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说
一、
三年零七个月八天。抬头,指尖拂过墙上的日历。
恭喜康复,有人对夏芹说道。
牵扯出笑意,她知道,她可以离开了。那个美丽地方,浅山疯人院。
青春,是一场骊歌。
青春,是一场残酷的成长过程。
伸出手,触摸耀眼的朝阳,她头也不回的走下山。
回忆,若是一场不可更改的电影结局,那些或哭或笑的片段,无非是无关紧要荒唐。
二、
三年前。
夏芹,大学三年级。她爱上了一个人,一个不知道名字,不知道长像的女子。
说起来,像是笑话。她,不过是无聊的时候,在校园网上看到了一副画。
吸引她目光的不是画,而且在画下方的一行行留言和作者回复的评论。
评论是一些过客和作者的对话,争论绘画内容,让她停留下围观的原因,是作者的一句话。
我画我乐意,与卿何干?
夏芹欣赏这样的洒脱,好笑之于,她在那句话下也留下了一段话。
大意是说,画的意境很美,作画之人洒脱,是个性情中人。
本是无心之为,她没有想到,没多久她收到了那个作画之人的回复,邀请她加好友。
冬沫,作画的人名字。
加了好友,一来二去,两人臭味相投,越聊越投机。
爱情,来的莫名其妙,喜欢也莫名其妙。
我喜欢你,喜欢你的笑。
我喜欢你,喜欢你的哭。
我喜欢你,喜欢喜欢我的你。
青春,年少而多情,夏芹和冬沐走到了一起。
三、
生活,是一场谜,在谜底揭晓前,我们都只是其中的一个角色。
爱情过了保质期,会变成什么颜色?夏芹从未想过。
激情过后的冷漠,让人心寒。
知道我的名字,为什么叫冬沫吗?因为,夏炎冬凉,是两个世界。
夏芹,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天真。
世界,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所以……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你看,你和我在一起,那些争吵后,我受伤的照片,我送到了警局。你不是有轻微神经质吗?我不过是刻意的放大了少许。
还有,记得你喜欢喝茶,我在你的茶水里放了让人产生幻觉的药丸。
接近你,靠近你,只是演技。
荒谬的是夏芹,还是冬沫?
白色的刀刃,红色的血迹。
夏芹望着黎明前最后一丝灰色,笑得惨淡。
四、
两年半前。
琛晓,是检察院指定给夏芹的代理律师。她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表情冷然的夏芹。
第一眼,夏芹就知道琛晓不待见她这个犯人。
她说,冬沫成了植物人,被送往国外治疗。如果夏芹告诉她事情真相,她可以帮她。
夏芹并没有感受到真诚,与其说是帮她,其实更像是试探。
夏芹将此当成一场游戏。
告诉我真相,琛晓执着于答案。
夏芹不知道什么才是真相,冬沫并未告诉她刻意接近她的缘由。
而她,也不想知道所谓的真相,在她将利刃送入冬沫的心口的时候。她们之间的恩怨情仇都已经两清。
这一刀后,我们互不相欠,她记得冬沫如是对她说。
她和冬沫的故事,早已经结束。
随意吧,结局并不重要,真相亦是如此。夏芹笑着对琛晓说。
五、
木黎。
夏芹还记得那一天,阳光明媚,她踏着光影走进看守所的房间。
狭小的房间似乎明亮起来。
人性是虚伪的,因为每个人都在掩饰着犯下的罪恶,她说。
木黎,例行派来的精神科医师,为了确认她杀人时的精神状态。
木黎笑的阳光,夏芹有瞬间的迷惑,她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一丝……一丝熟悉的影子。
夏芹不排斥她,甚至有时候有期盼。
光和影子是并存的。世间没有绝对的光明,也没有绝对的黑暗。
夏芹,也会向往阳光。
我没有疯,夏芹说。
我疯了,夏芹说。
疯,没疯,谁知道呢?夏芹说。
六、
琛晓和木黎因为案件有了接触,两人竟然有了几分惺惺相惜。
人生如戏,你方唱罢我登场。
木黎在一个破晓时分出现,她看上去挣扎着,痛苦着,没了以往的洒脱。
夏芹说,不必为了案件费心,以后可以不用再来了。
木黎沉默着,良久,她说,她看不懂夏芹。
夏芹笑笑,不言。
懂,不懂,与她何干?
木黎离开后,琛晓出现在夏芹面前。
琛晓说,她懂她。
夏芹笑笑,不言。
一出戏,谁入了戏?谁真谁假?
