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梦 （短篇集） 第35章 暮色（二）

二、疏离

被质疑，叶希更要想证明她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对于学业相关的知识，她是自信的，努力了就可以做好，她一直这样坚信不疑。她要让楚沫承认她是错的，并为质疑她的专业技能道歉。

当然，楚沫的话让也叶希不得不多去思考，她是否真的太过于武断。在整理所有的犯罪现场相关的资料后，看完楚沫交给她的所有资料后，已经是凌晨时分。

这不是一起自杀案件，而是谋杀。尸体没有外伤，房间也没有打斗痕迹，可是，从尸体解剖后发现，死者有服用安眠药。正常情况下判断女子是因为服用过度安眠药死亡并没有错误。这一点和叶希的初始判断相同，也是她为何推断自杀案件的理由。

然而，安眠药只是表向，看到楚沫的尸体解剖死亡报告最后的死亡原因论断论断：死者胃部的安眠药在咽喉和胃管上部，没有到达胃部，系死亡后喂入，真正死因是窒息性死亡。

看到这个尸检证据，叶希沉默了。她不仅错了，而是错的离谱。只是，她想不明白的是：犯罪人是如何做到窒息死亡而在死者身上不留下外伤。通常情况下，被害人感受到窒息后会反抗，若反抗那现场就不会如此整洁，没有打斗痕迹。

叶希骄傲的，可骄傲不代表不可以她发现错误后不敢于承认。于是她查了科里给的各科的通讯录，找到了楚沫的电话，在凌晨一点的时候，打了电话给楚沫。

为什么是凌晨时分打电话，或许是因为那天夜晚的月亮很明亮，白色的月光落在她身上，让她生出了道歉的勇气。她怕过了这一刻，她便再难直面自己的错误。

电话接通的声音响起时，叶希是忐忑的，不过她还是诚恳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抱歉，这么晚打扰你，我是叶希。对不起，昨天是我武断了，我道歉。这个案件，是谋杀。你说的对，我不应该用活人的眼光来看待死者。”

电话的另一端沉默了几秒，或许是夜里，楚沫的声音多了几分不同，清凉的声音既轻且柔，带着慵懒的睡意：“这就是你半夜扰人清梦的原因？”

“我想第一时间道歉。我怕天亮以后，我就说不出口了。”叶希叹息一声，坦白说道。

电话另一端沉默了片刻。

“我还以为你会骄傲得像孔雀，死不悔改。不过，我也没想和你计较，免得说我以大欺小。况且，看你这么诚心，我接受你的道歉。”楚沫很干脆地道，没有给叶希丝毫难堪。

“不过有些专业问题我想不名明白，需要法医的你专业支持。”叶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对案情的疑问又涌上心头。

“拜托，我好几天没睡好觉了。具体情况，天亮上班到法医科来。让我睡觉吧。”或许是因为叶希的道歉，楚沫说话要随意了很多，她打了个哈欠，隔着电话的声音带着几分恳求，似乎快要睡过去了。

“嗯，那天亮后见。晚安。”叶希笑起来，楚沫似乎和她最初的感觉有些不一样，并不是她以为的那样冷漠和不近人情。

然而，在后来的接触之中，叶希发现，她依旧是错误了。楚沫对人不是冷漠和不近人情，而是对他人毫不在意。只要不找她的麻烦，不打扰她，她可以对谁都微笑，她温柔的笑容是一张再虚伪不过的伪装。

楚沫的心，是冰冷的，她似乎游走在世间，又不在世间。

“嗯，晚安，睡吧乖乖的。”楚沫的声音小声到含糊，然后声音断开了，只留下了嘟嘟嘟的忙音。

叶希愣了愣，最后楚沫是把她当宠物哄了？不过，她却没有觉得不高兴，反而有一点点小小的开心，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表示出了此刻她的心情很不错。

