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东脑子有点发蒙,报社和修配社只隔了一条街的距离,也就是说自己前段时间心心念念要找的人其实就在他的眼皮底下。
然而,两人隔得这么近,工作的这两个月,他却从来没有见过陆学林一次。
很难说这个人不是在故意躲他。
难怪之前在修配社看到他的时候,陆学林脸上都没多少意外,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在这里工作了。
可笑的是他还想登报找陆学林。
徐东觉得自己真是天下第一的蠢蛋。
惊诧渐渐被苦涩取代,在他一无所知的时光里,陆学林不知道已经看到过他多少回,可这人都狠着心肠不跟他见面。
看来陆学林跟他说的不要联系并不是气话。
早知如此,他便不该多嘴问这一句。
关系僵成这样,每天工作的时候总会想着陆学林离他不远,心也太难安定了。
陆学林没有在徐东脸上看到自己所期待的喜悦,忍不道:“你这是怎么表情,我在对面上班让你很苦恼吗?”
徐东摇了摇头说:“没有。”
“明天我会把手表带过来,到时你来取吧。”
说完,他对陆学林点了点头:“我还有事要忙,就不跟你说了。”
见他垂头丧气回了修配社,陆学林双眉微蹙,脸色又难看起来。
第二天,徐东将手表带了过来,可他在修配社里等了一天,陆学林都没有过来。
明明昨天还那么着急,今天却放了他的鸽子,陆学林到底再搞什么名堂。
徐东沉不住气,想去报社找他,只是刚走到楼下,便踌躇着不敢上去。
尽管修配社跟报社只有一街之隔,可两个单位的差距却犹如天堑,办公室里坐的都是些光鲜亮丽的人,他这样的土包子贸然找上去,不知道会不会给陆学林带来麻烦。
陆学林这个人领地意识本来就强,没经过他的同意,去他工作的地方,恐怕又会惹得他不高兴。
徐东从来不会纠结这些问题,面对陆学林,却变得越来越畏手畏脚。
说到底他也不欠陆学林什么,当初决裂的时候,放狠话的又不是只有他一个,陆学林也口不择言伤害了他,真说起来,他们也是互相亏欠。
他在陆学林面前干嘛要自觉低人一等,什么都要顾及他的想法,看他的脸色。
明明是陆学林放了他的鸽子,该反省内疚的人是陆学林,他在这里纠结个什么劲。
想通后,徐东深吸了口气,正想上楼找陆学林,一群人恰好从楼上下来,徐东赶紧站到旁边给他们让了让。
其中有个人从他身旁经过时,忽然道:“诶,你不是小陆那朋友吗,在我们楼下干什么,等他吗?”
徐东认出他是陆学林的同事,点点头,伸手指了指楼上道:“他在上面吗?”
同事摇摇头:“领导带他一起出差了,恐怕得过几天才能回来。”
“要出差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昨天让我送东西,今天自己倒跑了。”徐东轻轻抱怨了两声。
同事虽不知他们二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是新闻人的敏感,让他从中嗅出了几分不同寻常。
他并没有因为陆学林的态度而对徐东冷眼相待,反倒还耐着性子替陆学林解释了一句:“也不能怪他,出差的事是领导临时决定的,这次采访需要个会英文的人,咱们这里只有他的英语流畅些,只能带他去了。”
“原来是这样。”知道陆学林不是故意放自己鸽子,徐东心里稍稍舒服了些。
跟陆学林的同事说了谢谢后,徐东又带着手表回家去了。
也不知道陆学林什么时候会回来,看来还得委屈这表跟他几天。
知道陆学林的去向,徐东心里也没那么烦躁了,且安心等着,有时间陆学林自然会来找他。
受强冷空气的影响,最近几天他们这将会出现寒潮天气,蒙蒙细雨过后,北京城里便开始下雪。
大雪落下,寒冷愈甚,风像刀子般刮在脸上,疼得人牙齿打颤。
傍晚时分,修配社里的工人都已经下班,只有徐东一个人还在店里忙活着。
快下班的时候,他接了一单生意,修车的顾客明天急着用车,他只好加班处理。
索性这车也没什么繁琐的问题,不到半个小时就能搞定。
等他把修车的工具收拾好,换上干净的外套戴上帽子准备关门下班时,身后忽然有人叫了声他的名字。
“徐东!”
