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是一个伟岸的汉子,刚刚连赢三场,正是气势鼎盛的时候。
他看见任峰摇一身风流公子的打扮,举着一把折扇给自己扇风,宽大的衣袖滑了下去,露出一截皓白的手腕,那粗细,看起来自己用上三成气力就可以捏碎。
那个壮汉叫道:“你这小白脸不躺在相好的肚皮上睡觉,来这里找打?”
任峰摇一愣,刚刚几场怎么没有这个环节?我要骂回去吗?
壮汉还在继续:“我的拳头比你的头都大了,等下不要哭着找妈妈!”
说话间,壮汉已经向他冲来,任峰摇手一扬,飞出一道符篆,泛起光芒,半空中架起半透明的屏障。
那个壮汉身影一滞,没有迎面撞上去,但也收势不及,于是干脆一拳打在了屏障上。
屏障没有像他预想中裂开,反而荡开道道波纹,壮汉的拳头陷了进去,这时他才知道,自己这拳竟然打进了水中。
不过用符篆召出来的水幕维持不了多久,就哗啦啦从半空落下,浇了那个壮汉一个透心凉。
壮汉原本一身劲装,现在浇了水,布料贴在皮肤上,行动受阻,他干脆双手交叉与胸前,抓住衣襟,用力扯开。
饱满结实是肌肉,蜿蜒在肌肉之上的血管,毫无遮掩地出现在人前。
比武台下本来就有不少人围观,见此情景更是喧哗起来,任峰摇还听到女修尖叫的声音。
任峰摇本来就想把场面搞得热闹些,没想到他还没开始发力,就有人帮他提前完成任务了。
不过他是来这里出风头的,不是让别人出风头的。
瞄了一眼台下狂热的观众,任峰摇暗忖,是他太久没下山了吗,原来外面的世界民风那么开放。
上下打量了一下对方的身材,任峰摇问:“你是个体修啊?”
壮汉显然也对台下观众的反应很满意,挑衅道:“别想了,这肌肉你再练十年也没有。”
任峰摇抽抽嘴角,谁问你这个了……
虽然情况跟他想的不一样,但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也算是达到任峰摇的目的了。
昨天,万思雨向他们透露有修士失踪的事,无论她出于好意还是不怀好意,他们知道这件事,就不能无动于衷。
斩妖除魔,济世救人。本来就是他们下山历练的目的之一。
可惜得到的线索太少,于是他跟危宴宁便来到最多修士聚集的地方,看看能不能打听到什么。还打算在这里出一出风头,如果能引起昨天追杀方逸轩的那批人的注意就最好了。
接下来的时间,任峰摇手中的符篆像不要钱似的,往那个壮汉身上甩。
这些符篆有的很厉害,有的虚有其表,但每一道都能发光,整个场地都被任峰摇弄得眼花缭乱。最后那个壮汉还没能近身,就被他打了下去。
任峰摇赢了一场,得意地跳了下台,冲危宴宁扬扬头,“怎么样。”
危宴宁评价道:“花里胡哨。”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危宴宁嗤笑一声,“是谁给你的符?几道只会发光,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任峰摇问:“是紫霞峰的小朋友们给的,哪几道有问题?”
危宴宁报了几个数字。
任峰摇想了想,“那些是他们第一次画出完整的符篆,已经不错啦。要是告诉他们,他们第一次画的符就打败了一个体修的壮汉,他们一定会很高兴的。”
危宴宁哼了一声,“那你最好别告诉他们你用了多少道。”
接下来任峰摇又上去打了几场,全都是用这种充满视觉效果的打法。
几场下来,任峰摇估摸着这里的人应该都熟悉他了,这才下了比武台,坐到旁边供人休息的长椅上。
没过多久,有个三四十岁的男人在他面前逛荡。犹豫了好久,终于忍不住走过来问他,“这位仙君,你会驱鬼吗?”
“驱鬼?”
这个男人姓张,是一位镖师,最近送镖的时候从马背上掉下来,好在他经验丰富,掉下来的时候挣脱了马镫,这才避免了被拖行。
张镖师说:“我做这行二十多年了,一年有九、十个月都是在马背上过的,怎么会掉下来呢?一定是……一定是那些东西。”
任峰摇问:“会不会是你不小心,或者路上太过劳累?”
张镖师摇摇头道:“除了从马背上掉下来,最近我总是倒霉得很!”
接着,他便列举了砍柴差点砍到手,去茅厕差点掉下去等倒霉事。
任峰摇问:“这些都是在你家发生的吗?”
“对。”
任峰摇道:“你身上的确有一丝鬼气。”
张镖师大惊:“他现在跟着我?”他的脸一下子白了,“仙君,能不能帮我看看,那个鬼是什么样的?”
任峰摇道:“这里是太多修士,寻常鬼怪不肯跟过来,我什么都没看到。”
接下来张镖师便邀请任峰摇危宴宁两人去他家中驱鬼。
男人在前面走着,任峰摇危宴宁两人跟在他后面。
危宴宁低声对任峰摇说:“这就是你说的,请君入瓮?”
任峰摇肯定能认出张镖师身上的鬼气跟万思雨所说的修士失踪事件一点关系也没有。
但还是嘴硬道:“你就说他身上有没有鬼气吧。总之,我们遇到了,总不能因为作祟的是小鬼,就放任它吧。”
两人来到张镖师家中,四处查看一番,很快就在房梁上发现了一只小鬼。
那小鬼生前是个七八岁的小孩,被发现的时候丝毫不害怕,还冲任峰摇他们做了个鬼脸。
任峰摇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刚刚成型的小鬼,问张镖师,“你倒霉多久了……不是,你觉得自己撞鬼多久了?”