那一晚，叶希睡的很沉，很安心。

谁知道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彼时，谁也没有注意到，人生的轨迹悄然偏离了最初的设定。

第二天一早，叶希就跑去了法医室，然后以后几天里她几乎整天都泡在了楚沫的办公室里。

不得不说，楚沫相当专业，给她良多启发。讨论案情，交流专业问题，叶希发现楚沫并没她以为的那样难以相处。相反，楚沫思维敏捷，见解独到，在很多见解方面她们有共同的点，沟通起来非常愉快。对了，还有一点相同，她们都该死的骄傲，争锋相对也是常有的事。

成熟理智的楚沫让叶希由衷的钦佩，和这样的楚沫相处起来让她觉得很放松，不需要刻意去掩饰或者隐藏什么。

案件，最终在叶希写出的案件推理报告下，成功告破了。这里当然缺不了楚沫的法医专业知识辅助，而叶希则是在这些数据支持下，推理还原案发现场的情况。

死者是被熟悉的人在酒中放入了过敏物质，高密度提取的芒果汁，通过调酒改变了味道，让受害人不会发觉的情况下喝入，然后因过敏陷入昏迷。

在死者意识昏迷后，再喂入安眠药片，接着看着死者因为过敏产生呼吸困难，最终窒息死亡。

至于死者面部表情带着平和的微笑，应该是因为死亡前心情是愉悦的，而后的呼吸困难造成死亡的及时时间短暂，死者因为意识重度昏迷，因此在没有感受到痛苦的情况下便死亡，脸部的表情所以还维持着入睡前的样子，才造成了叶希最开始的错误判断自杀。

能如此精准的知道死者过敏，还能计算好死亡可能时间，在死亡前喂入药片，以此推断，杀人者是这方面有专业知识的且和受害人熟悉的人。

推理出了做案手法，不在场证明时间便不同于最初，依据叶希的报告，刑事科很快查出了犯罪人，是死者的主治医生，死者生前因产生过敏去医院就医而认识，继而两人发展成了婚外情。因不堪死者纠缠要他离婚，医生最后设计了这一出杀人案件。

案件告破，她和楚沫因为案情接触多也熟悉起来，两人相处的时间也不知不觉中多了很多。叶希开始越来越喜欢泡在法医科里，时不时的和楚沫探讨各种问题。有关于犯罪，有关于推理，还有关于人性的话题。

“小叶啊，你连吃午饭都去法医科，你不怕那边的福尔马林的味道吗？搞的好像你是法医科的人了。”李姐打趣道。

抱着饭盒的叶希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代表了什么。她只是觉得楚沫比较对她的胃口，就好像吃饭的时候多了她在身边，饭吃起来也香了，何况她还得去监督她不要一工作就忘了注意身体。

“楚沫胃不好，我是去监督她按时吃饭。她要是请假，我们这边工作进度就会耽搁。”叶希抱着饭盒急匆匆跑了。

法医科。

“咦，你居然看**小说？”吃完饭的叶希坐在楚沫办公桌旁边的椅子上，身子半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地打了个饱嗝，随手拿起楚沫的桌上一本小说翻看，发现居然是一部日本翻译过来的**小说。

“怎么，不可以？”吃完饭的楚沫端着杯子泡了一杯茉莉花茶走过来，挑眉问。

正想问答，叶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拿起一看，是方喻的短信。

从案件发生那天，她给了她短信后，方喻就只发了几条消息给她。几乎都是她发消息后，她才回复。

想到方喻，叶希本来的好心情突然消失了。握着手机，她不知道该如何。

“怎么，你这个奇怪的表情，是有什么事吗？莫不是感情烦恼？”楚沫的观察力一如既往的犀利，她喝着新沏好的茉莉花茶，坐在公桌前的转椅上，慢悠悠看着身旁的叶希问道。“年轻人就是好，做什么都有热情，能烦恼也是青春的证明。”

