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臣 第12章 第十二章 史册

临近晌午，太阳炙烤着大地。

此时，徐逢缘已经在大殿外面跪了快一个时辰，滴水未进，可皇上就是没有开门。

她虚弱地抬头看着那扇紧闭的门，这才发现喉咙痛的连口水都咽不下去。

“姑娘，你先喝点水吧。”

一个身穿宫女衣服的女子弯腰蹲下，双手举着杯子递到她嘴边。

徐逢缘也确实渴了，就着杯子咕噜咕噜连喝了好几口，又因为喝得太急，呛得连连咳嗽。

“慢些喝，有本公主在，没事的。”

“公主？”

她反应过来，大兴朝确实有一位白曦公主，听说这些年一直随着乳母在南方生活，也是前段时间才回来。便想着起身行礼，却只觉得头晕脚软，险些摔倒。

“新任史官徐逢缘，拜见公主。”

“免了免了。原来你就是大家说的女史官。快些将大人扶起来去我房里歇一歇。”

徐逢缘又行了礼“多谢公主好意，臣必须要跪在这里。”

“本公主知道你有事要求皇帝哥哥，不急，我那皇帝哥哥是个倔脾气，你这样做是没用的。放心去歇着，想做什么本公主帮你，如何？”

“此事怎好劳烦公主。”

白曦摆摆手“小事一桩，不过我也不会白白帮忙。本公主刚回京，没什么朋友，今日我帮你了，那以后我们就是朋友，如何？”

她自小在宫外长大，行事作风与宫中的人很不同，这份洒脱不羁的性子和徐逢缘也投缘。

“那今日算逢缘欠公主一个人情。”

“好，好得很，就这么决定。”说罢她又转身吩咐身边的人“你们可看好了，从今往后，徐逢缘徐大人就是本公主的朋友，她随时都可以来找我，你们谁都不能拦着，要像敬着本公主一样敬着徐大人，都听清楚了吗？”

徐逢缘听得不好意思，刚想开口，又被她拦住

“那你先下去休息，我去找皇帝哥哥，让他来见你。”

徐逢缘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担忧，忙追上去叮嘱道“皇上近日也有许多事，若是皇上不愿见，公主也不必勉强，无论结果如何，逢缘都谨记公主的这个人情。”

此时大殿里，元和正在陪着皇上下棋，两人全神贯注地看着棋盘上的棋子，思考下一步该如何走。

“听说大师在徐府做法事，为何突然来看朕了。”

“阿弥陀佛，皇上派了人来请贫僧，想必是有要事商议，只不过贫僧先来了一步。”

白耀放下一颗棋子“朕命徐大人重新整理大兴史册，到底是对还是错。”

“皇上是对此事有顾虑吗？”

“自然是有的。先皇生前一直耿耿于怀百年之期的事情。临终前曾再三叮嘱，若是天下绝世动荡，预言重现的时候，一定要记得重编史册，里面藏有能拯救天下的方法。可大兴朝史册记录了开朝以来上百件大事，这其中许多，连朕都不曾知道。加之先皇就曾在太渊城等四处建立机要阁，将许多史册放在里。朕若是重编史册，只怕许多惊天秘密都会曝光。但若是不整理史册，如今这天下的形势，朕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走下一步。”

元和放入一颗棋子“皇上的担忧不无道理，大兴朝如今是三面受敌，东有乌图族虎视眈眈，西有关外的悍匪强盗，就连京都所在的北方，也有不少江湖门派在伺机而动。眼下又谣言四起，说是大兴朝百年之期已到，贫僧认为，重编史册乃是明智之举。”

“不妨细细说来。”

“皇上请看。”元和又放了一颗棋子在棋盘上“皇上与贫僧虽是下棋人，但同样也是身陷棋盘的棋子。天下大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非一人之力所能左右，若是大兴朝已经到了存亡之期，变则生，不变，则亡。”

白耀捏着棋子似乎在思索什么“大师的意思，重编史册或许真的能给大兴带来转机。”

“贫僧不敢妄言，但各方势力在百年之期蠢蠢欲动，徐威徐大人一事已经表明，诸多矛盾避无可避。不如趁此机会，重整局面。”

“大兴史册分三卷，多达上百个名录，后先皇又增添佛理章，共计四卷七百五十一个名录，全部重编完，少不得三年五载。朕只怕那个时候......”

