
他只是无意中听到路边几个读书人在说话。
其中一个斥责另一个,说他去到书肆都不买一些正经书,只会看一些扰人心智的秘戏图。
另一个则说那个人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他已经成亲了,看这些也是一种学习。
危宴宁想,自己好像,也什么都不懂。
危宴宁斟酌着说,“不如,你在这里等等我?”
任峰摇更加奇怪了,“你有什么事要做吗?”
“没……没有。”
任峰摇眯起眼睛看着他,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后,回答道:“好吧,那我在这里等你。”
既然危宴宁不想让自己知道,自己也没有必要去多管闲事。
任峰摇双手抱臂,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又开口道:“你干嘛不走?事情不急?”
危宴宁指了指他们来时的路,“你要不要去那边看看?我记得那里有许多小摊。”
“你这是什么话?”任峰摇冷笑一声,“你怕我跟踪你?”
“……不是。”
任峰摇气得转头就走。
“等等!”危宴宁三两步追上去,拿出一个东西递过去,“拿着,可以用来联系我。”
任峰摇接过一看,是一块玉质通透的无事牌。把玩了几下没发现什么门道,便问:“怎么联系?”
危宴宁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玉牌,“这个玉牌与我这个是一对,你往玉牌中输入灵力,心里想着要说的话,就会在我这个牌子上显示。”
任峰摇眉眼一挑,“它会读心?”
“算不上读心。”
任峰摇立即就要试一下,他手指点在玉牌上,缓缓输入灵力,心中默念着自己的名字。
只见危宴宁手中玉牌原本光滑的表面用肉眼可见的速度凸起纹路,组成“任”“峰”两个字,他名字中的“摇”字没有显示出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团奇怪的线条。
也许是自己操作不对。
任峰摇又默念了一次自己的“摇”字,那团杂乱的线条扭动了一下,变成了另一团。
任峰摇:“它坏掉了。”
危宴宁看起来比任峰摇还要惊奇,他将玉牌摆弄一会儿,解释道:“没有坏,这对玉牌还配有一把刻刀,要事先把字刻进去它才会显示。我之前刻了一些,原本以为够用了……”
任峰摇又试了一下,这次玉牌上出现四个字“魑魅魍魉”。
任峰摇呵呵笑了一声,“我的‘摇’字很难写吗?笔划也不是很多吧。”
危宴宁:……
感觉自己好像犯下滔天大罪。
手中玉牌微微发烫,任峰摇又开始用灵力在上面写字。
危宴宁举起玉牌一看,连线条都称不上了,上面只有几团凸起的玉疙瘩。
危宴宁:“你在写些什么?”
任峰摇:“龘爨龗籮灪。”
危宴宁:?
任峰摇将玉牌在指间翻来覆去摆弄了好一会儿,终于收了起来,“挺好玩的,好了,你可以走了。”
危宴宁抿唇忍笑,任峰摇这幅样子,表现得好像自己用玉牌收买他一样。虽然这不是自己的本意,不过还挺好用的。
“那我走了。”
“再见。”
危宴宁走出几步,回头看了一眼。任峰摇还站在原地,见他回头,朝他挥挥手。
危宴宁有种顿悟的感觉,他好像找到了驯服?不对,应付?不是……反正他找到了口口任峰摇的办法。
口口待填。
任峰摇看危宴宁走远,往与他相反的方向走去。
在周边小摊消磨了一下时间,忽然察觉有一丝灵力朝他靠近。
寻着那丝灵力望去,一只破旧的纸折小鸟歪歪扭扭地向他飞来。
他懒得给师弟妹们一个个传话,就捣鼓出这个小法术。还顺手教给叶满庭他们。
他心里倏地一跳,连忙上前把折纸小鸟接住。
小鸟躺在他的手心里,像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身体一歪,眼睛位置上的墨点褪去颜色,变回一只普普通通的折纸小鸟。
任峰摇将其拆开,手中的纸摸起来软软的,里面的字已经晕开,只能勉强辨认出落款上写的是三天之前。
也许这几天在下雨,他们在云层之上没有察觉。
任峰摇用灵力小心把纸烘干,又把它折成小鸟。
恢复灵力的小鸟挥着翅膀,张牙舞爪地对任峰摇发出无声控诉。
任峰摇用指腹摸了摸小鸟头部,“飞不了那么高,是吧?下次给你弄张好纸。”
小鸟蹭了蹭他的手指。
“现在,带我去找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