“我……喜欢一个人是怎么样的感觉？”叶希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问楚沫这样的话，也许是最近两人接触的比较多较为熟悉，她比较欣赏楚沫的沉稳，也或许是她想知道在成年人的眼底的喜欢是什么。

不过一问完，叶希就后悔了。她是疯了才会问楚沫，看楚沫平日里喜欢和她抬杠的样子肯定不能给出什么好答案。

“喜欢啊……”

茶水的雾气氤氲在楚沫的眼底，茉莉花茶的清香在房间里飘荡，她眼底的深沉和复杂让叶希看不懂。在叶希眼巴巴等答案的时候，楚沫轻轻地笑了起来。

“喜欢，就是喜欢，每个人的喜欢都是不同的。我无法给你定义，因为这不是教科书的答案，需要你自己用心去体会。”楚沫眼眸是浅淡的清凉，她给了个万金油答案，难得的没有抬杠。

“你这是饶文字游戏！”叶希很不满，她难得这么虚心，还带着点忐忑，结果就这么个回答。她生气了，气呼呼的，两个腮帮子鼓鼓的，可爱的像个孩子。

“乖，不气。请你吃糖，大白兔的喔。你看，我昨天给你买的。来，吃颗糖。”楚沫笑着摸摸趴在办公桌上叶希的头，看她气呼呼的模样，顺便把她的短发揉了一通，她似乎挺喜欢叶希柔顺的毛发，一有机会就揉揉，除了抬杠外，楚沫的另外一个喜好就是把她当宠物喂养。

用楚沫的话来说，叶希头发比较像萌萌的小动物的皮毛，手感好。为了收买叶希同意揉她的头发，楚沫便买了她喜欢的大白兔奶糖，美其名曰喂养费。叶希抱怨数次无效后，最后也就懒得再反抗了，顺其自然的接受了大白兔奶糖的贿赂，而楚沫就揉得更是顺手和肆无忌惮了。

“你说，你人不大，气性倒是挺大的。”楚沫的语气像在哄小孩子。

“看在大白兔奶糖的面子，不给你计较。”叶希不开心被当成小孩子，不过还是没能抗拒地接过奶糖剥开放嘴里。一边吃着奶糖，一边觉得自己有点没出息，她刚刚是生气的，可听到楚沫说专门给她买了奶糖，她就开心了，还特别开心。她都怀疑了，她是不是很好哄。

“我是不是很好哄啊！”甜甜的奶糖在叶希口中融化开，她的低沉的情绪莫名的缓解了很多。

也不懂她也算是个大人了，好歹二十一了，平时也是很稳重的，在比她大几岁的楚沫面前反倒是时不时会露出孩子气的一面。

“你不是好哄，而是你本来就没真生气，也就是闹腾闹腾。若真有事，你可不就那么好说话了。参照之前，就质疑你判断有误，你可是像个小刺猬。”楚沫笑起来。

“你太记仇了。”叶希立刻吐槽。

“这是记忆力好。有仇，哪有这么轻易原谅？好歹得付出点利息。我根本就没有和你计较，这是你的事，本就和我无关。”楚沫把头靠在转椅的后背上，看着叶希不赞同的说道。

楚沫说的随意，叶希却在那一刻感受到了疏离和距离，那么清晰，那么明显，让她的心底的温度陡然凉了几分。

“好了，不和你扯远了。纠结的本身，也是喜欢的过程。按照本心就行，哪里有这么多苦大仇深。不是有句话说，喜欢，就喜欢呗，如果确实不适合那就舍了，下个更乖。你看你眉头都皱了，丑死了。”楚沫打趣道，回答也并没有太认真。

这是楚沫一惯处事态度，她不会对别人的事表示出过多的评价和建议，然而，叶希却心生了烦躁，因为楚沫言语间的疏离感和不经意流露出的不认真。

这份疏离和不认真，生生的隔离开了人和人的距离。明明那么近，却又那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