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梦 （短篇集） 第40章 暮色（七）

七、

时间如果能停留在过去，你会做什么？

叶希从未去思索过这个问题，时间是向前而行，无人可更改，所以思考不可更改的事，她认为不如喝一杯奶茶，刷一部电视剧实在。

夜半，警署推理科的灯还亮着。

漆黑的夜里，叶希的头靠在办公室的椅子上，疲倦的的打了个哈欠。

昨夜回宿舍后她睡的不好，脑海中浮现的除了案件中的各种材料情况，就是关于楚沫的哪些传言，这就直接导致今天整个白天她都昏沉沉的，效率低下。

今日白天就该写出的推理报告，一直没有写出来，因而她晚上必须加班，要在明日早上结合现有的材料给出推理结论。

电脑屏幕还反射着微弱的光，鼠标的光标停留在推理报告这几个字下方，闪烁着。

结合现有的证据链，顾嵩和齐润玉之间的千丝万缕的联系来看，顾嵩的死亡明显不是单纯的表面上的他杀。

白天侦查科的队长传来了关于齐润玉的资料，他在死者死亡的当天曾经出现在出租房里过，据说是他离开的时间是凌晨时分。

时间对的上，嫌疑人物也出现在凶安现场，关于齐润玉的侦查笔录，除了承认死者当日出现在出租房过，对于杀人的行为和事实却一直保持着沉默，拒绝配合警方提供证据材料。

情杀的可能性很大，不论是物证还是人证（有人认出齐润玉案发当日出现在出租房附近）。可是，案件她总觉得有一种不能理解的地方。就是，齐润玉如今已经是小有名气的歌手，他为了什么理由要去杀死曾经的情人？

动机，往往是案件的关键，齐润玉的动机又是什么？叶希的目光看向身侧模糊不清的玻璃窗，窗外车灯晃动，灯影流光闪烁，一幕幕片段在脑海中略过，汇聚成杂乱的篇章。

按照调查的资料显示，大学毕业闹掰后，两人就没有再见面。齐润玉签约了唱片公司，一心专注歌唱事业，而顾嵩则在地下酒吧等地方演出，赚取微薄的薪水，两人之后并没有交集。

是为了找曾经的情人要好处费，所以才被齐润玉杀死吗？这个推断在白日里，徐立文师兄也曾提出过，认为齐润玉是为了怕被威胁说出当年是情侣的事情影响他的事业，两人没有谈妥，一时冲动之下杀人。

可是，若是想要分手费，为何要等到如今？五年不是个短暂的时间，这么长的时间里，为何是五年后？

她想了想，还是觉得心里不踏实。死者身中十二刀，手段极其残忍，可以说是虐杀。她不由得想到楚沫那日案发现场问她：“你相信偏执和疯狂，会造就绝望吗？”

楚沫不会突然说那样的话，她那天又在现场看到了什么？

她关了电脑，想不明白的时候，不如去见见被关押的齐润玉。有些事她想当面去确认一下。

只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在临时嫌疑人会见室里，她见到了楚沫，从案发现场后她每次找她，却屡屡错过的人。

不过，现场是她怎么都预料不到的惊心动魄。

齐润玉手拿着刀片，刀口锋利的刀口放在楚沫纤细的脖颈之，手在颤抖，那锋利的刀刃划破了她脖颈处白皙的皮肤，渗出了轻微的血色。

“你们放我出去，不许跟来。”

“答应他的要求。”楚沫看向警员，声音出奇的冷静，并没有其他被挟持人质的害怕与惶恐。

亲身经历劫持现场，望着镇定的楚沫和慌乱的犯罪嫌疑人，叶希有诡异的错觉，就像是两人错位了角色。

为了人质的安全，警署采纳了齐润玉的要求，叶希眼睁睁的看到楚沫被齐润玉带上了楚沫的车里，然后车子在她眼前绝尘而去。

警署的说法是楚沫尸检的时候发现有重要的关于案情的问题需要当面询问嫌疑人，通过申请后，他们安排了会见。会见都会有一名警员一同，可齐润玉在听了楚沫的问题后，坚持只能单独回答楚沫的问题，不能有其他人在场。

在双方的协商和介于案情没有突破的情况下，警员折中了办法，就是停留在了审讯室距离楚沫和齐润玉远一点的位置，让齐润玉压低声音回答楚沫的问题。

而突变正是在那个时刻，齐润玉居然不知道哪里偷藏了刀片，在楚沫靠近他的时候突然发难。

叶希的心不受控制的在乱跳，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情绪抓住了她，尤其是楚沫被带上车时回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意味且深长。

她该担心楚沫脖颈处的伤，更该害惶恐犯罪嫌疑人会对楚沫痛下杀手。可是……

若楚沫和齐润玉是共犯呢？

“楚沫问了什么问题？”

