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播也真的很会来事,大屏上立马放出了五个大字——秋泓的礼物,一帧一帧的MV,从村落到旷野,从草原到苍穹,这些画面应该大多都出自秋泓之手。
空灵的女声响起,这首歌也是一开始词曲完备,唯独缺少原唱,秋泓后来找遍了各大音乐公司,最后一家名不经传的小公司接下了这个曲子,倒是和卓烟桥的经历很像。
秋泓和原唱的那个女生不过一面之缘,只记得那个女生眼睛怯生生的,和他第一次见千叶里奈如出一辙。
女生很紧张,“我可以吗?”她没有名气,因为之前得罪了金主被雪藏,注定她再无出头之日,机缘巧合之下她得到了真正属于她的第一首歌。
“我会非常非常珍惜。”她说。
许多意外组合在一起之后就成了命中注定。
再也找不出比她还要适配这首歌的嗓音,秋泓听完一遍后,早已泪流满面。
观众不是傻子,事情到了这步用耳朵也知道事实真相是如何。
卓烟桥没有提到“抄袭”两个字,但每个人心里都如明镜一样清晰,Mr.c握着话筒的手收紧,却恨不起来面前这个人,所谓的那些标签好像掩盖住了这个人的真正实力。
颜以良的脸上写满了两个字——崇拜,他好想大叫。人们常说,人与人的了解最好浅尝辄止,真正近距离接触后,可能会发现那人没你想象的那么好,可是这个推论在卓烟桥身上不成立。
他要粉卓烟桥一辈子!
“很抱歉,耽误了大家时间。”卓烟桥走到中央,向台下的所有人以及工作人员深深鞠了一躬。
至此,直播中断。
“哥哥。”谢晓圆捏了捏谢晓年的手。
谢晓年把妹妹搂在怀里,“没事的,一会就能回家了。”他自己心里到现在都没有平静下来,当周围人的谩骂声响起,他都为台上的人惊出了一把冷汗,若是他,不,光是想象就要窒息了。
原来游戏中的逆风翻盘也能出现在现实世界,赢得如此漂亮。
心脏还是怦怦跳,有人摸了摸他的头发,是卓烟桥。
“回家了。”
卓烟桥带兄妹两吃了点东西,又买了一大堆零食,把人带回了自己那里,还是这边东西更齐全点,自己也放心点。
接下来他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楼梯道的灯他还没有来得及去换,月色透过小窗将他的发梢染成银色。
这个号码卓烟桥存下来后就再也没有拨打过,也以为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喂?”
“我是卓烟桥,你是南鹊的表哥对吧,我们见过的,很抱歉深夜叨扰。我现在不知道他在哪里,想着你可能会知道,请你告诉我。”
“我现在非常需要,拜托你。”
这里满是消毒水的味道,虽已深夜,但生命不会因为在夜晚就停止喘息。
病房里时不时传来咳嗽声,是生的消逝,也是生的希望。
没人爱去医院,但医院是不得不去的地方,无论是为人还是为己,在这里,生命得到真正的平等。
卓烟桥跟着地点,来到了八楼,这个点南鹊应该已经歇下了,他不是想过来打扰,只是单纯过来想要看一眼,看一眼便就心安了,最起码让他知道他爱的人身处何方,其余的便是后话。
无尽的走廊,偶有值班的护士经过,医院的走廊夜晚也不会是漆黑的,以免突发情况。
卓烟桥愿意看到的是南鹊入睡休息的模样,不是他夜不能寐憔悴的身影。
一颗圆圆的瓶盖滚到了他的跟前。
而它的主人狼狈的面朝着墙无力的蹲了下去,不过是想要喝口水,好像全世界都在跟他作对。
南鹊睡不着,又怎么睡得着,他白天在母亲面前装成笑嘻嘻的模样,告诉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天知道,他多么想要对这个女人大吼,即使她已经枯瘠的如同朽木。
为什么要寻死?
为什么明明这么痛苦还要留在这里?
为什么非要留在那个男人身边?
为什么明明以前那么明媚,却要把自己困于囚笼?
当她看到母亲躺在洁白的单人病房,看他来时还要艰难挤出一个笑。他问怎么了,她笑着回答一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南鹊无言。
他用水果刀麻利的削着苹果,陪着母亲聊天,说着一些无聊的话题,终于故作自然地问出了他忍着多年没有问出的问题。
“妈,就不能离开他吗?”
“谁?”晚灵闭了闭眼,一个不明何意的笑容,“怎么离开呢?”
“想怎么离开就怎么离开,你想去哪,我都可以带你去,去草原,还是国外,都可以,妈,现在的我可以带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阿鹊已经这么厉害了,我都不知道,”晚灵欣慰的笑,笑容随后又变得苦涩,“可是我现在能去哪呢?我哪也去不了。”
“为什么?”
