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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钓不钓啊 第8章 第八个鱼钩

作者:苏景闲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02-14 08:34:24 来源:文学城

第二天上午,末日蒸汽朋克废土风的摩托车停在一棵枝叶繁盛的榕树下,沈西辞正在就地取材,挑选他的演奏乐器。

“平整光滑没有锯齿……”嘴里念叨着选叶子的标准,沈西辞又嘀咕,“幸好这棵树够大,不然要是被我薅秃了,多于心不忍啊。”

话是这么说,他三两下就摘了二十几片在手里,满满一大把。

阿婆九里十八寨吹叶子最强者的名头确实不是白得的,谁能想到,吹个叶子,除了音阶和上下滑音、颤音叠音波音外,竟然还有气震音、单双吐音和赠音这种高端技巧。

也不知道他这一把叶子够不够他练。

“我预感我拍完哑巴少年的戏,都能去哔站发个吹叶子的教学视频了。”回到摩托车边,沈西辞看向黑色休闲裤配同色系拼接袖撞色卫衣,站在车边耐心等他的人,“阿绍,今天你来骑车?我抓紧时间,把昨晚阿婆教我那几个技巧练练。”

看看缠了几圈麻布的简陋车把手,盛绍延直觉自己从来没开过这种摩托车,但沈西辞语气太理所当然,说明他失忆之前,肯定是会骑摩托车的。

“好,我来吧,你坐后面。”

盛绍延长腿跨过座椅,等沈西辞也坐好后,手指握住离合手柄,按下按钮的同时,左脚尖轻勾换档。

肌肉记忆依旧存在,不需要他怎么思考,摩托车就已经动了起来。

不过,不太对劲,这车不仅矮,还太慢。

盛绍延潜意识里,总觉得启动后的第一秒,摩托车就会如同离弦的箭一般疾驶而出,而现实里,这车只慢吞吞地开出了几十米远的距离。

在后面看见盛绍延换档后,身体就习惯性地俯身,下沉重心,双腿肌肉绷紧,沈西辞下意识觉得要糟。

上一世,盛绍延开的那辆铬钼钢加钛合金,幽灵灰定制版奥古斯塔超跑摩托车,坐高接近一米,仿佛钢铁机械巨兽般,巴掌大的零件都透着一股极致的工业设计美学,三秒就能提到时速100公里。

沈西辞也不确定,这一波到底是委屈了盛绍延还是委屈了破摩托,他赶紧拍前面人的肩膀,在风里大喊:“别加速!克制克制!你敢加速,这车就敢给我们表演原地散架!它承受不住的!”

刚准备提速的盛绍延又被预判了,只好憋屈地把时速吊在四五十码的位置。

两旁的景色不断往后退,沈西辞手里拿着一大把叶子,实在不怎么方便,他今天只穿了一件蓝色绞花针织衫,没有口袋,想了想,干脆把叶子全放进了盛绍延卫衣的帽子里。

如此机智!

朝后视镜里看了一眼,盛绍延移开视线,没说什么。

把盛绍延当挡风玻璃,避着风,沈西辞挑了片形状标准的叶子,放到唇间,“呜——”

盛绍延握着车把的手一滞。

虽然沈西辞拍戏时吹的小调很好听,但每次从0开始练新技巧时,纯粹的灾难现场,非常刺激耳膜。

载着噪音发源地,一直到把摩托车停到片场旁边,耳朵才终于又安全了。

蓝小山跑过来,握着驱蚊喷雾朝两个人狂喷,今天山里风很大,雾一喷出来就被吹没了,蓝小山又赶紧补了好几下。

沈西辞憋着气,怕自己吸几口就会被这个浓度毒死,等喷完了往里走,他才开口问:“季组长怎么样?受伤了吗?”

盛绍延戴着渔夫帽和黑色口罩,兜着一帽子的树叶走在旁边,听见这句,轻轻看了沈西辞一眼。

蓝小山摇头:“没有啊,我刚还看见季组长从导演那里出来,健步如飞,胳膊腿完完整整的,一根都没少!我还听季组长的助理在安慰他呢,说许小少爷要是算这么准,还来拍什么戏呀,直播算命,日进百万不香吗?”

