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让,你还笑!”温礼气不打一处来,“快来扶我一把啊。”
蒋让眸光微敛,随手扔下篮球。他伸出手从女生手臂下方绕进去,稍微用了点力就把她给提了起来,嘴上依旧不饶人。
“你最近是不是胖了?”
语气欠欠的。
“哪有,我明明瘦了。”温礼咬牙切齿,半个身子挂在他身上,一跳一跳进了门。
蒋让扶着她走到沙发旁,毫不留情地撒开手,转身进了卧室。
温礼一屁股坐下去,缓了好一会儿,腿上酥麻麻的感觉才逐渐消散。
蒋让家里的建筑结构跟她们家一模一样,三房两厅两卫。不同的是他家的装修风格偏冷淡,家具大多都是灰色系,物品也不多,摆放得整齐干净。
不像她家,沙发前面放置了一个很大的围栏,里面是温淼的小天地,各式各样的玩具堆成山,宫文秀每天不厌其烦地跟在他身后收拾。
宠的不像样。
窗外,天空渐渐暗下来。
远处的夕阳已经逐渐被高楼大厦吞噬,剩下半边,像被咬了一口的月饼。
蒋让从卧室里出来,脱了外套,只穿了一件白色T恤。
他走到电视机旁,打开灯,又随手拿起遥控器,扔到温礼怀里。
“我先洗个澡,你——”蒋让揉着凌乱的头发,下巴微抬,“看会儿电视?”
温礼天天来这,也没觉得别扭,她拿着遥控器换台,头也没回地说:“你忙,不用管我。”
电视台不停地转换,这个时间点,各个卫视都在放新闻。
蒋让随意扫了一眼,唇角微扬:“CCTV14,适合你看。”
说完,又转身进了卧室。
温礼很少在家里看电视,偶尔会跟温淼看一会儿动画片。
她调到CCTV14频道,正在播放温淼天天看的熊出没。
蒋让的卧室里有单独的卫生间。
他快速地冲了凉,顺便又洗了一个头,出来的时候头发上还滴着水。
沙发上,女生坐姿随意,怀里抱着一个抱枕,正看得起劲,时不时发出几声短促的笑。
看来没把刚刚的事放在心里。
蒋让擦着头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屏幕里,熊二与光头强正在上演你追我赶的戏码。
有够无聊的。
蒋让收回视线,将毛巾搭在肩膀上,趿着拖鞋,走到冰箱旁,打开。
一股冷气袭来。
他半蹲着,冰箱里屯了一些蔬菜和肉,大概是两天的量。
蒋母因为工作的原因,经常全国各地跑,有时候出一趟远门,半个月都不回家。
蒋让觉得外面的饭菜不干净,宁愿自己在家里做。
但是他懒得花时间学,做的饭菜也很敷衍,反正饿不死就行。
不过——
今天温礼在这里。
他个大男生是无所谓,但温礼是女生,总归是要娇贵一点。
想到这,蒋让伸手,把菜全都拿出来。
半个小时后,饭菜上桌。
温礼不是第一次蹭饭。父亲是工程师,常年在项目上,宫文秀没有上班,脾气喜怒无常,有时候心情好,会给她一点好脸色,其余时间几乎都是冷眼相对。
像今天这样被赶出来,已经不止一次两次。
每次回去,家里都没有剩菜。
温礼看着桌子上丰盛的饭菜,心里淌过一丝暖流。
她很了解蒋让的性格,他这个人除了对音乐感兴趣以外,对其他事情几乎不会花太多心思,可是只要她过来蹭饭,他就会破例。
“让让,你真贤惠。”温礼咬着筷子说。
蒋让吃饭很快,一碗米饭已经见底,他抬眸瞥了她一眼:“客气话就不用了,吃完赶紧回去。”
“我想再看会儿电视。”
温礼有钥匙,但是宫文秀之前把门反锁了,这才过了一个小时,也不知道她的气消了没有。
更何况,她一点儿都不想看到宫文秀。
蒋让抽了张纸巾擦手,视线在女生忧郁的脸上停留了片刻。他往后一靠,双腿肆意地伸展着,声色散漫:“作业写完了吗?”
温礼小鸡啄米般点点头,笑容有几分炫耀的意味:“写完啦。”
蒋让“哦”了一声,凑近:“这么闲的话——”
顿了顿,“不如帮我写下作业?”
温礼:“……”
她吃完最后一口饭,放下筷子,对上蒋似笑非笑的目光。
“你想的美。”
……
温礼最终还是回去了。
站在门口犹豫半天,她才从兜里拿出钥匙,插进去。
没有阻碍,很顺利就打开了。
温礼松了口气,回头,发现蒋让双手插着兜,倚在门口看她。
“那我回去了?”