张镖师回答道:“已经有三、四个月了。”
三、四个月?
这小鬼阴气不重,变成鬼也是三、四个月个月而已。
这种刚刚成鬼的,不是在埋着它的地方徘徊,就是回到他生前怨念最深的地方。
怎么会跟着一个陌生人回家?
任峰摇看了张镖师一眼:“冒昧问一句,你成亲了吗。”
张镖师听到这个问题,窘迫一笑,“没有。”
“哦……”任峰摇又问:“那你在外面有私生子吗?”
张镖师急了,“我常年在外走镖,干的都是把头拴在裤腰带上的活,养活自己都是勉勉强强,怎么可能有私生子。”
“哦……”任峰摇应了一声,思忖道,也许是自己误会了。
“……相好倒是有几个,”张镖师继续说道,“但谁会那么蠢给我生孩子啊?”
“那好,”任峰摇道:“我这就帮你灭了它。”
“灭……灭了?”张镖师突然大喝一声:“且慢!”
“怎么了?”
张镖师结结巴巴地问:“不是应该超度它吗?”
任峰摇理直气壮:“我又不是和尚,不会做法事。你不是说是它害你倒霉的吗?那么直接灭了它也合道理。”
张镖师拜拜手,“不行不行。”
任峰摇停下动作,抱着臂等他下文。
“直接消灭它……太,太粗暴了,”张镖师道:“有没有一些温和点的方法。”
任峰摇盯了他一会儿,“那只鬼是你的谁?”
“这……”
任峰摇道:“不说就算了,小鬼难缠,你好自为之吧。”说罢,拉着危宴宁就要走。
“等等,”张镖师挽留道:“我说,我说。它或许是我祖宗。”
“呵呵。”任峰摇不禁笑了出声,“我看他那副发育没完善的样子,应该做不了你的祖宗。”
张镖师愣了一下,求道:“仙君,能不能让我看一下它的样子?”
任峰摇想了想:“可以。”
见任峰摇轻易答应下来,一直在旁边没说过话的危宴宁好奇问道:“你什么时候学了让凡人开天眼的本事?”
任峰摇轻哼了一声,“看着吧。”
张镖师的房子不大,任峰摇很快就布置好了结界。他掐指捏了个法诀,几条金线从房间四角射出,一下子就将那个小鬼束缚起来。
任峰摇走过去对它说:“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我现在送你走,要么你现型,看看能不能用另一种方式送你走。”
小鬼不住扭曲着身体,想将金线挣开,却发现那线越缠越紧,只好点了点头。
张镖师觉得眼前的画面突然扭曲起来,然后他眼前就出现了一个大约七八岁左右,被金线绑着的小孩。
那小孩面色苍白,眼底乌青,正对着他呲牙咧嘴
张镖师被眼前的情景吓得坐在地上,“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任峰摇对他的说辞感到奇怪,他对自己撞鬼早有所觉,怎么小鬼现型了,会是这种反应?
任峰摇问:“你觉得它应该是谁?”
张镖师道:“仙君,你快点灭了它吧!就是这个小鬼,搞得我这三四个月来都不得安宁。”
任峰摇讶于他态度的转变,这个时候他倒是不急了。反正这一人一鬼,一个是三、四个月的小鬼,一个是只会的拳脚功夫的普通人,情况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任峰摇问:“你真的没有私生子吧?”
张镖师哭丧着脸:“我倒是想有……什么私生不私生的,只要有人愿意给我生,都是我宝贝孩子。”
也不怪任峰摇会那么想,遇到这种小鬼,十有**都是私生子被抛弃至死,回来寻仇。
“如果你没有孩子死在外面……孤魂野鬼不会轻易缠上人,你自己说说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
“我……我……”
他那副样子明显就被任峰摇说中了。
任峰摇等了一会,见他遮遮掩掩不想明说,不耐烦道:“算了,我也不想惹上别人的因果。”
张镖师看他要走,连忙拦住,“仙君别走!我说,我什么都说……”
任峰摇停住脚步。
张镖师道:“这条街上不远处住着我的同僚,跟我一样在通天镖行押镖的。他最近送镖遇上劫道的。那条路上除了我们镖队,还有另外一辆马车。他擅作主张,把货物给了劫匪,趁着劫匪抢货物的时候将那辆车的人救了下来。原本我们都以为他要倒大霉了,谁知道那车人出身不俗,不仅帮他赔了钱,还给他不少谢礼。他就用这笔钱将租的房子买下,还娶了个媳妇。”
任峰摇没想到这件事还牵扯到了别人,皱眉道:“你继续说。”
张镖师道:“大家都说他是祖坟上冒了青烟,那人的爹妈刚死了不久,他就转运了。我觉得他们说的有道理,就是坟山风水选的好。”
张镖师继续道:“然后我就趁他押镖去外地的时候,将自己的祖坟里面的骨头挖出来,埋到他爹妈的坟中。可是那时天太黑了,我点的灯不够亮,我不知道自己挖没挖全。”
任峰摇:……
危宴宁:……
张镖师挠着脑袋,“我觉得应该没有那么轻,肯定落下了几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