元和放下手中的棋子“朝中政事贫僧不懂，不过依皇上所说，先皇曾在四处存放重要史册，那说明这几处的史册颇为重要。至于宫中存放的，皇上和诸位大臣都可以查阅，自然是无需再考虑。”

白耀听完恍然大悟“大师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呀，朕怎么就没想到，让徐大人径直去这四处，查阅史册中记载的内容，或能寻到父皇曾说过的办法。”

“皇上英明。”

“哈哈哈，朕近日真是糊涂呀，此事纠结许久，总算是松了口气。大师睿智过人，替朕解了此桩心事，你可需要什么赏赐？”

元和将棋子放回棋盒，行完佛礼后说道“贫僧确有一事，不过却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徐大人。”

“你是想让朕收回那道圣旨？”白耀轻叹一声“朕知道徐威是忠心之臣，但那几封密信上的内容也绝非是空穴来风。文武百官都看着，朕不可徇私。但朕又不想徐家多想，这才特意赏赐了东西给徐大人。”

“贫僧明白皇上是好心，可如此一来，徐大人倒是有些为难。”

白耀这才反应过来“哎呀，是朕疏忽，多谢大师提醒，朕稍后就派人去徐家再传一道旨。”

“多谢皇上。”

“还有，朕知道徐大人也在外面，你让她快些回去吧，朕怕闻人丞相一会儿也要来，他那个人，护妻。”

元和身形晃了晃，没再说什么，缓缓朝门口走去。

“皇帝哥哥！”

刚出门，就被飞奔进来的白曦撞了个满怀。眼看着她要摔倒，元和下意识伸手扶住。

“都是大姑娘了，还这么疯疯癫癫，小心撞到大师。”

“大师？”空气中还留着淡淡的檀香，白曦转身看看那抹清瘦的背影，笑着问道“竟还有这么好看的大师。”

白耀知道她行事向来不守规矩，忙打断她的想法“这位元和大师是天齐寺方丈，你切莫有它想。”

“我知道。”白曦又回头看了一眼，这才笑嘻嘻跟在白耀身后“皇帝哥哥，你好几日没去看我啦。”

“近日事务繁多，确实没怎么去陪你吃顿饭。稍后我让贺公公备些酒菜，我们兄妹好好喝一杯。不过你今日来，肯定不是特意看我的，说吧，是不是又闯祸了？”

白曦拉着他的胳膊晃了晃，带着撒娇的语气“皇帝哥哥，你就去看看徐大人嘛，她在外面跪了很久，身体会受不了的。”

“你竟是为了徐大人来？”白耀像是听到什么了不得了的话，满脸好奇“你们何时认识的？”

“就方才在大殿外面。臣妹其实早就看到她了，本想着这么热她也跪不了多久，谁曾想徐大人的性子还真是很倔。皇帝哥哥以前不是说过，这种性子的人往往最重义气，臣妹刚回京，需要这种朋友。”

她说的头头是道，白耀倒无法反驳，淡然笑道“你是好心，但你没理解皇帝哥哥的苦心。你可知徐威徐大人背着通敌卖国的罪名，此事没查清楚之前，朕对徐家的态度，全天下的人都看着。朕希望徐大人能明白这份苦心。”

“原来是这样”白曦恍然大悟“看来是臣妹误会皇帝哥哥，好，我这就派人把徐大人送回去。”

“不必了，闻人丞相会来接她，你先回屋，晚些时候朕过来陪你吃饭。”

白曦向来没什么心眼，被皇上这么一说，想着自己这也算是帮上了徐逢缘，就高高兴兴地出了门。

等着她一离开，旁边又走出来一个人“皇上还真是厉害，一次骗了两个人。”

“白哲，你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不是吗？都说我这个肃王道貌岸然，冷血无情，那你呢？密信上的内容皇上当真不在意吗？不过是想先稳住徐逢缘那个傻丫头，帮你重编大兴史册罢了。”

白耀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压低声音克制着怒火“朕是皇上，你这样说，是想找死吗？”

“皇上说的是，白哲罪该万死，那皇上倒是杀了本王呀，就像你很多年以前，杀了我和公主的母后一样！白耀，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留着本王在宫中，对曦儿好，不过是因为你心存内疚。等着吧，总有一天，本王会查清这件事，到时候，希望你还能坐稳江山。”

白哲说完，甩着衣袖头也不回地出了大殿。

宫外，闻人铖寒着脸看向贺公公“如此大的事，你竟不知会本相一声，真当本相是个摆设吗？”

贺公公一脸无奈，求饶道“哎哟丞相大人呀，事出紧急，不是小的不知会，您还是先进去看看徐大人。”

“这笔账本相给你记着。”

说罢又急匆匆跑进去，刚进第一道宫门，就看见元和扶着徐逢缘出来。顿时眉毛一皱，走过去将她拦腰抱起来“我带你去找大夫看看。”

“我没事。”

元和察觉到闻人铖的怒气，担心他责怪徐逢缘，便解释道“贫僧方才替她把过脉，并无大碍，回去歇息一些时日便好。”

“多谢方丈大师，往后这种事，就不劳烦大师，本相的娘子，自会照顾好。端阳，你用马车送大师回去，我带夫人去医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