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平,怎么回事,你又把山杞子跟地肤子混在一起了。”管事的姐姐不由得皱眉,“这几日你都错了多少回了。”
“文竹姐姐,对不起,我马上捡出来。”阿平脸色难看,他这几日的确犯了好多错,平时他根本不会这样。
“算了算了,我拿给别人做吧,你得了空回去多读读小姐布置给你们看的医经吧,前日的课业你错了不少...”文竹顿了顿,还是说道,“空闲了就多读读医书,不要分不清主次,到处乱玩。”
“是,多谢姐姐教诲。”阿平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这几日他总是心浮气躁,神思不属,原本记得很好的药方临到考校的时候一个也想不起来,他总是想起那天在炼药房见到的素沅姐脸上狰狞的表情,还有她手上的药。
以前阿平会觉得怎么会有素沅姐姐这么好的人,可是,自从他看到了素沅姐姐将药加进陆少主用的熏香,从前他隐隐觉得不对的地方好像就都说得通了。
明明有人帮忙,可是陆少主吃的用的都会经过素沅姐姐的手,那每天给陆少主的药真的是为他好的吗?
为什么以前他带小孩子们出去从来没有出过事,偏偏就是那次,在陆少主说完喜欢他伺候之后,他就出事了。
还有....还有,素沅姐姐好像从来不会让某个人特别讨陆少主高兴,除了她自己。
阿平浑浑噩噩地走到门口,却被人故意撞开,他看不清楚撞他的人是谁,只听见好多声音,
“真好啊,原来只要会讨好人,犯了错也不用挨罚呢。”
“切,素沅姐正正经经教的手艺不要,非得要去学那讨好人的伎俩,好听的话谁不会说呀,怕就怕是个肚子里没货的废物。”
“整日带着一群小孩子没边儿的跑,还以为学得有多好呢,前天的课业你看了没,差点没把我笑死。”
与他年岁差不多的少年少女们仿佛都在对他指指点点,可是他只是单纯地把陆少主当成他的大哥,他想要让他高兴也有错吗?
他们从来没有跟陆少主交谈过,又怎么能了解他对少主的敬仰。
没有人能靠近陆少主...
阿平脑海中突然闪过了这个念头。
除了他之外,跟他同龄的孩子里没有一个有要去亲近少主的念头,像是有人在他身边画了一个圈,阻挡着其他人的靠近。
是,素沅姐吗?她想干什么?她想对陆少主做什么?
慌乱的思绪让阿平不知所措,他想逃离这里,这里看似自由,实则处处布满看不见的丝线,尽管这些丝线对他视若无物,但是阿平心中还是怕得厉害。
他知道,他是在怕自己那颗想要告诉少主,甚至,想要自不量力地去拯救少主的那颗愚蠢至极的心。
他来到小山他们住的小院中,起码在这儿,年幼的孩子们不会对他口吐恶言。
“阿平哥哥,快来啊,二狗哥被蛇咬了!”
孩子们围在二狗的身边,叽叽喳喳地说着,见到平日里时常照顾他们的大哥哥来了,都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样,一边告诉他是怎样的蛇,一边又跟他说二狗看上去快要不行了。
阿平看了看二狗的脸,原本稚嫩红润的小脸变得苍白,额头上布满汗珠,二狗紧紧地咬着下唇,他被其他孩子挪到树下,裤腿被卷起,露出他被咬的伤口。
阿平定了定神,查看了他的伤处,心中判断蛇的毒性并不算猛烈,又在周围找了几种草药,揉碎了敷在二狗的伤口处,就算简单处理完成了。
阿平松了一口气,又连忙安慰其他被吓坏了的小孩子们,还不等他们准备将二狗转移到屋子里,二狗突然惨叫出声。
阿平问他怎么了,二狗疼得话也说不出来,只是虚弱地用手指了指腿,阿平颤抖着手将敷在伤口上的草药取下,原本只是流血的伤口变得红肿,原本只是小小的两个孔洞,因为红肿而变得可怕起来。
不....是他记错了药吗?
鬼针草跟天南星草不是治蛇毒的吗?
他...他是记错了,还是找错了药?
二狗,二狗会不会被他害死啊?!
有两个孩子见着情势不对,忙喊着救命,一边去找更有能力处理这些事的大人去了。
阿平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他麻木的看着素沅小姐过来,不知道做了什么,二狗的痛呼小了下来,然后被抱进了屋子,其他孩子们也跟着去了。
没有一个人在意他,也没有一个人来问他。
他呆呆地爬起身了,虚空的眼神慢慢聚焦,像是才想起来自己差点害死一个人,惊惧交加的他拔腿就跑,他要跑到自己觉得熟悉的地方。
“阿婆!阿婆!”被吓到的少年慌忙跑回家大声呼喊着寻求安慰,在看到屋子里的人时,生生止住了脚步。
“阿平回来了?”阿平奶奶半躺在床上,手边是刚熬好的药。
半夏姐姐一边将手上的药包放好,一边叮嘱她一些事项。
待嘱咐完全,半夏便准备离开,并未与阿平多说两句。
阿平很想她说点什么,说点素沅姐对他很好,说素沅姐其实没有给陆少主下药,随便说点什么都好,不要就这样走了。
可半夏还是就这样道别离去了。
阿平并不敢跟阿婆说自己犯的纰漏,又不想让阿婆看出自己的不对,转移话题问道半夏姐姐来做什么。
阿婆说,素沅姐经常来家里为她看诊,时常让半夏姑娘来给她送药,还不要药钱,还让阿平去她的药房里学手艺。
“娃呀,那素沅小姐可当真是一个好人啊,你到人家铺子里可得多干点活儿,知道吗?”
阿平应好,又喂阿婆喝完了药,待阿婆睡下了之后一个人愣愣地坐在门口。
他望着天空,想要等一只鸟儿飞过,可是他等了好久,看得眼睛酸疼,还是没有鸟儿经过。
阿平慢慢冷静下来,待心中再无波澜之后,缓慢站起身准备回屋里读医书去了。
刚要关上房门时,一声鸟叫响起,阿平顿了一下,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安抚好几个小家伙之后,素沅回到自己院子里,文竹拿那几个大些的孩子的课业给她瞧一瞧,又提起阿平的事,
“师姐,阿平他最近课业疏忽得厉害,我有心管教,可是你嘱咐我不要对他重罚,我只能言语提点了几句,这样下去怕是其他的孩子会不服的。”
“这件事,怪我,”素沅放下手中的纸张,眉头轻蹙,“我之前罚他重了些,那孩子,好像有些怨我了,哥哥难得有能说得上话的人,我怕若是再罚阿平,哥哥会不开心,我实在是不想令他失望,阿平他,我想等再过多一些时间就会想通了吧。”
“师姐,那不如就让阿平自己回去吧,课业这般不上心,留在医馆也是无用。”文竹对阿平今日处处犯错很是不满。
“可是哥哥很喜欢他呀,”素沅宽慰她,“而且阿平那孩子很聪明的,他会知道该如何做的。”
文竹走后,半夏进屋拿给她新做好的丸药,素沅笑着给她道谢,又问起今日阿平奶奶的情况。
“咳嗽已经大好了.....阿平回家之后,开始看医书了。”
素沅正在查看丸药的动作一顿,抬起头与半夏乌黑的眼珠对视,几息之后,她笑开,
“看吧,我就说阿平是一个聪明的好孩子呢。”
“你也很聪明呢,半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