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烟桥知道南正康没有走远,因为南正康夺门而出时递给他的那个眼神。
事实也的确如他所见。
男人点着烟,烟过半截,见人来他也没有按灭。
“叔叔好。”他礼貌开口。
当那双眼睛抬眼看向他时,卓烟桥心里还是忍不住惊了一下。
“自我介绍就不必了,如果你也是想来表达你的爱情颂歌,很抱歉我没有这个爱好。”南正康并没有抬眼看他,垂着眸,像个高高在上的贤者。
他们的对话从一开始就注定有着隔阂,他无法理解这个男人对名利的重要性远比他的家庭,这个男人也无法理解他,为什么高声颂扬爱。
“我只是不太明白,您明明有一个很好的儿子。”
烟灭了,南正康微微扯了下嘴角,让人心里发瘆,“好?好到让男人也为他迷恋了?”如此轻佻的发言。
“所有人都会为他着迷,只有您不会,他善良美丽,豁达包容,上进自强,他拥有一切美好的品质。”
男子随意的丢弃烟头,最后一缕白烟从他口中悠悠吐出。他生平最讨厌去了解一个人,因为这需要花费太长的时间,但这并不妨碍他去征服一个人,他可以在极短的时间以内精准的拿捏到对方的痛点和所求,这也是他在名利场里叱咤风云的原因。
他需要一个优秀的继承人,仅此而已。
只需要秉持自己所有的意志,所喜所恶这些不是他所要考虑的范围,这太不重要。
就像他遵循他父亲的意志一样,他继承了父亲的阴狠果断,至今为止他未曾尝过失败是什么滋味。
没有人敢忤逆他,他的妻儿也不例外,这是他崇高的身份给他带来的,所有人都应该臣服于他,本应如此。
“所以是你们愚钝。”南正康说,愚钝的儿子和愚钝的求爱者,不过竟敢主动上前与自己对峙,这是第一次。
卓烟桥眯了眯眼,这是一个走火入魔的男人,在他的身上他看不到一点人情味。
“他们可能只是害怕你,不是尊敬你。”卓烟桥说。
南正康像是听到了好笑的话,“那又怎么样?所以我很不喜欢和你们这种年轻人说话,天真的以为自己能征服世界,其实对世界的了解不过皮毛中的皮毛,愚不自知。”
“我没有想要征服世界,我只是想要爱这个世界。”
“天真。”男人笑了,不同频的世界,这个一厢情愿的小子说的每一句话都令他发笑。
“听说你的事业也在上升期,要是这时候曝出来另一半是个男人,你就不怕?”
卓烟桥笑着打断了南正康,“我求之不得,不过他还不太愿意公开我。”
南正康皱眉,与全世界宣告另一半是个男人,是蠢的不能再蠢的行为。
“当然,我没办法说服您,也没这个必要,您的理解与否,我并不看重,这并不会对我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我相信我有这个能力能掌控我自己的生活。”
“我会保护他,无论怎么样,这是我唯一要做的。”
南正康缄默着,摸了摸口袋,最后一根烟刚刚抽完了。
“您爱她吗?”
“谁?”
卓烟桥淡漠的笑了笑,好可悲,爱这个字在他脑海里是一片空白。
这次谈话并没有持续很久,他没法与这个男人进行太多的交流,但他也明白了,没有必要把自己的意志强制寄予别人,即使对方是错的。
南鹊还在那里,光看着背影就觉得单薄,这之中是挣扎已久后的苦涩和淡然。
南鹊感受到他,转过头笑了笑。
卓烟桥走过去,将人抱入怀中,南鹊什么也没说,对刚刚的谈话内容他没有丝毫好奇。
这并不重要了,不如这个拥抱带来的温暖的万分之一。
“要不要走?”卓烟桥轻声问。
“再待一会儿吧。”他还需要拥抱充充电。
“好。”
他们额头相抵,笑容在彼此间传递,可南鹊的眼里分明带着泪光,但那不全是难过。
“卓烟桥,你完了”,南鹊主动碰了碰卓烟桥的鼻尖,“这次,你真的逃不掉了。”
“我要是逃走了怎么办?”
“我就把你抓回来。”
“好,那你到时候一定要狠狠地惩罚我。”
两人都笑了。
南鹊接受了,接受他无法得到父爱的事实,他之前一直在期待,像是在等待一棵枯树发芽,苦心经营,希望那个男人心里觉醒一丝丝父爱,这个过程里他不停受伤,再重蹈覆辙,循环往复,伤伤痕累累,那份爱依旧为零。
不过现在他不再奢求,原来感情也是守恒的,上帝在别的地方弥补了他,他有了更加珍贵的感情结晶。
卓烟桥的手从南鹊的脸颊移到后脑,将唇贴了上去,他先是舔舐,然后往前一顶,加深了这个吻,但并不黏腻,他并没有想把气氛往奇怪的方向引领,传递的是最纯粹的爱意。
“我不会逃的,我好不容易才抓住你,我们回家。”
卓烟桥是开车来的,平时出门他很少开车,开车的路途让他觉得很枯燥,平时也没什么人会同行,就更没必要,只有假期回家的时候会偶尔开,还有就是带父母出去旅旅游什么的。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他的副驾有了重要的人。
“要不要闭眼睡一会儿?”卓烟桥给南鹊系上安全带。
“我睡觉,你不会无聊吗?”
