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臣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青鸢

白曦离开宫中已许久，原本她也是计划着一路北上，游历北方的景色，可没料到出京没多久，就被四处来逃荒的人推推搡搡带着走了很远。

一开始她心中慌乱，但看着每天饥一顿饱一顿的人群，生出一股怜悯，便找了处地方将身上带着的值钱的东西都换了钱，买了干粮分给其他人。

随着来讨要干粮的人越来越多，白曦这边的救济没能维持几天就已经山穷水尽。有一些从远处赶来的逃荒者，听说已经没有救济，变得愤怒，他们将自己的悲惨处境归咎到白曦身上，趁夜砸了她施粥的棚子。

白曦躲在远处看着这一切，心中委屈不已，缩在墙角偷偷哭泣，她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我不过是想做好事，有何不对。”

“你没有错，只是不懂人心。”

一个身披斗篷，戴着面巾的人从她身后走出来，用力把她拉起来，又将斗蓬给了她“披上吧，你这身衣裳也是破破烂烂的，夜里冷。”

见有人关心自己，白曦心中更加委屈，直接嚎啕大哭起来“我是不是很没用啊，什么事都做不成，即便是想帮助别人都做不到。”

男子也没劝解，坐在一边看她哭，等着她自己都觉得没力气再哭了，才开口“走吧，你不属于这里，趁着这次机会，我送你离开。”

白曦擦擦眼泪，想起自己的身份，心中多了份警惕“你是谁，你送我离开，去哪里？”

“你不必问这些，因为我不一定会回答。我与你也不过是萍水相逢，想帮你是看着你是个好人。他们是去逃荒的，可你，是有身份的人，我说的可对？”

“我，我不过是想出来游历的，就算是回去，待在家里我也不会开心。”

男子摇摇头，似乎觉得她的话可笑“游历？如今这世道，有什么好看的，遍地都是逃荒的人。”

“为何会这样，皇，皇上不是说过，大兴如今江山稳固，百姓安居乐业。”

“有的话可以信，但不必全信。当今皇上如何坐上皇位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名不正言不顺之事，连上天都不会帮他。罢了，你走便走，不走就算了，我没空在这里和你废话。”

他的态度前后变化很大，让白曦感到莫名其妙，想想觉得他的话说的很对，就赶紧披好斗篷追了上去。

“等等，我，我跟你一起走。你说送我去回去，是去哪里？”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眼下只有京中相对安全，此处过去很近，我就送你在京郊，然后你自己进去找安身之所，至于之后是生是死，全看你自己。”

白曦暗自叹口气，兜兜转转一圈，还是回到了京中，但外面遭遇的一切，确实让白曦成长不少，轻轻点点头“也好，那就先谢过大侠。”

“我不是什么大侠。”

“我是，白，白灵，你了，那我要怎么称呼你？”

“随便。”男子吹起口哨，只见一匹浑身雪白的马从黑夜中本来，“上马，我送你去京郊。”

白曦见着这么漂亮的马，欣喜不已，围着马儿转了好几圈“它真好看。”

“它叫雪风。”

“雪风，你可真好看，我都不忍心骑着它。”

男子听完翻身上了马“那你便自己在后面跟着。”说着果真骑着马就疾驰而去，白曦的手还在空中没来得及收回，等着反应过来，莫名生气“什么呀，有这么耍人的吗？说要送我的是你，跑的人也是，我白曦还从未被人如此戏弄过，回来，你给我回来。”

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白曦沮丧地往回走，却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她刚转过头整个人就被拉了起来，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坐在了马背上。

“不想摔下去就别乱动。”

“我现在不需要你送我了，我要下去。”

男子不理会，顺手帮她拉好披风“我说的事，就一定会做到，你愿不愿意是你的事情。”

“你以为你是谁，我不要你帮忙。”

“青鸢。”

白曦愣了一下“什么？”

“叫我青鸢就可以了，不是问我叫什么吗？”

“我又没说想知道。”

男子似乎笑了一下，有热气从她头顶传来“方才不是还哭的可怜，此刻又有精神了。”

白曦缩在披风里面不说话，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在关心自己，也不该处处和他争辩，人放松下来，只觉得阵阵困意袭来。

昏昏沉沉中，她感觉自己好像走进了一片草地。半人高的杂草在风中摇晃，她伸手摸了摸那些草，却惊起了一片光点。

再往前走，便看见有个人背对着站在那里，从身形辨别，似乎是个女子。

“曦儿，好久不见，你都这么大了，你和哥哥可还好？”

白曦不知道她是谁，但那种感觉让人觉得亲切温暖“你是谁？”

“我只是个关心着你们的人，曦儿，快些回京，阻止你哥哥，让他不要做那些事，告诉他，我们已经不恨那个人，希望他好好生活，记得，你一定要记得呀。”

