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市中心的一家清吧,“醉梦”。
宗寰穿着黑色高领针织衫靠坐在吧台里侧,他仰着头,双眼微眯,浅酌着酒。
醉意微醺,他手中剔透的菱面酒杯折射着流光溢彩的灯光,彩虹色的光段映在宗寰俊美蛊人的脸上,夺目而魅惑至极。
不少不认识A城太子爷宗寰的小年轻上前借着点酒的名义搭讪,但宗寰眼皮都懒得掀一下。
他整个人都散发着慵散、颓靡而忧郁的气质,像倦怠的舔舐皮毛的狐狸。
吧台另一侧金发蓝眼的年轻调酒师靠了过来,像是有些新奇地发问:“宗少怎么许久不来我们醉梦猎艳了?”
“收心了,没意思。”宗寰当初屈尊降贵在荀越这家算不上顶级规模的酒吧里做调酒师,一是图个新鲜,而是方便觅寻合意的猎物。
“夜色”里那些早调.教乖顺的,远没有野味来的刺激。
“海王上岸?是栽在谁手上了?”金发调酒师挑了挑眉,调侃道,“真可惜啊,你这个金牌调酒师的招牌不在,我们店里的流水至少少了一半,不过这些事情嫉妒不得,你仅仅是坐在那里,就够招人眼了。”
“荀越不会缺我这几杯调酒的钱。”宗寰语气敷衍。
“宗少心情不好?”金发调酒师递了杯科罗娜日落过来,是宗寰以前常调给郁寒的酒。
“知道我心情不好,就别来烦我。”宗寰目光微敛,视线落在那杯红橘渐变色的鸡尾酒上,心口酸胀。
金发调酒师悻悻地走开了,顺便帮他揽走了没有眼色上前叨扰的酒客。
宗寰放下手中空掉的杯子,从衣兜里摸出两张透底照片对着灯光看——一张是郁寒走进A大教学楼前那片林荫的侧脸照,一张是郁寒抱着教案走进大学生心理咨询室的背影照。
他看着照片中的人,只觉得陌生。
照片是他三个多月前尾随进A大拍的,郁寒自从那次在“夜色”被他下药后,就和他彻底闹掰了。
那天晚上他还没来得及做到最后就莫名其妙被家里人发现逮回家去了,被撂在酒店床上没人管顾的郁寒空熬了一夜。
宗寰知道那种能将人理智摧毁的烈性药不是单靠自己就能轻易纾解的,他后来去问才知道,郁寒在第二天的下午才磕磕绊绊离开了“夜色”顶楼的房间,那神色像大病了一场。
他算是把人得罪透了。
有那么一瞬间,宗寰甚至荒谬地生出了想对郁寒负责的念头。
但郁寒根本不需要他的负责,他拉下脸想求和的电话不接、示好发的消息不回,他唱了一个多星期独角戏最后忍无可忍去A大堵人却连个眼神都没换到。
这种不识好歹的货色实在是欠教训,他宗寰只要勾勾手指,多的是人帮他将郁寒逼得走投无路最后只能像条狗一样回来跪着求他。
宗寰目光微闪,将食指与中指间夹着的照片准确地丢进盛满鸡尾酒的杯子中,橘红的酒液四溅,模糊了照片上郁寒的样子。
宗寰揉了揉眉心,压下心中的戾气和一种莫名的情绪……算了,他放过郁寒这一次,就当是,弥补那晚了。
抬眼的宗寰恰巧撞见了走进酒吧的一个便衣,看上去很年轻,过于板正的气质和他明显伪饰过后的装束格格不入。
荀越这家酒吧一直合法经营,犯不着招警察,宗寰好奇的目光随着那名年轻便衣而移动,他靠近的方向有名寸头青年像察觉到什么,身形隐匿进一堆拼酒的人群中后从侧门溜了出去。
似乎打草惊蛇了的年轻便衣并没有去追那名青年,他仍旧装成酒客的模样走向南侧吧台,一副熟稔地语气对着金发调酒师说:“庭,来杯低度数的玛格丽特。”
他嗓声是刻意压下来的那种低沉,像带着某种暧昧的暗示。“醉梦”是个gay吧,那小警察看着金发调酒师的目光都拉丝了,邀约之意昭意若示。
宗寰挑眉,或许他误会了,这小警察不是出任务,只是单纯下了班来酒吧消谴。
金发调酒师眼中有几分瞧不上的屑意,那张眉眼深邃带着异域风情的俊脸上面无表情,但他递杯时却被对方碰到了手,手心中塞进了张小纸条。
这偷偷摸摸的小动作,看到的人不多,就算发觉了,也只会觉得是**一类。
借着吧台明亮许多的灯光,宗寰看清了他那张过分年轻的脸,目光中带着几分凌厉的锐气,微扬的唇却给寡淡的五官添了些勾人的邪性。
宗寰心头一动,明明完全不像,但那警察侧脸的轮廓却隐约和郁寒有三分重合。
……
记忆回到年初,2月14号的情人节。
坐在包厢的宗寰透过单向玻璃看向一楼巨大的舞池中央,一个让他视线不自觉被牵引住的身影随着霓红醉绿的灯光闪烁而摇摆舞动,身上的白衬衫被汗液浸湿得半透不透,劲瘦的肩胛骨翕动间犹如振翅的蝴蝶。
那极至的欲感让人心脉都澎张,汗湿乱了他的黑发,汇聚的汗珠顺着额间流淌过那张扬似火的锋厉眉眼,又隐没在殷红的唇间。
像是一把刮骨的艳色弯刀,他在所有人的心脏上深深豁开名为“**”的狰狞血口。
乖巧跪伏在宗寰腿间的少年随着宗寰的目光望向舞池中央,像是一瞬间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
他眸中水雾迷朦,声若春水般试探着问:“先生认识那个人吗?他真漂亮。””
“昨天见过一面。”宗寰指间穿过少年沐浴后半湿的发,微微一扯,少年被迫抬头与他对视,“怎么?你喜欢他?”
