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臣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流言

接到京中的来信之时，徐逢缘正在整理史册，出来这么久，她大概也猜到了皇上会让她回去。

所以在看到信的内容之后，依旧是一脸平静。

元和从外面进来，抖了抖身上的黄沙，转头说道“这两日城中风沙大，今晚大家都早些休息，明日晚些时候再走吧。”

“怎么？你也知道皇上催我们回京的事吗？”萧迟皱皱眉，随意斜躺在椅子上，往嘴里丢了个果子，“要我说，肯定是京中出了什么事，不然也不会这么着急。”

“我们出来也有些时日了，算算也是该回去，史册既然已经拿到，便不能在此地多逗留。”

元和点点头，扶着衣袖坐在一旁“我这边倒没多少东西，有需要帮忙的，我可以帮着收拾。”

“真的？”萧迟一听瞬间坐了起来“我那屋里可是一堆东西，要不有劳大师帮我收拾一下？”

徐逢缘忍不住笑了“你那屋子乱糟糟的，如何好劳烦元和，走吧，我去帮你，不用的东西就留在这里，路途遥远带着也累。”

“那也行，走吧师姐，快点。”萧迟说着翻身起来，拉着徐逢缘开开心心跑了出去。

元和看着他们的身影，笑了笑，随后起身走到后院，这才展开手中的纸条“京中有变。”

看完之后，他捏紧纸条进了里屋。

因为京中催的急，徐逢缘命人连夜赶路，但一路颠簸，众人都有些受不住，五杀更是冷着一张脸问道能不能稍微歇一歇，可还未等到回答，便在一边吐了起来。

“怎么，你们不是一等一的护卫吗？如此不顶用。”萧迟面带不屑，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看看小爷我，毫发无伤。”

“五杀他们都来自江南，骑马赶这么远的路程确实不习惯，我们就在此地歇一晚，明天一早再赶路。”

“哎呀好吧好吧，我师姐都这样说了，那就陪你们休息一下。元和大师，你呢？还捱不捱的住呀。”

元和将水壶递给徐逢缘，淡淡说道“累。”

“没想到啊，你这大师也累了。”萧迟说起这些还有些得意，拔出腰间的剑挥舞起来，“还是我们身体好，瞧着吧，有朝一日，我定能重回军营，策马挥长剑，直斩敌军。”

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的舞剑表演赢来阵阵喝彩，徐逢缘面带笑意看着他，默默收起了手中的书册。

史书上记载，萧家世代出将军，是大兴的脊梁，萧迟自小便是在军营长大，也盼着有朝一日能接过萧家将军印。但没想到，萧家竟出了这么大的事。

其实朝中诸位也都看得出来，皇上是心疼这个侄子，才召他回京，想为萧家留后，护他一生，只是如此一来，他怕要被困在那座城里。

“雄鹰当翱翔高空，而不是栖息在平地。萧将军这一身武义，着实委屈了。”

元和来到徐逢缘身边坐下，也看向萧迟“此次回京，你可有什么打算？”

“来之前我便做了准备，既拿了史册，自然是要全数交给皇上。只是我当初没想到，这史册记载了如此多事，几乎涉及整个大兴，眼下我也是发愁，该如何应对。”

徐逢缘说着，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毛笔，它轻巧，却又沉重无比。

“往昔的事情被揭开，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我万不能让徐家的名声毁在我手里。”

听到这里，元和心中有了大概，依照徐逢缘的性子，史册应该都已经看过了，大兴密史记载的，定不是一般的东西。

“不管你做什么，都还有我们在，不必怕。”

“我是怕。我怕拿不稳手中的笔，爹爹在世时常常跟我说，真正书写史册的不是毛笔，而是民心。得民心者得天下，但若是有一日，民心另有所指，我又当如何？”

“那便顺应民心。”

徐逢缘脸色一变“万不可说这些话，本来此事就不该将你牵涉进来，那我便是要将你安全送回天齐寺。罢了，先不说这些，前些日子收到师父来信，说是不久之后便要回京，到时候定让你们见上一见。”

“一切听你的安排。”

徐逢缘即将回京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众人议论纷纷，都在猜测此行到底带了什么回来，甚至还有人下起了赌注。

谢渊懒懒地依靠在一边栏杆上，晃了晃酒壶，满心不屑“是什么还轮得到你们猜？切。”

旁人听了这话也不在意，只压低声音继续说道“还听说呀，那位史官大人是闻人丞相的夫人，可这一次，竟然和一个和尚单独出行。”

“和尚怎么了？”

讲述的人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这要是一般的和尚也就罢了，据说这位大师和史官大人以前可是旧相识，这难免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

他的话题引来了很多人，大家就喜欢聚在一起说些闲言碎语，根本不会去在乎是不是真实的，也根本就不在意。

“那闻人丞相出了名的脾气不好，这还能忍？”