“那就好。”

不过,被蓝小山说的话一提醒,沈西辞忽然想到,他重生的这一个星期里,拍戏,揣摩新角色,学吹叶子,再加上一个盛绍延,他基本没怎么注意许令嘉。

到现在为止,就他知道的,许令嘉做了三件事,一是跟他换了角色,一是用什么办法隐瞒了卓素丽当年换孩子的事,还有一个就是预言老季会受伤。

许令嘉身在许家,从小就在这个圈子里,相关的方方面面,不管是公开的还是没公开的,重生后,未来的很多消息他肯定都知道,可许令嘉似乎有点太安静了。

许令嘉提前吃了午饭才到的片场,他挂断电话,耐着性子等助理给他手臂上的蚊子包涂消肿的药,对这深山老林实在没什么好感。

这地方离县城很远,每次盒饭送过来都倒冷不热的,他刚刚在电话里又提了一次,想让家里找个厨师过来,在保姆车上给他做饭,但他妈和干妈都不同意,说组里只有男一钟岳带了厨师,连温雅歌都是一起吃的盒饭,他不能太高调了,容易得罪人。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许令嘉心里烦得要死,走了几步,见山里风大得差点把他助理的帽子吹飞,这风不错,他昨天给老季算的命应该已经应验了,想到这里,他心情又好了一点。

他太懂圈子里这些人的心理了,只要一次应验,他就能获得周围人的另眼相看,再多应验两次,那就不只是感激和推崇,无数人会把钱和机会都捧到他面前来。

远远有个人戴着鸭舌帽脚步匆匆,许令嘉第一眼没太在意,等那人走近了一点,他眉头一皱:“季叔叔?你怎么没在医院躺着?”

老季脚下的步子一顿,心下有点不悦。

昨天那句话谁听谁膈应,但勉强能说是好心提醒他注意安全。

今天这话又什么意思?怎么,自己没在医院躺着他还失望上了?

但在片场混了这么些年,老季早就知道对着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再怎么不高兴,许令嘉背后还有对出名的父母和人脉广钱也多的干妈,他神情语气没显出半分:“我平平安安,又没出什么事,去医院不是挤占别人医疗资源吗?”

“平平安安?怎么可能?”许令嘉脸色一沉,是哪里出了问题?他转身就走,助理在后面喊:“许老师,要到你化妆了!”

化妆?这些根本不重要,许令嘉现在只有一种强烈的恐慌感,让他连呼吸都发紧。

他很确定,梦里,老季就是今天上午被倒下来的灯光架砸伤的,因为当时他就在现场,记得清清楚楚,老季的左腿流了很多血,直接被送去了医院,后来出院以后,到这部电影上映,走路都还有点跛。

那个灯光架怎么可能没倒?

如果没有倒——

那是不是意味着,他的梦,就只是一场梦而已,是假的,他根本就不是被命运选中的人,不是最特别的那一个,而是像上辈子嘲笑他的那些人说的那样,他许令嘉,不过是两个普普通通又穷又丑的乡下人生的,脱了装腔作势的凤凰毛,就变回山鸡的假少爷而已?

不,他不能接受!

手无端颤栗起来,许令嘉捏紧手指,快步绕过一大堆杂乱的拍摄器材,差点撞上正好往里走的沈西辞。

下唇抿紧,许令嘉盯着沈西辞几秒,扭头快步走开,去了A组的拍摄场地。

应该倒下来的灯光架,还稳稳地立在那里。

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许令嘉盯着那个几米高的金属灯光架,为什么没有倒?为什么?

他发狠地冲上去,手扶着灯光架摇晃了几下,三脚立着的支架,几米高,确实晃了晃,但完全没有要倒的样子。

旁边灯光组的人正在调试打光,被吓得大喊:“哎哟我的祖师爷爷,别摇别摇!灯要摔了!真要摔了!”

许令嘉咬紧牙帮,松开手,蹲下去仔细打量这个灯光架。

为了防止灯光架太高,支撑的灯光设备又很重,灯光组都会用C型夹和登山扣把沙袋固定在灯光架的横杆上,离地面一段距离挂着。

现在这里的沙袋加起来,是五十公斤的配重,稳稳固定着灯光架。

不对。

许令嘉伸手抓了一把,发现地面的草隙间,铺着厚厚一层沙,显然,沙袋跟梦里一样,缝合线磨损崩开了,里面的沙漏出来,沙袋变轻,加上风大,根本压不住灯光架。

但挂着的那个沙袋还好好的,一个漏口都没有。

他的梦是真的!大起大落的狂喜涌上来,许令嘉站起身,厉声问:“是谁把这里的沙袋换了?”

周围不少人都看着他,一道视线从身后刺来,许令嘉回头才发现,老季跟着他一起过来了,就站在几步开外,抱着手臂,脸色难看地盯着地上的沙。

“季叔叔,我——”许令嘉心里跳快了一拍,意识到,他不该直接来看灯光架的情况,但他转念一下,不过就是一个剧组民工,真得罪了又怎么样?姓季的还能动他不成?

