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野和陈木双已经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戚行书这里还基本上没动,他吃饭的动作也慢吞吞的。
凌野看着有点生气,他刚才还故意把戚行书爱吃的摆在他面前,可这个人真是油盐不进,对他坏也不行,好也不行。本来见他平时吃饭都不香,便想带他换换口味,这个小餐馆离凌野的母校不远,是上大学时同学介绍他们才知道的,虽然环境看上去不怎么样,但味道很好,偶尔吃一下也无妨。
“你摆脸色给谁看?”凌野把筷子放下,哐的一声,“把这些都吃掉。”
气氛变得紧张起来,戚行书这几天本来就情绪极差,又被凌野多番刁难,忽然就觉得很委屈,他闭上眼,喉结滚动,忍住喉咙里的酸涩,抬眼看了一眼凌野,然后赌气似的开始往嘴里塞那些让他觉得恶心的食物,可是没吃两口,他就觉得胃里翻江倒海。
戚行书忽然捂着嘴冲出隔间,可又不知道卫生间在哪,他实在是难以忍受,在狭窄的过道里狼狈地呕吐起来,把凌野和陈木双都吓了一跳,陈木双先跟着跑出去,凌野坐着轮椅跟在后面,路过的服务员也和善地上来询问。
凌野关心的话就在嘴边却说不出口,如鲠在喉。
“戚先生你怎么了!”陈木双焦急地问,他本来就对戚行书印象很好,看他难受的样子心里也很担心。
戚行书也顾不得脏,手撑在沾满黏腻的油污的墙上,低着头弓着背,胃里还在难受,他现在心情十分低落,只想赶紧逃离这里,觉得自己的样子狼狈极了,不想让任何人看见。
“对不起,我会自己处理干净的。”戚行书对身旁的服务员说道,他一向很怕给别人添麻烦,又拿开陈木双扶着他的手,无力地说,“你们……先回去吧……”
陈木双识趣地退后几步,但凌野还固执地杵在那里,也不说什么,只是紧皱眉头盯着戚行书看。
陈木双弯腰在凌野耳边小声说,“老板,就让戚先生自己待一会儿吧,他肯定不想被人看见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
“你……”凌野的话语和表情里终于有了些关心,不再那么盛气凌人,“有事给我打电话,我在车里等你。”
戚行书还是低着头没理会他,凌野让一个服务员在远处注意着戚行书,便和陈木双一起出去了。
戚行书本想借来工具自己把污秽清理干净,可服务员执意不让,还给他拿来热饮让他休息,最后他只能结账时多给了一笔钱。
他们在车上等了一会儿,戚行书还是没出来,凌野一直盯着餐馆门口,时不时地看一眼腕表,如坐针毡。陈木双对戚行书很是好奇。
“戚先生是您的助理吗?”陈木双问,但他觉得不太像。
凌野心烦意乱,让他不要多管闲事,想到刚才陈木双关心戚行书的样子,又厉声说,“你和戚行书保持距离,不要往他身上靠,不该说的话不许乱说。”
说着,车窗忽然被敲响,凌野摇下玻璃,是个陌生男子。
“您好,我是戚先生叫来的代驾。我会把两位安全送到目的地的,请您放心。”男子很有礼貌地自我介绍。
凌野见他手里拿着车钥匙,让他上了车。
“等会儿吧,”凌野没让男子立刻开车,还是盯着餐馆门口,问他,“你刚才见到戚行书了?他怎么样?”
“我没见到戚先生,是服务员把钥匙交给我的。并且他说让我送二位回家,不用等戚先生。”男子说道,等了一会儿凌野没说话,他又问,“先生,还要等吗?”
“等。”凌野皱着眉,在进出的人群中筛选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终于,一个瘦高的人影从里面走出来,于是周围的人在凌野视野里瞬间都变成了虚影,只有戚行书独留在慢速的时空。他脸色发白,走下两级台阶停了一下,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抬起头仰望着夜空,半晌未动,不知在想什么。他没有看向这边,也没有离开,而是走到旁边灯光昏暗台阶旁,然后慢慢坐下,在阴影之下,凌野看不清他的脸。
人们来来往往,随着时间的流逝,喧闹的街巷逐渐沉寂。
陈木双刚想说自己去叫戚行书过来,但转念又想刚才凌野叫自己和戚行书保持距离,便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戚行书坐了很久才慢慢站起来,漫无目的地朝一个方向走去。
凌野一直看着戚行书的背影,直到他隐没在黑暗里。
司机看向后视镜,问道,“先生,要开车吗?”