七、
夏芹在看守所自杀了。用藏起来的刀片割破了手腕。
毁灭,其实不难。只需要一个放弃的理由。
欺骗,也不难。只需要一份决绝的残忍。
夏芹醒来,第一个见到的人是木黎。
你赢了,我不再为案件费心。她握着夏芹缠着纱布的手腕,红着眼说。
她是第一时间发现夏芹自杀的人,也是她第一时间将人送往医院。
夏芹哭了,从冬沫离开后,放声大哭。
琛晓来医院,她看着夏芹,冷漠至极。她说不能原谅夏芹。
夏芹笑了,琛晓离开后,笑得肆意。
哭或笑,也许,只因入戏太深。
八、
案件很快有了结果,木黎专业的精神鉴定结果加上琛晓的得力辩护,她被判为无罪。
因精神状态极度不稳定,夏芹被送往浅山精神病院强制治疗。
没有告别,琛晓和木黎。
进入浅山精神病院,第三天。夏芹收到了一封信。
准确的来说,是四个故事。
是的,信的内容是一篇小小说,两张信纸,四个小故事。
第一张纸,三个故事。
故事简单而粗暴。
第一个故事,大家小姐爱上穷书生,私奔后,生活惨淡。书生受不了每日争吵,离开了大家小姐,不知所踪。小姐不堪受爱情破灭的痛苦和屈辱,投湖自尽。
第二个故事,一名商人经商途中遇到了他一生向往的女子。千般恳求,万般追求,终得偿所愿,娶得女子。婚后,女子早产,为商人生下一个女儿。
第三个故事,孤儿院长大的女子,在大学时代遇到了她喜欢的人。然而,好梦不长,一场欢喜一场空,爱情只是一场阴谋。女子用尖利的刀刃杀了她的爱人。
三个故事。一张白纸写尽了人间悲欢。
夏芹突然不想看下去,第四个故事。
因为,她认得信纸的笔迹,木黎的字。
九、
一年前,浅山精神病院。
夏芹看到了一份报纸。
硕大的结婚照片刊登在头条。知名律师琛晓高调举行婚礼,她的爱人是一名女子。
在照片上,夏芹还看到一个人,木黎。一个女子靠在她身侧,她亲呢的挽着女子的腰,亲吻女子。
一别两宽,各不牵念。
夏芹望着照片良久,她抬眼,天空明媚动人。
黎明时分,夏芹拆开了一直没有阅读信纸,第四个故事。
人的一生中是不是总会遇到一个让她无法忘怀的人?无可奈何,又舍之不去。
开篇,是一段文艺的对白。
第四个故事。
警察奉命调查一起投保案件。调查过程中,保险公司的投保案件受理专员爱上嫌疑犯。
明知真相,却心甘如饴被欺骗。
警察,是受害人的同胞,而嫌疑人则是警察和受害人的同父异母的姐姐。
一场上代恩怨引发的复仇故事。
嫌疑人很狡猾,她的下一个目标是警察。让警察爱上她,再残忍的揭露真相。
专员,一开始就看穿了嫌疑人。
然而,爱情让人犹豫,让人挣扎。是否要道出真相?
嫌疑人出了车祸,保险理赔受益人是——专员。
这是警告,也是威胁。
最好的爱情,是不束缚,不占有,不缠绕。
过多的渴求,终究是会落空。
如果这是你要的,那我便放手。专员离开了嫌疑人,并且帮她做出了有利的脱罪证据。
故事到这里戛然而止。
没有结局,没有答案。
十、
出院前一天,浅山精神病院。
身上的伤痕减少,夏芹不再哭,也不再大笑。她乖巧的让所有医生感到欣喜。
整整三年七个月零八天,夏芹康复出院。
临别的那个晚上,她在医院的阅读室停留了很久。。
“传说中有一种荆棘鸟,一生只唱一次。那歌声比世界上所有一切生灵的歌声都更加优美动听。从离开巢窝的那一刻起,她就在寻找荆棘树,直到如愿以偿。然后,她把自己的身体扎进最长最尖的刺上,在那荒蛮的枝条之间放开歌喉。在奄奄一息的时刻里她超脱了自身的痛苦,那歌声使云雀和夜莺都黯然失色。这是一曲无比美好的歌,曲终而命竭。然而,整个世界都在静静地谛听,上帝也在苍穹中微笑。因为,最美好的东西只能用深痛巨创来换取。”
最后,她在名叫《荆棘鸟》的书最后一页的空白处,留下了一行字。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我若疯狂,还你自由。
你曾说,我曾说,谁曾说?
全文完
后记:
夏芹记得年幼时候问过母亲,她做错了什么吗?
母亲说,从夏芹的出生便是错误。
不是夏芹疯了,是世界就是疯狂的。
不然,怎么会有母亲将女儿遗弃在孤儿院,只为了复仇?
孤儿院,疯人院,对夏芹而言,没有区别。
疯子的世界,哪里都一样。可笑的是世人,以为精神病院一间狭小的房间,便可以隔离了疯子吗?
精神病院,对疯子而言,是美丽的净土。
进精神病院,清醒着,疯了身体。
出精神病院,疯狂着,伤了心魂。
左右,不过,疯子的世界。
一首歌,想起了一个故事。疯子的故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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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你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