叫一声“季叔叔”,不过是因为他从小就知道,嘴上喊得好听点,能得到更多好处而已。

能在剧组,特别是万山导演这种大导的剧组里混下去的,脑子都转得不慢。

虽然不知道许令嘉凭什么断定,被砸的会是季组长而不是别人,但把眼前的情景和昨天的算命结果连一起,懂的就都懂了。

蓝小山跑到化妆间,见等化妆师过来的空隙里,沈西辞正和盛绍延对词,他一点憋不住话,气喘吁吁:“卧槽!”

发现自己声音太大,他立刻捂捂嘴,把音量压下去,先快速描述了一遍自己看见的,接着道,“许小少爷这是提前就知道那个灯光架的沙袋漏了,配重不够架子会倒,季组长会到那里去,所以昨天他才断定季组长今天会断手断脚血光之灾?这、这——”

他拍拍胸口,不理解:“他图什么啊?他和季组长关系不是挺好的吗?”

沈西辞递了瓶矿泉水过去:“他图什么又不关我们的事,灯光架没倒就好。”

蓝小山正好跑渴了,灌了几大口水:“也是,那个灯光架又高又沉,上面挂着的镝灯重得很,要是真砸下来,地上不得陷个坑?”

盛绍延对那个挂镝灯的灯光架还有印象,昨天片场收工后,工作人员都跟着剧组安排的车回县城了,沈西辞却仔细把组里的灯光架全都挨着检查了一遍。

蓝小山说到的新沙袋,还是他看着沈西辞挂到横杆上的,他想帮忙,被沈西辞一句“伤口要是裂了你觉得我会不会生气”给定在了原地。

可能是注意到他的视线,沈西辞偏过头,明亮的化妆镜前,沈西辞穿着纯白的土布袍,耳边蓝色晶石做成的耳坠随着动作晃了几下,手指竖在唇边,快速朝他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盛绍延捏着剧本,点头配合了。

天色擦黑,回到绥县县城后,沈西辞先去找楼下卖水果的阿婆汇报练习成果。

阿婆眼尾皱纹里盈满了笑意,夸他:“哎哟,阿弟不仅文采好,学东西也快哦,你契兄真是好福气!”

上次盛绍延问他“契兄”是什么意思,沈西辞说是结义兄弟的意思,敷衍过去了。但可能是心虚,沈西辞一听见这个词,尽管阿婆是用方言说的,他还是不由地快速朝盛绍延瞥了一眼。

没想到正好对上了盛绍延看过来的视线。

他看我干什么?

疑问刚浮上来,沈西辞手里就被阿婆塞了一把新鲜龙眼:“拿去和你契兄分着吃,很甜的,尝尝!”

龙眼滚圆,沈西辞手忙脚乱地捧好,笑意在左边酒窝里荡开:“谢谢阿婆!”

天气不冷不热,两个人没有马上上楼,而是顺着县城并不宽敞的街道,没什么目的地散着步,顺便把龙眼分了分,全剥开吃了。

路过小超市,沈西辞进去买了两罐冰可乐,分了一罐给盛绍延。

道路两侧,小楼米色的外墙砖在路灯下,显出一种沥青马路被车灯晃亮的颗粒质感,沿着外墙往前走,贴在唇边的金属边缘冰凉,碳酸饮料在唇舌间产生跳跃的气泡。

前面不远处,有穿着朴素的阿婆拖着一个浅绿色的编织袋,正拿着长长的铁钳寻找塑料瓶。

沈西辞喉结快速吞咽两下,上前几步,把可乐罐悄悄放进了阿婆身后的编织袋里。

盛绍延将空罐捏扁,也学着沈西辞那样跟着放了进去。

走远后,盛绍延侧过脸,问:“也是秘密?”

“差不多吧,”沈西辞转过身,面对着盛绍延,一步一步慢慢在空荡的街上退着走,“让阿婆多卖两个可乐罐,和让剧组的人不被灯光架砸伤,都差不多,一个我很敬重的长辈说过,万事不用只想着回报,不过顺手而为。”

这种大道理盛绍延并不认同,他注视着面前的人:“为什么不让老季知道沙袋是你挂的?”

沈西辞一听就懂了,笑起来:“你是不是想,先不怎么刻意地让这件事被季组长知道,他和万导相熟,又在各个剧组里做了这么多年,人脉肯定不少,这份情必须让他一分不差等价偿还给我?”