南鹊听到了这辈子他最不想听到的话,他的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咬牙忍住。
“阿鹊,我好像还是爱他,爱你的爸爸。”
可是他好像不爱你了,南鹊没有说出这句话,“你爱他,也可以有自己的生活,不用一直守着他,去做点让自己高兴的事。”
晚灵搭上了南鹊的手腕,摇头,“阿鹊,妈妈该怎么办呢?离开他我该去哪,我能做什么呢?”
“我好像一个人没办法生活,阿鹊,我好像离开你爸爸,就真的活不了了。”
说着女人的哭腔愈加明显,那张苍白的脸更加枯槁。
“好了,我知道了,别说了,”南鹊低头憋着情绪,用手拂去晚灵脸上的泪痕,“不要哭,一会儿医生来了,要换药了。”
“阿鹊,离开妈妈吧,你应该有自己的生活,我不能拖累你,这么多年我都没有为你做过些什么。”
“别说了,我去打水。”南鹊抽了下鼻子,匆匆离开。
为什么要这么自私?那个男人明明毁掉了她的一生。南鹊心里大喊,却深知,他不能放弃他的母亲,这是他内心不可取代的部分,而他也是母亲与这个世界联系的纽带。
来到热水间,南鹊故意似的让热水烫伤了手,用身体疼痛盖住心理疼痛,不过他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留给自己太久,努力扯出嘴角,排练微笑,装作无事一样回到病房,他又是那个面对一切困难都可以淡然处之的南鹊。
所有的话都化为泡沫,最后变为一句:好好休息,我一直在这里。
晚灵因为药物,也因为疲惫终于入睡了。明明南鹊也该休息了,也该补充点能量,不过凡胎肉身,也撑不住只出不进的消耗。
身体各项指标都在下降,可大脑始终迟钝的给不出信号,因为对它们的主人来说,进食和休息反倒成为更累的事情。
直到和护士交流时,南鹊发觉自己的嗓子干哑的说不出话,护士拍拍他的肩,“你也要好好休息啊,别太累了,还有我们呢。”
夜深人静之时,南鹊拿了瓶水离开了病房,他的头抵着墙壁,大口喘着气。
两只手费力的拧着瓶盖,一声脆响,是瓶盖滚的离他越来越远的声音,直到听不见。
好像他的心坠入越来越深的海底,他本没有他表现的那么坚强,抓着墙壁笨拙的瘫倒在地。
是心碎的声音。
原来心碎真的有声音。
卓烟桥捡起瓶盖,一步一步靠近,他看见抽搐的肩膀,缓缓蹲下身子,遮住了南鹊周边唯一一点光源。
他抱的个彻底,他更加直观的感受到南鹊的瘦削,拥抱的感觉让他极不真实,像一片羽毛,他抱的更紧。
“南鹊。”他轻声喊,他快要哭出来了。
感受到怀里人挣扎了一下,却因无力反抗之后的被迫安稳,索性依靠。
他的衣领被抓住,揪成团,来自胸前的呼吸几乎要把他灼穿。
卓烟桥连安慰的话也没有说,只是当个最坚实的依靠,连腿都是把南鹊圈住的姿势。
也不知道这样的姿势维持了多久,南鹊不说话,卓烟桥也不主动开口,只是会偶尔吻吻他的头发。
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胸前那团灼热不是呼吸,是泪水。
卓烟桥伸手,果然摸到了泪水,他找到南鹊的下巴,南鹊却始终不愿意抬头,是他最后的倔强,却在卓烟桥面前崩溃。
卓烟桥狠了心用力抬起南鹊的下巴,看清了他眼里的泪眼婆娑。
“南鹊……”他刚出声就被遮住了眼睛。
“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
“我和你想象的不一样吧。”
听到这句,卓烟桥心酸的不行,确实,他从未见过南鹊这般模样,他更多的情绪是内疚,自责自己为什么到了这么长时间才触碰到他的脆弱。
南鹊没有疑惑自己为什么会来这,只是在意他脆弱的模样藏无可藏的暴露了出来,害怕破坏自己心里那份对他美好的想象。
所以在看不见的日子里,他也是这样在无人的夜里偷偷的哭泣吗?偷偷的哀伤,那时候会有人分担你的忧愁吗?
要哭了,但他不能。
卓烟桥拿下南鹊的手,“我为什么要想象,你不就在我眼前吗?你是什么模样,我就爱什么模样,你是南鹊这点就足够了。”
南鹊闭了下眼,晶莹的一颗泪珠落下,他伸手抚摸卓烟桥的脸颊,卓烟桥覆上他的手,加强他的真实 。
“我在这里,我会来,也不会走。”
终于最后一道防线被温柔摧毁,南鹊伪装的累了,人与人的交往让他身疲力竭,没有一点喘息的机会。
崩溃大哭。
只是啃咬着卓烟桥的肩膀,声声呜咽,不要让自己发出太大声音。
他记下了南鹊每一滴眼泪,也记下了今晚心跳的频率。
“请依靠我,哪怕一点点,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