女子的哭声让白曦心中莫名难过，眼泪也不自觉流下来，“你别哭了，我真的不知道你说的都是谁，你可以多告诉我一些事，这样我才好帮助你。”

“回去吧曦儿，快些回去，告诉你哥哥，不要为我报仇，千万不要。”

女子越说越激动，却总是重复那几句话，白曦觉着头越来越痛，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感觉自己猛地往下沉，白曦一个激灵，惊醒过来。

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还在马背上，只不过青鸢在一边牵着马走的很慢，担心她掉下来，就用披风将她轻轻绑在马背上。

“你醒了。下来歇会吧，喝口水，再走半天，我们就该到京郊了。”

白曦接过水壶，像是渴了很久，大口大口喝起来“你慢些，又没人和你抢。”这句话让她想起这段时间的日子，四处奔走，有的人好几天吃不上一顿饭，甚至还有人在路上活活饿死。

一想到那些场景就觉得胃里翻江倒海，扔了水壶俯身在一边干呕起来。

“你方才是做梦了？”

白曦拍拍胸口，点点头“我是不是说了什么？”

“没有，听见你在哭。有人说，梦里哭，很多时候是遇见了自己的亲人或是爱人，可惜，我一样都没有遇见过。你是见到了谁？”

“我不认识，是个女子。”

聊了会天，白曦觉得好受些，“你之后打算去哪里？你也是跟他们一起逃荒的吗？”

青鸢没说话，抬头看了看夜空“不知道，走到哪里算哪里。”

“你是哪里人，这几日也和我们在一起吗，我好像没有见过你。”

“重要吗？如果，我说我是异族人，你要怎么做，杀了我，还是告发我？”

白曦见他眼神变了变，不由自主降低了声音“你这样看起来很凶，让人害怕，我不会杀人，也不可能杀你，不管是哪里人，你帮过我，就是好人。”

好人？青鸢苦笑一下，仰头躺在草地上，目光依旧看着天空。

“你在看什么？”白曦好奇，也随着他的样子躺下，这一角度，就看出天空格外辽阔，此时的风，到有点像梦中见到时的一样。

“我自小没有见过娘亲，是两个哥哥带着我，那时候我总是生病，哥哥们很担心，找了许多大夫都不见好。有一日来了个和尚，说我不能在家中久待，需得离开，等着长大再回来。就这样，我跟着奶妈去了南方生活。”

南方，青鸢没去过。

“那里是什么样的？”

听见他语气缓和，白曦还挺高兴“南方呀，可好看了，有好看的木船，好看的园子，好看的女子，还有许多俊美的男子。”

“哼，能有多好看。听说都是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哪里比得上我们那里的男儿，身强体壮。”

“能文能武德自然是最好，但徐姑娘说过，一方水土养育出一方人，不过是生活习性的差异，这并不妨碍都是大兴的子民。”

不知道为何，青鸢听得这些当时就生气了“大兴的子民有什么好，四处去逃荒吗？你是亲身经历过，可觉得皇上有体恤过百姓吗？他们不过是为了自己的权力，为了江山永固。”

白曦被吓到了，怎么会有人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他，他到底是谁。

“好了，我们赶路吧，把你送到我就要走了，这地方我一天都不想待下去。”

两人刚起身，青鸢就察觉一旁的草丛有异常晃动，迅速把白曦拉到身后，一把锋利的匕首贴着他的脸划过，割断了他脸上的面巾。

白曦仰头，看到了他的面容。

“一边去躲着，免得妨碍到我。”

话音刚落，几个黑衣人从草丛中飞身而出，刀刀直逼青鸢。

“大兴就是这么待客的吗？”

“奉命行事而已，公子若是不来，倒也没有许多事。”

青鸢以一敌五，渐渐处于下风，他一刻也不敢放松警惕，“真是忠诚啊，都这等形势了还要替白帝卖命。”

“那是我们的事，今夜追来，就是要取你性命。”

白曦在一旁小心翼翼观察着，她看得出来，青鸢已经受了重伤，可自己什么都不会，要怎么帮他。

迟疑间，就看见青鸢已经倒地，手中的剑也脱了手，对面的黑衣人毫不留情举剑刺了过去。情急之下，白曦也顾不上许多，抱着头就冲了出去，直接扑在他身上。

本以为是必死无疑，没想到身后的剑并没有刺过来，黑衣人举起灯笼看了看，眼神复杂，随后竟带着人转身走了。

“你疯了吗，不要命了？”

白曦吓得不轻，挣扎着爬起来“我不能见死不救，他们走了，我们赶快跑。”

“我受了伤，你自己跑吧，我的马给你。”

“不行，要跑一起跑。你骑着马，我帮你牵着。”

青鸢无奈，即便是身上痛的厉害，还是强撑了起来“走吧，今日救命之恩，青鸢铭记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