店铺招牌的霓虹和路灯组成的光线凌乱,落在沈西辞脸上,依然像精心布置的光影。

盛绍延全然没有被看穿的窘迫:“对,这就是我的想法。”

不愧是黑心资本家,从来信奉的就是利益最大化,不过沈西辞觉得不解,上一世,盛绍延救了他的命,按照这人一贯的行事作风,必然会把他的价值彻底榨干才对,但盛绍延却没有这么做,相当于做了个赔本买卖。

当朋友并不需要所有思考方式都一致,沈西辞说了自己的想法:“我确实只是顺手做了,季组长知不知道并不重要,没人受伤,没人被牵连失去工作就行。”

他眼波落到盛绍延身上,换了个话题,“我昨天看见温雅歌找你说话了。”

这件事其实不该他过问,盛绍延和谁结交是他的自由,但鉴于盛绍延现在没有记忆,脑子崭新崭新的,像张白纸,至少这一个月里,他还是要护着点。

“对,她想请我吃饭,我拒绝了。”盛绍延从昨天开始,一直在等沈西辞来问他这件事,没想到沈西辞过了这么久才提起。

沈西辞打量盛绍延那张过于英俊的脸,在心里“嘶”了一声,昨天才是去剧组的第一天啊,果然,太花容月貌的男人,藏都不好藏,他问:“还有吗?”

把温雅歌说沈西辞盯他盯得很紧的话掩下没说,盛绍延只回答:“她还问我要不要进娱乐圈,我也拒绝了。”

“嗯,她那个性格,被拒绝了一次应该就不会再来找你了。”

盛绍延眸光一动:“你很了解她?”

“听说过而已。”沈西辞当然不能说上一世自己跟温雅歌合作过一次,“据说她人不错,谈恋爱期间她都很专情,不劈腿,漏资源也很大方。只是喜新厌旧,分手分得很快,所以看起来男朋友很多。”

这是在试探他吗?

想起昨天早上,沈西辞那句他的脸很招人,盛绍延沉默两秒,开口道:“放心,我不会喜欢她的。”

放心?我放什么心?

沈西辞脚跟落在路面上,刚想问,余光不经意间看见转角处走出来两个人,一男一女,赫然就是前天晚上,他在水果摊镜子里看到的那四个人中的两个。

两天了,他们竟然还没有离开绥县,难道是发现了什么,所以一直不死心,仍然试图在这周边搜寻盛绍延的踪迹?

水果摊的阿婆和房东误会他们是契兄弟没什么坏处。

这条路沈西辞算不上很熟,但也走过几次,他不动声色继续退着走了几步。

那两个人似乎看到了他们,低头交流了两句,期间,其中一个人的视线一直落在盛绍延背上。

往后退的脚跟一顿,沈西辞忽然伸手,握住盛绍延的手臂,一拉,闪身进了一旁的窄巷里。

小楼之间的间距很窄,将盛绍延按在墙上,沈西辞仰起脸的同时,手抓着盛绍延的领口往下拉,呼吸错开,他贴在盛绍延耳边:“阿绍,抱着我。”

说话的同时,沈西辞眼尾余光注视着巷口,眸色微冷。

陈年的青苔铺满墙根,盛绍延背贴着冰冷粗糙的墙面,周围昏暗,疾驰而过的摩托车灯光一闪而过,他垂下眼,恰好看见沈西辞瓷白的耳垂上,银色的耳钉反射出冷光,颤了颤,瞬息即灭。

隔着衣料与他紧紧挨着的人,和平时不同,似乎有点紧张,呼吸比平时快,声音也更重,连尾音都带着颤意。

盛绍延想,他只是说了一句浅浅的承诺而已。

不,甚至连承诺都不算。

沈西辞,你喜欢谁不好,为什么偏偏会看上他这种铁石心肠、利益至上的人。

付出更多的那一个,反而更容易被辜负。

几息后,盛绍延抬起手,将人抱在了怀里。

他不知道失忆之前,他有没有这样抱过沈西辞,此时此刻,他只觉得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突破了他领地的藩篱,被他拢入掌中。

沈西辞在他怀里动了动,呼吸声更重了一点,盛绍延环着清瘦脊背的手安抚地拍了两下,另一只手则扣在沈西辞后脑的发间,眸中的幽蓝弧光深不见底。

巷口明亮处,被外面的路灯拉长的人影靠近,脚步声碾碎了积水的浅坑。

说话声由远及近,伴随着“是不是这里”“看看再说”的低声话语。

和平日不同,盛绍延第一次听见沈西辞嗓音里淬着凌厉与警告:“看什么,滚。”

比一个用清澈的水洼组成的亮晶晶的心~

本章继续发红包呀,爱你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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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个鱼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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