少年被宗寰的目光惊到了,他发着抖说:“邱清不敢。”
“不敢……”宗寰将这两个字重复了一遍,松开手,“倒是个会说话的。”
邱清张嘴还想再解释两句,却被宗寰截过话,宗寰拿起桌上花瓶中的玫瑰在手中把玩,视线却一直盯着舞池那诱人的身影不放:“不是不喜欢,只是不敢,但你应该只见过他一次吧……那家伙,可真是个招人眼的猎物呢。”
邱清怔怔看着宗寰眼中不加遮掩的爱欲,心里下意识觉得他的金主动情了。
可是,怎么可能呢,在这种声色醉人权利醺心的**场上,所有人遵循原始本能的性刺激,动情的人都是被嘲笑的失智者。
宗寰垂眸扫了一眼邱清,将玫瑰放在鼻间嗅了嗅,问道:“你说,他像不像这朵红玫瑰。”
邱清摇了摇头:“不像的,这里摆放的玫瑰没有毒刺。”
宗寰失笑,轻轻扣住邱清的后颈:“嗯,大概没有花能形容他的艶色与锋厉。”
邱清眉眼低顺地埋下头。
楼下舞池的郁寒看着身边又一对劲舞的情侣在尖叫狂欢声中湿吻,面色不改地在心里骂了今晚第三声“艹”。
他此刻就该去开个房磕点儿药,摇醒他意识还在睡梦中的郁杉,快乐地滚床单。
兴致点燃,欲.火消不下去的郁寒扯了把半开的衬衫领口出了舞池,他去业务台办了房卡,然后往二楼走去。
二楼的设计是一侧包厢一侧客房,一般是方便包厢的客人们玩儿嗨了直接办事儿。今天情人节的原因,原本常规的客房已经全满了,只剩下几间二楼的。
郁寒快走到房间前,对门的包厢突然推门摔跌出一个浑身被红酒浇透的少年。
有戏看,郁寒顿了脚步。
包厢紧接着走出一个穿金带银的彪壮男人,他手中空掉的酒杯直直砸向少年的头,嘴里咒骂着:“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
郁寒反应极快地将少年拽起来,那酒杯空掷在地上,碎声刺耳。
少年面色酡红中透着苍白,身子颇有些虚浮地摇晃,他滟红的眼尾带着媚意,神智却还清醒,颤巍巍地讨饶道:“王总,我真的喝不了了,你放过我吧。”
“出来卖还立什么贞洁牌坊。”男人脸上都是上浮的酒意,怒气难遏, “把你们经理叫来!”
“我、我只是陪酒,不出台的。”少年眼含热泪地说。
“要跟我走吗?”郁寒迟疑地向少年抛出救援信号。
“你谁啊?”男人不满地将视线扫向郁寒,而后看直了眼,色眯眯道,“小泽啊,这你朋友吗?让你朋友进来再陪我们喝两杯,今天的事就不计较了。”
“不……不是。”夏泽摇着头,不知道怎么处理和解释。
郁寒挑眉,越过夏泽进了包厢:“有免费的酒为什么不喝呢?不过我口味刁,无论点什么酒……王总今天都买单吗?”
“自然。”跟在后面的男人笑容猥琐,露骨的眼神在郁寒身上来回扫荡。
包厢里的光线暧昧昏暗,应侍的服务生端着酒盘脸色发白,明显也吓得不轻。
郁寒拿起一杯酒盘里的红酒,想将那服务生叫离包厢:“你出去跟经理说,2054包厢大玛歌和路易十三各开两瓶。”
他身后的彪壮男人腮帮肉抽动了一下,肉疼地问道:“小美人儿这么能喝吗?”