“咳，有什么不能忍的。京中早就有传闻，说是闻人丞相想娶的本是徐家大姑娘，这次偏偏娶的是三姑娘，任谁都不会高兴。”

更有猥琐些的说道“没准啊，这史官大人早就同那和尚好了。”

一句话引得众人哄堂大笑，说话的人更是显得得意，正想继续说下去，背后结结实实挨了一下，痛的他人一缩，转身怒斥“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打我？”

“哎哟，原来打的是个人呀，小爷我正在休息，以为是哪里的狗在吠。”谢渊伸伸懒腰蹦跳下来，径直来到那人面前“听说，你娘子和街头杀猪的好上了？”

男人一听立马变了脸色“你，你哪里来的臭小子，满口胡说八道。”

“我怎么就胡说了？”

“我娘子在家好好待着，你竟如此污蔑她，走，我要拉你去见官，治一治你这臭小子。”

旁人也纷纷附和“是呀。简直是胡言乱语，未经证实的怎可随意乱说。”

谢渊冷哼一声，一把扭住那人胳膊，厉声道“你也知道这些话未经证实就是胡说，方才不也说的很开心吗？没记错的话，私议朝中官员，还是丞相和史官大人，此等罪，是可以杀头的。不是要见官吗？我跟你去便是了，那你可要将那些话原原本本再说一遍。”

众人一听都不敢再开口，纷纷借口起身离去，男子也很害怕，又是求饶又是下跪。

谢渊见不得他这样子，也懒得再理会，松手将人狠狠往前一推“滚！以后别再让我听见这些话，否则，不必见官，小爷都直接杀了你。”

“是是是，多些少侠。我以后再也不干了，给多少钱都不做这种事，哎。”他说着正准备转身离开，又被谢渊拦住了去路。

“你说钱？什么钱？难不成是有人给你钱故意污蔑徐大人？”

男人自知说漏了嘴，慌忙摆手“没有没有，少侠许是听错了，我这就滚。”

刚走两步，眼前却出现了一把明晃晃的刀，谢渊拿刀拍了拍男子“先前我只当你是胡言乱语也就作罢，可若是你拿了钱财受人指使，故意污蔑，那可就没这么简单了事。我与徐大人也算是朋友，你觉得，我是把你交给徐大人处置，还是你老老实实说出真相。”

“哎哟，少侠饶命啊。”男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我真的只是一时贪心，钱，钱在这里，我还给你。”

“谁要你的钱，我就是要知道，到底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你要是不说，我直接杀了你算了，反正到时候也是一死，还能助你早些解脱。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说是不说？”

男子连连点头“说，我说。前两天，我去集市，正好遇上个姑娘。”

“说实话！”

“是是是，我，我是去赌坊想着玩一把，结果却输了钱，心里担心被娘子责骂，正巧，碰见一位姑娘，让我帮着做件事，说是给我钱。起先我还回绝了，可，可想到我那凶悍的娘子，我，我都是逼不得已呀。”

谢渊收起刀，“你娘子辛苦养家，你在外赌博，还怪人家凶悍，你也配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我再问你最后一句？那姑娘，你可记得长什么样？”

“她戴着面纱，看不太清。不过，她身上有一种香味倒是很独特。其他的，我就真的不知道了。少侠啊，我真的知道错了，请你放我走吧。”

“香味？”就在他走神的时候，男子顺势推开他起身飞也似的逃走了。谢渊也懒得再追，垫了垫手里的钱袋转身离开。

青荷正在斟茶，忽然一个钱袋出现在面前，她微微愣了一下，又恢复平静问道“这是什么？”

“你问我？这不是你的钱袋吗？青荷，你跟着我这么久，既要找人污蔑徐大人，也该做的利索些。”

“青荷不懂少主是什么意思？”

谢渊接过茶杯“你懂，你懂很。我就不明白了啊，闻人鋮整天丧着脸，到底哪里好了，竟能让你为了他，用这种下作的手段。那人虽没看清楚你长什么样子，但这钱袋上的香味我可是很熟悉。”

“徐大人本就不在意丞相大人，又何必委屈自己。”

“呵，你真以为丞相大人不娶徐大人就真的会娶你？青荷，别忘了......”

这一次，话都还没说完，青荷竟先恼了起来“属下知道，属下是三合门的人。如果有选择，青荷更宁愿只做个普通人，能与相爱之人常伴。什么天下，什么宏图伟业与青荷有什么干系。”

谢渊喝了口茶，沉默片刻随即说道“这便是你和徐大人的不同。这要是太平之时，你这样想倒也正常，可大兴正逢动荡之时，你我想的安宁，只怕不容易，丞相知道这个道理，徐大人也知道，只不过他们做出了同样的选择。我三合门虽被正派不齿，但也不会为了一个男子，做出此等事。青荷，你自己领罚吧。”

微风吹过，院子里的海棠花飘落一地，青荷缓缓放下茶壶“门主教训是，青荷再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