蒋让嗯了一声,却是没走。
温礼推开门进去。宫文秀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温淼在围栏里玩拼图,听到声响,沙发上的女人转头看了她一眼。
她连忙关上门。
把身后的身影隔绝在外。
“天天往别人家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蒋家的人。”宫文秀阴阳怪气道。
温礼脚下的步子没停,像是没听见。
宫文秀冷哼了一声,又转过头去看电视了。
回到卧室,温礼关上门,反锁上。窗户还开着,风灌进来,窗帘在风中摇曳。
温礼走到床边,仰面倒下去。
胸口有些闷闷的。
她拿出手机,想给爸爸温明哲打个电话,电话拨通的前一秒,又飞快地挂掉了。
算了。
家里这些琐事,爸爸远在宁城也管不着。
……
翌日早上七点。
温淼昨天半夜尿了床,一大早就挨了一顿打,坐在沙发上哭兮兮的。
温礼没时间管他,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冲进厕所,到门口脚步顿住——宫文秀正在里面洗床单,拉着脸,一张嘴喋喋不休。
“多大个人还尿床,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哭哭哭,就知道哭。”
“一个两个的,都不省心。”
温礼:“……”
又关我什么事啊。
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因为宫文秀占着厕所不出来,温礼出门的时候已经七点半了,手机“叮”的一声响,收到一条微信。
蒋让:【老地方。】
温礼看了一眼就塞进校服兜里,哒哒哒跑下楼。
十月份的坞舟市,是一年中最舒适的季节。
公交站就在小区旁边几十米,清晨的阳光温暖和煦,懒洋洋洒在女生白皙的脸上。
一路小跑到站台,温礼微微喘着气,刘海凌乱地散开,露出姣好的面容。
其实她长得很漂亮。
瓜子脸,未施粉黛的皮肤白里透红,鼻梁高挺小巧,眼睛很大很亮,楚楚动人。
蒋让坐在那玩手机,逆天的长腿伸得老远,听到脚步声,他下意识把腿往回收了下。
看到是她,锁了手机,慢腾腾地起身。
“又睡过头了?”还是那副懒散的语气。
星华中学的校服是黑白色的,蒋让的个子很高,高一体测那会儿就已经1米83了,平平无奇的校服穿在他身上,衬得他少年气十足。
温礼捋了捋刘海,往公交车驶来的方向看了看,随口解释道:“才不是,是三水那小家伙,昨晚尿床了,他妈在厕所洗了半个小时床单……”
蒋让没什么情绪地听着,漆黑浓密的睫毛垂下来,轮廓分明的侧脸被光线晕染得有些模糊。
在女孩絮絮叨叨说完后,他眼尾轻挑,淡漠的表情柔和了几分。
说话间,3路公交车已经到了跟前。
车子停稳,门缓缓打开,温礼先上车,掏出学生卡刷了下,蒋让慢一步跟上。
这个站离始发站很近,车厢里人不多,两人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
温礼煞有介事地说:“三水哭的可惨了。”
蒋让轻描淡写:“我听见了。”
“我觉得他妈有点小题大做了,谁小时候还没尿过床啊……”说到这,她顿了顿,忽然扭过头,眼睛弯成了月牙,“让让,你小时候尿过床吗?”
“没有。”
温礼一脸“我信你才怪”的表情,撇嘴:“真的吗?我不信。”
“不信算了。”蒋让哼笑,没再搭理她了。
……
两人踩着铃声进教室。
第一节课是语文课。
收假第一天,同学们的心思还未从假期里收回来,教室里乱哄哄的,嬉戏打闹各种喧哗。
尤其是班里的刺儿头李源,此刻正一脸坏笑地揪着前桌的头发不放手,女孩又气又急,忍不住转身踩了他一脚。
“草——”李源从凳子上跳起来,嚎叫一声,面色扭曲,“单玲玲,你胆儿挺大啊,敢踩我……”
女生捂着被揪疼的头发,脑袋低下来。
蒋让也就比老师早到一会儿,他的座位在最后一排。
后门开着,他直接走了进去。
温礼也没注意到身后没人了,慢吞吞往前门走。
蒋让刚走到座位旁,还没来得及拉开椅子,就被搞出不小动静的李源撞了下胳膊,他小幅度偏了偏身子,肩膀上松松垮垮的背包滑落在地。
接着——
就被李源给踩了一脚。
嘈杂的气氛似乎安静了一秒,接着又热闹起来。
不少女生偷偷朝他们这个方向看过来,目光皆落在蒋让身上。
星华中学有初中部和高中部,蒋让早在初中那会儿,就已经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不仅因为他蝉联了四届的“校草”称号,更重要的是,他明明可以靠脸,却偏要靠才华。
虽然他只在三年前的校庆上唱过一次歌。
但就那一次,惊艳了所有人。
后来他唱歌的片段被剪辑到校园宣传片里,至今还挂在学校官网上。
温礼刚坐下,同桌徐梦琪就凑了过来:“温礼,你怎么才来?刚刚周玥过来收作业。”
“哦,我等下给她。”
听到教室后方的动静,温礼拿作业的手停住,扭头向后看过去——
蒋让懒懒地抬起眼,神色不耐:“起开。”
声调有些沉。
李源吊儿郎当松开脚,脸上堆起笑,却无半分真诚:“哟,抱歉啊,不小心踩了一脚。”
蒋让弯下腰将包捡起来,上面印着一个硕大的脚印,他淡漠地从课桌里摸出一包纸巾,抽出几张,在那个灰色印子上反复擦了几遍。
直到完全看不出。
李源切了一声:“至于吗?要不我送你个新的得了。”
蒋让拉开椅子坐下,侧目看了他一眼,声音不咸不淡:“行啊,我正想换书包呢。”
李源:“……”
嘿,你还当真了。
我他妈就是随口说说而已。
温礼给课代表周玥送完作业,正好看见李源吃瘪,她没忍住笑出声。
李源锐利的目光扫过来,看上去有些凶。
温礼笑意不减,冲他竖了个大拇指,由衷感叹:
“李源,你真大方——”
顿了顿又说,
“那书包可不便宜啊,四千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