郁寒笑容张扬,手持酒杯微微欠身一副谦躬敬酒的模样:“今晚陪王总喝到尽兴。”
王昊被郁寒这一笑迷得挪不开眼睛。
郁寒微微仰头将红酒凑近唇边,暧昧的昏光勾勒出郁寒侧脸的轮廓,气氛蒙上情.欲之色。
仍站在门边的夏泽焦急道:“别喝!那酒——那酒里被下了药!”
郁寒目光微跳,摇晃着杯中酒液,似笑非笑地看着王昊:“助兴的春.药?”
那应侍生还没走,像是此刻才从呆愣中回神,好心提醒道:“是我们店里常用的一种兴奋剂,会加持酒精上头的作用,见效很快,容易让人亢奋失智沉溺**。”
“喝多了……对神经不好。”
“一个两个都挺能多嘴啊。”王昊恶狠狠地瞪着夏泽和那名应侍生,伸手一副要打人的动作,“你们‘魅竹’里的人就是这么服务客人的?!还想不想做下去了?真他娘的欠调.教!”
郁寒面不改色地将那杯酒一饮而尽,然后淡定地在王昊将应侍生拽倒在地前用手中酒杯给王昊脑门开了瓢。
所有的闹剧在一瞬间静止。
王昊顶着一脑门的血,眦目欲裂:“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郁寒在王昊挥拳朝他冲过来的瞬间,一个抬膝顶腹接过肩摔干脆利落地将男人撂倒在地上,“也没兴趣知道。”
“只是单纯看你不顺眼罢了。”
“小婊.子,老子局里有人!老子一句话就能让你在整个A市除名!你现在跪下来求我,我还可以考虑饶你一条贱命!”王昊仰着头挣扎,嘴里撂着狠话。
吓得腿软瘫坐在地上的应侍生终于反应过来事情闹太大了,他冲门口的夏泽喊道:“愣着干嘛?快去叫人啊!”
夏泽慌张地扶着门跑出包厢,迎面撞上走廊上刚从经理那儿要到郁寒房间门卡的宗寰。
于是宗寰一进包厢就看见,那让他心魂牵动的毒美人以弱瘦之姿将一个彪壮男人欺负得满身是血滚地痛嚎。
抱着来给娇娇美人撑场子的心态的宗寰没能英雄救美,只觉得世界都魔幻了一瞬。
被郁寒一脚踩着胸膛的王昊怒极攻心到几乎呕血:“你给我等着!老子弄不死你!等你哭着求着知道恐惧了,我他妈一定要把你这贱人绑在床上插得生不如死!”
“威胁我啊,那你可能不知道——”郁寒狭长微眯的眼笑意让人发毛,他抬脚往右移,重重地踩在王昊胯.间,“我杀人不违法的。”
一瞬间凄厉的惨叫几乎快刺穿耳膜。
妈的,这美人果然有毒,剧毒。
原本打算今儿晚上对郁寒用强的宗寰干咽了咽口水,掂量了下轻重后,暂时先选择了怀柔政策。
“王昊。”宗寰出声揽了场,“你的医药费我赔了,毕竟是石家的场子,这闹的也太难看,你道个歉就散了吧。”
郁寒侧目看向这多出来的一个人。
“我道歉?!”身体半抽搐的王昊音调尖锐,难以置信。
但他被血糊住的眼勉强看清出声的是谁后,满腔的怒火被冰水浇了个彻底,“宗……宗少……”
王昊咬碎牙混血吞,忍着剧痛和羞辱对郁寒道:“对、对不起,我有眼不识珠玉,不知道您是宗少的人,您大人大量,别跟我这种烂人计较。”
郁寒被王昊滑稽的模样逗乐,眼中闪过戏谑,他终于高抬贵脚放过王昊,抬眸对那应侍生说:“那四瓶酒记得记他账上。”
应侍生呆愣惊恐地点头。
“我见过你。”郁寒径直朝宗寰走过去,他勾唇笑得蛊魅肆恣,“大少爷,你那儿有不伤身的烈性春.药吗?”
宗寰心神震撼,他从来没有想过……他和郁寒的第一次对话会是这样的开场。
“纵横这种风月场所,宗少那儿应该会有不少好货吧。”郁寒眉梢微扬,眼中是血液沸腾挑动的兴奋,“禁欲很久了,今天这情人节我想畅快地过过。”
“你……”没看出郁寒约了人的宗寰迟疑地想问清些什么。
“给我自己用。”郁寒直言。
他对上宗寰骤缩的瞳孔,笑意都像带着钩子,说出的话却将人直击冰窖,“我是自性恋,重症人格分裂患者。”
还没有开始谈,就已经失恋了。
宗寰眼神有一瞬间的晦涩,他觉得他的心此刻和窗外飘的细雪一样冰凉。
平复了片刻的心绪,宗寰面上才重新扬起那狐狸般慵懒的笑:“可真是个有趣的灵魂,我可以用春.药换一个如此称心的朋友吗?”
补了一个宗寰和郁寒的初识,郁寒是真的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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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醉梦微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