“哈哈,我扭头能看到你就不觉得无聊,睡一会吧,还挺远的。”
或许是卓烟桥的话有魔力,南鹊也的确是累了,他挣扎着最后还是闭上了烟。
卓烟桥把速度放缓了些,开的更加平稳。
不过今天运气不太好,一路红灯,卓烟桥食指轻点方向盘,他有点急。
“到了吗?”南鹊的声音是刚睡醒后带的软糯,他本就睡觉浅,察觉到车子长时间不动以为是到了目的地了。
“还没,还有一点距离。”
南鹊晃了晃脑袋,想把余钝甩走,眼睛渐渐澄清,面前是看不到尽头的车列,转头,是微微侧头的卓烟桥,那张脸微微紧绷,是努力克制但呼之欲出的烦躁。
卓烟桥听到身边响动,他刚想扭头,一个吻就落到了脸侧。
“辛苦了。”
南鹊表情乖乖的,眼睛亮亮的,一笑起来就轻易的拂去万千愁丝。
要不是在开车,卓烟桥一定要在这里把他吻化,只可惜他涨红的脸颊似乎与他的豪言壮语并不匹配。
车子终于开到了开阔之地,卓烟桥恨不得把油门踩到底。
在之前南鹊也只是偶尔见卓烟桥开车,看着飙速的卓烟桥,他觉得有些陌生,有些陌生的帅。
少年成长成了男人,俊朗的面庞,更加明显的身体线条,时不时显出的荷尔蒙气息轻易将人裹挟,让人不自觉夹紧了双腿。
可渐渐的,南鹊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丝毫没有印象的街景,是不是走错了,这条路是回家的路吗?,“卓烟桥,你是绕路了吗?”
卓烟桥笑了笑,“没绕路,也没走错。”
“哦……”南鹊心里有点紧张。
真的没走错吗?
南鹊抬头,到现在他还在怀疑自己,这里是哪呀?是自己失忆了吗?
卓烟桥悄悄观察着南鹊的表情,很显然这样的反应他很满意。
这一块区域是高档别墅区,环境优美静谧,入住人口数量也有限制,不需要为了与人打交道太多烦忧。
“走,往里走。”卓烟桥牵起南鹊的手穿过人工小径。
“我们,是回家吗?”南鹊试探的问,不会是去见卓烟桥的父母吧,也太突然了,他还没有做好准备。
卓烟桥发现旁边的人不愿意跟着走了,“嗯?”
“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南鹊的声线都有点抖。
“什么准备?”
卓烟桥是真不知道,南鹊有些幽怨的看着他,是不是玩笑开过了?
“不用做任何准备,你先和我回家嘛。”
“不行,”南鹊丢掉卓烟桥的手,“我现在这个样子见你父母太不好了,我连礼物都没准备。”
卓烟桥先是一怔,随后笑的身子发抖,哎呦,怎么这么可爱。
“阿鹊,这么想见我的父母吗,那就明天吧,一会我就给他们打电话,叫他们明天哪里都不要去,就待在家里。”
原来被盖章认证是这样的感觉,卓烟桥觉得自己开心的都要生出了翅膀。
南鹊着急去牵卓烟桥的手,“我没有,我没有这么说,不要明天,明天也准备不好,那今天是?”
卓烟桥回握住他,“说了回家嘛,你先跟我来嘛。”
又上了几层室外阶梯,来到了别墅门前,卓烟桥伸手就要去按密码,才按了两位,就被南鹊抓住了手臂,那张小脸出现了许久未见的紧张情绪。
在他的心里,这样的行为和私闯民宅差不多,可对象又是卓烟桥,他得想一个好词来形容,道德心和私心来回打架。
卓烟桥挑了下眉,浅浅的笑让人心动不已,他手指上移,直接识别了指纹,“叮”的一下,是大门打开的声音。
南鹊僵直在原地,一贯心思细腻的他此刻也找不到出逻辑。
“欢迎回家,阿鹊。”
故事该从哪里说呢?为了今天他已经准备了很久,也许是三年之前。
在与南鹊重逢之后,他一开始虽然嘴硬,但他嘴嫌体正直悄悄为未来做准备,他和南鹊的未来。
这么多年,鹊桥诗人这个署名足以让他赚的盆满钵满,不过他并不依靠于此,后面的综艺爆火,加上观众喜闻乐见的打脸戏码,让他的商业价值极速上升,一个人盘活了一整个公司。
他要给南鹊更好的生活。
卓烟桥把僵硬的人儿拉到门里,声音温柔的像莫奈的油画,“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我们真正的家,阿鹊,你听到了吗?一会录进你的指纹。”
刚刚那张紧张情绪的脸转变为其他情绪,南鹊抬头打量了一圈,眼泪在他的眼角堆积。
“我还没有完全装修,我们一起商量,因为是我们共同的家,到时候我们在墙上挂满你的画,哇,我都不敢估量,到时候这个房子都多值钱。”
南鹊抿了抿唇,眼尾下垂,是泪水即将蹦出。
何其有幸,又何德承受,这铺天盖地的爱意。
“你要哭了?”卓烟桥笑着打趣,刮了下南鹊的鼻尖。
南鹊抽了下鼻子,摇了摇头,“这么幸福,我不能哭。”
“没关系,眼泪也可以是为幸福而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