沉默片刻,凌野才说,“走吧。”
车开了没多久,凌野就后悔了,戚行书看起来那么难受,他怎么能丢下他一个人,他们应该好好谈谈,把话说开。
“掉头。”
凌野让司机跟着戚行书刚才走的方向慢慢开,可是找了几条路也没找到。凌野第一次自己播出了戚行书的号码,可只有冰冷机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先生,还要继续找吗?”司机问道,周围车能开进去的道路他们都找过了,甚至还找了相反的方向。
见凌野皱着眉不回答,陈木双劝道,“老板你先别急,说不定戚先生已经打车回家了,要不我们先回去看看吧。这些路都找过了,幸好也没有意外事故。”
凌野忽然想到了什么,拿起手机打给了萧泽雨,现在这个时间他应该下班了。
“你在家吗?”电话一接通,凌野就迫不及待地问。
“我刚到家,什么事啊?”萧泽雨看了看手机,确实是凌野没错,他还从来没见过凌野这么着急的样子。
“戚行书到家了吗?”凌野问。
“没有啊,怎么回事?我还奇怪你们怎么都不在呢。”萧泽雨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一听是戚行书的事,也有点着急。
凌野烦躁地把头发抓到脑后,沉声道,“我联系不到他,看看他回家没有。”
萧泽雨一猜就是他们又闹别扭了,虽然担心,但也知道戚行书是个稳重的人,“你现在在哪儿?”
萧泽雨找到凌野的车,打开车门却看见陈木双坐在凌野的旁边,本来就因为陈木双的风评极差,他对陈木双没什么好感,又想到那天凌野第一次见陈木双时的情景,陈木双恰好也是凌野喜欢的类型,前几天戚行书也向他问起过陈木双,如今他们两个在一起,戚行书却不见了。
“他怎么在这儿?”萧泽雨怒上心头,“行书哥呢,你因为这个人和行书哥吵架了?”
萧泽雨面色不善地看着陈木双,陈木双也远远地见过萧泽雨几次,一直以为他是个很和善的人,没想到对自己这么凶,他害怕地往角落里躲了躲,虽然不关他的事,但萧泽雨看他的眼神很可怕。他还管戚行书叫哥,看来戚行书和这些老板的关系确实不一般。
凌野不说话,萧泽雨无奈,当务之急是先找到戚行书,“你回家等着吧,万一他自己回去呢,我在这边找找。”
凌野的车开出去没多远又停下了,只见陈木双从车上下来了,然后凌野的车才开走。
陈木双踌躇了一会儿才向萧泽雨走过去。
“萧老板……”陈木双不敢看萧泽雨,局促地把手背在身后,低着头踢地上凸起的石头,“我和您一起找人吧,多个人多个帮手……”
萧泽雨觉得陈木双张扬精致的长相和他现在怯懦的样子不太符合,他也不相信陈木双出现在这里会和戚行书不见的事情无关,但他量陈木双在他眼皮底下不敢搞什么小动作,现在找戚行书要紧。
“手机给我。”萧泽雨要来陈木双的手机,存上自己的号码,“你去那边找,找到立刻打电话给我。”
萧泽雨一边找一边拨戚行书的号码,走进一条条小巷,就在他心急如焚的时候,远远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昏黄路灯下的长椅上。
小路上几乎没有行人,戚行书的脊背不像平时那样笔直,松散地靠在椅背上,微微垂着头,萧泽雨看了很久,他始终一动不动。
萧泽雨慢慢走过去,轻轻的叫了戚行书一声,他都没听见似的不为所动。
“行书哥?”
萧泽雨又叫了一声,戚行书才像是被吓到了,猛地抬起头看着他,湿润的眼睛里有一丝慌乱。
萧泽雨从没见过戚行书这个模样,十分心疼,坐到戚行书身边,“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不接电话?”
戚行书低头快速地眨了眨眼睛,嘴角微微一弯,“没事,吃完饭想散散步,不知不觉就……”
这时有脚步声向他们跑来,两人一看,来人正是陈木双,他跑到两人面前,呼吸有些急促。
“戚先生!你没事吧?身体还难受吗?”
“你不舒服?”萧泽雨听到陈木双的话,心里升起一股烦闷的情绪,“不舒服为什么不说?”
萧泽雨站起身,来回踱了几步,背对着戚行书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你总是这样,有什么你就说出来啊,总是没事没事……没事你自己待这个鬼地方干什么?”
没人再说话,空气十分寂静,最后萧泽雨叹了口气,戚行书这个性格,真让人发愁。
萧泽雨去扶戚行书,温声道,“走吧,回家。”
等戚行书先上了车,萧泽雨问陈木双,“晚上你们在一起发生了什么?”
“就是……我们一起吃饭,戚先生没吃几口,就全吐出来了……”陈木双没有说凌野的所作所为。
“你怎么会和他们两个一起吃饭?”萧泽雨继续问。
“我……”陈木双支支吾吾的,“……我和凌老板签了合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