徐东猝然回头,就见陆学林站在左前方的街灯下,双手插兜,神色慵懒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的那瞬间,徐东的心脏也跟着猛烈地跳了几下。
昏黄的街灯下,陆学林的身姿十分挺拔,可能是刚从暖和的办公室出来,他并没有像街上的其他行人那般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厚重的军大衣敞开着,露出了里面收腰的毛呢大衣,颜色跟上回见面穿的那件有点细微的差别,应该不是同一件。
灯光映衬着白雪从他头顶洒落,衬托得他的面部更加清冷干净,隔着细雪,徐东看不清他眼底的色彩,不过瞧着他此时松散的模样,徐东觉得他的眼神应该比这寒冷的夜晚要温暖几分。
说不上是惊是喜,徐东下意识笑了起来,问他:“不是说你出差去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陆学林告诉他:“今天下午。”
徐东锁好门,朝着他走过去:“我还以为你要过几天才回来。”
陆学林挑了挑眉:“所以,今天手表你又没带?”
“当然不是。”徐东将荷包拿出来在他眼前晃了晃,“自从你说了要来拿之后,我就每天都带在身上,就怕你要的时候,它又不在。”
事实证明,随时把表带在身上是一件非常正确的事情,毕竟谁能想到陆学林今天会来拿。
陆学林接过荷包,都没查看就放进了自己兜里。
“这次你倒是长了记性。”
“那可不,谁叫陆少爷总是猝不及防的出现,又悄无声息的消失,我要不是不长点记性,还不得被你玩死。”
打趣的话说完,两人皆是一阵沉默。
徐东都快记不清自己到底有多久没用这种语气跟陆学林说话了。
他有些懊恼,觉得自己在陆学林面前总是把握不好分寸,只要这人稍微给他点好脸色,他就蹬鼻子上脸,做些一副熟稔的样。
虽然他俩确实挺熟的。
可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正小心的觑着陆学林的神色,就听他说:“出差的事情来得突然,我不是故意放你鸽子的。”
这算是在跟他解释吗?应该是吧。
一定是的!
要不是解释,陆学林才懒得说这么多。
徐东摆了摆手,开心道:“没事,你同事都跟我说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陆学林道:“是吗?可我听老陈说,我去出差后,报社楼下来了个年轻人,到处跟人打听我的行踪,气势汹汹的样子像是来找我寻仇的。”
徐东眼睛瞪大了些,脸色涨红道:“简直是胡说八道,我在你们报社楼下站着,连楼梯都不敢上,见到人就恨不得藏起来,哪有气势汹汹的找你寻仇。老陈是谁?就是上回来修车的那个人吗?他怎么这样!果然你们写新闻的人都喜欢夸大其词,嘴里没一句真话。”
陆学林捡出里面的关键字,好笑地看着他:“连楼都不敢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你以前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你都说了那是以前。”
其实徐东现在也天不怕地不怕,只不过是在陆学林面前稍微鹌鹑了一点。
因为他害怕陆学林生气,害怕陆学林又说那些戳他心窝让他难堪的话。
这样心平气和的交流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由此可见,陆学林今天的心情真的很好,对他这样的人都愿意给几分宽容。
陆学林垂下眼帘,低声呢喃:“以前……”
“以前的事情都让它过去吧,以后不要再提了。”
徐东看着前方雪白道路上深一脚浅一脚的印子,心中有些惆怅。
所谓过去的事情指的是他们曾经相处时的美好,还是决裂时的痛心呢。
换做那时的他,这个问题恐怕早就脱口而出了。
此时却没有了那样的勇气。
他怕陆学林的答案并不是他想要的。
两人沉默着走到公交站台,在徐东回家的那班公交车到来之时,陆学林先开了口。
“下午回来之后,我就一直忙着整理材料,到现在都还没吃饭,不然咱俩……”
话没说完,就听徐东说:“好啊!”
好像表现得太迫不及待了些,徐东又替自己找补:“我今天加班也还没吃晚饭,这会儿正好肚子饿,你想吃什么?我请你吧。”
陆学林笑了笑,问了他一个问题。
“你最近发工资了吗?”
徐东摇了摇头,他们都是月初发工资,这都月底了,工资还得等几天。
“既然这样,那还是我请你吧,就当是感谢你替我赎回了手表。”
徐东张了张嘴,陆学林却先替他说出了脑子里想的话:“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下个月发了工资再请回来就是。”
徐东心里有些雀跃,陆学林说这话是不是代表以后他们还能继续来往?
之前他心里还有些惆怅,手表还了,就代表他们两人之间唯一的一点联系都没有了。
如果陆学林还是那样的态度,恐怕他们真要一刀两断了。
没想到事情还能有转机。
徐东十分高兴,连忙应道:“那就一言为定,下次换我请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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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道是无情却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