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色阴沉的徐识音手伸进衣兜里,不知道按了什么东西,房间尖锐的咒骂声瞬间弱了下来,变成了隐忍破碎的低喘和泣音,隐隐约约地听不真切,却让人觉着可怜至极。
楚遂没敢再听,他快步跑下楼梯,心里却思酌着怎么才能帮到盛见誉。
“你可以趁明天徐识音在公司的时候摸进主卧看看,不过你不一定能解开锁链,脸比纸薄的盛见誉也不一定能接受自己那副样子被你看见。”楚邃慢幽幽地在楚遂脑海里说。
楚遂目光闪烁了一瞬,似乎没有把楚邃的话听进去,他静静地坐在餐桌旁等徐识音过来。
徐识音约莫过了十分钟才下来,他几乎没怎么吃饭,只是陪楚遂坐了会儿,见楚遂吃的差不多了才起身拿保温盒盛了些锅里煲的牛肉羹汤。
楚遂突然说:“舅舅,生日那天可以给我办一场画展吗?”
以徐识音对他的宠溺程度,生日宴标准的画展一定相当盛大,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和精力,楚遂想让徐识音忙起来,分散些在家中的注意力。
徐识音对楚遂示以温和一笑,毫无犹豫地应下:“那地点就定在科菲纳博物馆吧,刚好那一周科菲纳博物馆有一场大型展会,两个月前他们就给我投递过邀请你去参加的邮件。”
楚遂乖巧地点头,表示对徐识音的提议没有异议,然后目送徐识音拿着餐盒上楼。
原本楚遂以为找时间溜进主卧会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但楚遂完全没想到徐识音会待在家里一连七天都没去公司,就连他的生日画展徐识音也只是安排别人布置下去。
刚开始楚遂刻意路过主卧门口时还能听到几次盛见誉的挣扎声,后来一连几天房间都再没传出什么大点儿的声响。
而且频繁换下楼的床单和被套总是沾着腥浊的血迹和白斑,没经过女佣菲娅的手就被徐识音丢进了滚筒洗衣机。
楚邃起了逗弄的坏心思,他添油加醋地在楚遂脑子里科普一些伴侣之间起争执后失手杀人、奸.尸分肢的恐怖场面。
楚遂被吓得脸色惨白,几乎真的以为盛见誉遭遇了什么不测,后来就连徐识音向他笑时楚遂都害怕得四肢僵硬。
徐识音察觉到楚遂的异常,上一秒还笑着脸突然一脸正色地询问:“怎么了小遂?”
楚邃超贴心地在楚遂脑子里播放杀人犯察觉自己被发现后堆着虚假的笑脸眼神阴戾地处理目击者的画面,一帧一帧的,几乎和徐识音的面容重合,代入感极强。
楚遂噌得一下从餐椅上站起来,他疯狂摇头,抖得跟鹌鹑似地跑回了房间。
他一边告诉自己舅舅不是那样的人,一边又忍不住恐惧担忧。
忍到徐识音终于离开家门的那一刻,楚遂飞奔似地跑到主卧门口,却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才敢推开这扇门。
门锁坏了的房门是被一张折叠的白纸卡塞着关上的,楚遂推开门的瞬间,白纸飘落。
他来不及思考门被这样打开过会不会让徐识音回来后轻易发现,他只紧张地盯着床上。
幻想中恐怖血腥的画面都没有出现,盛见誉只是气息微弱地伏躺在床上,面色苍白而恹恹,他半裸的身子微躬着小幅度地发着颤,遍体都是深深浅浅的於紫,麻木空洞的目光像是流干了所有的眼泪。
像娇贵高傲的白孔雀被断了尾羽锁在笼子里,被人亵.玩到奄奄一息。
就连脑海中的楚邃似乎也一怔,半晌后才讽笑着感叹:“这么惨啊,都这样了,还不肯跟徐识音服个软。”
楚遂抿着唇没说话,他走上前了两步,盛见誉的目光突然凝拢落在他身上。
盛见誉掀起眼睑上下打量了楚遂一眼,声音哑到几乎听不清:“楚邃还是小遂?”
“我……”楚遂不知道该说什么。
盛见誉像是分辨了出来,他嘴角扯出一个很轻很轻的笑容:“是小遂啊……你是想来帮我的对吗?”