短暂的混乱后，她长呼一口气，勉强稳住了心神，思索案件发生前的疑点，沉声问道。

“你们真的是相爱的吗？如果是，为什么要十二刀以后，才切断动脉？”在会见室的警员回忆后，说道。

“这句话很奇怪，似乎是说，如果相爱，应该一刀毙命的意思吗？”警员不解的道。“当然，楚法医也可能是为了混淆犯罪嫌疑人的思维，刻意扰乱对方的问法。”

刑警大队的邓队长很快赶到了警局，在了解所有情况后，发现推理科的叶希也在，当即便对她说道：“你在正好，我就用不着打电话通知你案件出现新情况了。我们会派人追踪嫌疑人的消息，你若是有推测到嫌疑人可能的去处，也请及时告诉我们。”

“好。”叶希点头，她此刻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楚沫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一句话让犯罪嫌疑人对楚沫行凶。还有，犯罪嫌疑人会带着楚沫去哪里？

不，或许是楚沫想让犯罪嫌疑人去哪里？

画面在脑海中快速划过，然后定格在了某一个画面上。她倏地抬头，看了一眼身边正在指挥忙碌的刑警大队的邓队长，道：“我去给师兄打个电话，商量下案件情况。”

“嗯。”邓大队长挥挥手，示意他自便。他们不同科室，专业不同，各有专攻，叶希找同科室师兄商讨案情，必然比和他们在一起更容易得出结果。

走出警署，叶希迅速掏出手机，给师兄徐立文打了电话：“师兄，我现在在警署，楚沫被齐润玉挟持，你看看他可能去哪里？我先去齐润玉教课的学校和公司附近看看，若你有他可能出现地方的消息，你给我电话。”

“好。注意安全。那我就去他家附近问问。”徐立文被半夜吵醒，刚开始还有点迷糊，但听到被挟持瞬间清醒了。

简短说明情况后，她挂了电话。然后，她召了一辆出租车，上了车，她语气肯定地对司机道：“去海城大学。”

抱歉了，师兄，利用了你。

叶希看向车窗外，低声呢喃。师兄和她共同追这个案件，她必须要将案情第一时间告知，可她不能让师兄徐立文推测出齐润玉会去学校并前往，所以她将师兄引导去了齐润玉的家附近，而她则来了海城大学。

她，不知道楚沫要做什么，可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她要阻止楚沫，她不能让她卷入到案件里。那天案发现场的时候，楚沫的神情不同于往日。

光影映照在她身上，就好像……好像她整个人都沉入在无尽的黑色阴影的漩涡里。

海城大学距离警署有些距离，约莫快一个小时，出租车停在了海城大学的大门前。

结了车费下车，叶希直接打开刚刚在手机上下载的海城大学的地图，直接找到了那张照片海报所在广场的位置，毫不犹豫的朝着那里而去。

若说齐润玉要去哪里，或者说楚沫要带他去哪里，她可以肯定的说是海城大学顾嵩和齐润玉举行那场演唱会的广场。

不要问原因，如果有，那就是直觉。

那场演唱会后，顾嵩和齐润玉便各奔东西，那张隐晦的传达爱意的照片，也是分手后最后一份证明爱情存在的物件。

广场舞台斜对着的地方，就是当初顾嵩和齐润玉合影的地方，是一株参天大树，银杏树。

深秋夜晚的风是凉的，银杏叶被夜风裹着起起伏伏，发出莎莎的声响，也有那经不住风吹的叶片，从枝桠端掉落，落在地上，层层叠叠的仿若给青石地面铺上了黄色的地毯。

此刻，齐润玉和楚沫正在这银杏树下。楚沫站在大树的一侧，而齐润玉则抱着头蹲在树下，抓扯着头发，神情恍惚并未察觉有人靠近。

叶希朝着二人走近，最后停留在了楚沫身侧。

“楚沫，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带他出来，若是被人知道了，你就是共犯！”她压抑着声音道，不想惊扰了正在发呆的齐润玉。

“你来的真快。”楚沫看向她，眸光沉沉。

“你利用我。”叶希问。

楚沫笑了，她看着她，眉眼间是探究。

“徐立文没有来，你会不会后悔？若时间停留在你做决定的那一刻，你还会做出同样的决定吗？”

叶希没有回答楚沫的问题，她不想回答，也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但她的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她好像是并不意外楚沫是利用她的事实。

后悔？会，还是不会，都是二分之一的概率。

叶希不知道她会不会后悔，但当她知道那场劫持是楚沫和齐润玉的一场自导自演后，她第一反应便是想将楚沫摘出来。

本能的反应，有些时候最能体现出真实之处。

楚沫却笑了，她说：“若我做了，便不会后悔。时间不会停留在过去，过去是无可更改的。可是……”

“有时候，好想拥有时间暂停的能力，停留在那一刻……”

楚沫的声音虚无缥缈的像在另一个时空，她看着她，又像透过她在和另外的一个人说话。

晚安，好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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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暮色（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