楚遂轻轻点了点头。
盛见誉支着无力的四肢勉强撑起了身子,半搭在腰腹上的被子随着他的动作滑落了些,精金的脚链碰撞发出细碎清脆的声音。
楚邃在楚遂脑海里相当不做人的评价了一句:“这声音还挺有乐感,盛见誉不谱支曲可惜了。”
楚遂拧了拧眉,这锁链在他和盛见誉听来,都异常刺耳。
盛见誉伸手握住了碰撞的锁链,他低下头正眼瞧了瞧自己狼狈的模样,片刻后,发出一声分不清情绪的嗤笑。
盛见誉说:“帮我找件衣服吧,小遂。”
他此刻的冷静和九天前暴怒的歇斯底里对比鲜明,却莫名让人心口一疼。
楚遂掩住眼中的心疼,他知道自己的怜悯会让盛见誉更难堪,盛见誉从来不需要可怜这种东西。
楚遂拉开了双人衣柜,盛见誉突然看到了挂在最边上的那套白色高定西装,那是他四年前站在国际领奖台上第一次见到徐识音时穿过的。
盛见誉指了指说:“要那套。”
楚遂将那套取出来拿给盛见誉,他其实有些欲言又止,高奢的礼服不适合日常穿,太张扬高调,那套白色礼服上有大量繁复华美的银色暗纹和碎钻,盛见誉穿上倒真像极了楚邃说的白孔雀。
因为脚链的缘故,下半身没法穿,盛见誉平静地看向阳台的几株花说:“小遂,链子的钥匙在花盆里,你要是愿意放我走就帮我解开,不过你得有把握承受你舅舅的怒火。”
“我闯进来就已经准备好接受他的责罚了,但这件事是他做的太过了,我理应替他更正错识。”楚遂轻声回答,他走到阳台想去翻找钥匙。
但楚遂第一眼便看到花盆里沾了於泥的许多淫.秽玩具,楚遂瞬间脸色一白,他震惊于舅舅平时那么正经的一个人居然有这么……这么禽兽的一面。
盛见誉倒是面色如常,像是不在意让楚遂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孩看到那些不堪入目的东西:“他弄得太过,在我身上用坏了几个,清洗前就随手丢那儿了,钥匙也是今早随手放那儿的。”
“盛见誉这是在故意恶心你啊,他可能是想报复那天在瞭望塔上我推他,也可能是恨徐识音恨到都开始迁怒你了。”楚邃向来不介意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
怎么可能,楚遂轻易推翻了楚邃的言论,他看到了表面轻描淡写的盛见誉紧掐掌心的手在颤抖,如果不是盛见誉被锁着下不了床,而且他是盛见誉现在唯一可以求助的对象,盛见誉怎么可能把自己难堪的伤楚剖给他这个始作俑者的侄子看。
楚遂恍惚间听到一颗骄傲的心脏支离破碎的声音。
楚遂强忍着恶心翻找出埋在下面的钥匙,但那双钥匙却只能解链子栓在床柱那头的锁。
盛见誉面色平静地将链子缠绕在腿上,免得拖地影响行动,他这几日就算洗澡被短暂地解开也是拖着这两条脚链的,不小心摔倒了便只能狼狈地跌在徐识音怀里。
楚遂全程没再说话,他看着盛见誉换好衣服后缓慢地走进洗浴室,许久才出来。
“徐识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时间不多,你是留在这里还是跟我走。”盛见誉语气干脆果决。
楚遂只犹豫了一下,便跟盛见誉走了。
盛见誉和楚遂的银行账户都是和徐识音关联的,他们俩在外不敢刷卡又没有什么现金,楚遂以为所谓的离开会举步维艰,但他没想到在盛见誉几通电话后,他们一个小时就办齐了所有证件买了两张飞华国的机票。
路途上唯一的坎坷是在格尔兰国际机场过安检时,盛见誉被拦了下来。
反复检查许久的安检员看到盛见誉腿上的锁链和青紫的痕迹后,震惊且迟疑地询问:“Sir, do you need to call the police for legal aid?(先生,你需要报警寻求法律援助吗?)”
盛见誉生得本就俊朗,这身白色的高定礼服张扬华贵得像是自带聚光灯,他被安检拦下时就已经吸引了四周很多的目光。
面对安检关切的询问盛见誉没有说话,一直跟在后面的楚遂抬头看向盛见誉,才发现他的面色同他的衣服一样雪白。
楚遂扑在盛见誉怀里紧紧拥抱住了他,试图用自己的身体隔绝那些四周投过来的异样目光。
但楚遂的身体绷得很僵,他其实也极度不适应喧闹的场景,不适应别人聚焦的异样目光。
被扑撞了满怀的盛见誉顿了顿,伸手摸了摸楚遂的头,而后礼貌地拒绝了安检员的好意并且请求立刻登机。
飞机起飞的那一刻,楚遂还觉得自己像在做梦一样,他就这么恍惚地离开了他生活将近六年的国家,即将飞往在他记忆中已经快模糊的故国。
楚遂望着飞机的舷窗外,他小手贴到了透明玻璃上,喃喃地说:“再见,格尔兰。”
盛见誉也随意楚遂的目光望了出去,窗外的透射着阳光的灿白云朵绚美而自由。
像是心中积压的浊气抒解了些许,盛见誉笑了笑,也轻声说:“……再见,格尔兰。”
我不喜欢写惶惶不安地逃跑后很快被抓回去,我喜欢写保持理智地逃跑后那种宛如新生的感觉。
盛见誉的视角和旁观者视角好像都有点虐,但我一从徐识音的视角想——“媳妇儿和我吵架、冷战、还拐着亲亲侄儿一起离家出走了”,我就好想笑,他真的,活该老婆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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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再见,格尔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