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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听见吗 第78章 能听见吗(正文完)

作者:肆十 分类:都市现言 更新时间:2020-05-23 03:10:25 来源:转码展示1

晋江文学城独发

78

九月中下旬, 停工了将近一个月的《双子星》剧组再次开工。kanshushen

火灾让整个剧组元气大伤, 唐导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又要稳住投资方,又要买设备和重新搭景,这些当然有专门负责的人, 但每一环都不能少了他。

时隔多日再次见到唐导, 林听都觉得他憔悴了许多。

林听又回到了舞蹈中心、剧组和家里三点一线跑的日子。

月底,莱纳瓦舞蹈节如约而至。

九月二十八是个晴朗的周六,莱纳瓦舞蹈节在宣城第一剧院举行,举办时间一共为三天, 单人赛分为初赛和决赛, 团体赛包含双人赛,直接为决赛。

这三天里, 第一天是单人赛初赛,第二天是团体赛, 第三天为单人赛决赛。

参加舞蹈节的舞者来自五湖四海,从白皮肤到黑皮肤都有, 有个人参赛的,也有像宣芭这样一个舞团一起来的。

林听自然就遇到了老熟人。

她刚换完衣服——初赛对于服装和妆容的要求并不高, 就像高中时的命题作文, 重点考察基本功,划定了曲目和舞蹈片段范围,统一穿练功服、盘头发,妆容不可太浓艳。

走出更衣室正在化妆间盘头发, 身后响起一个惊喜的声音:

“Ting!”

林听在法国时用的英文名是Liz,但与她相熟一些的人都会叫她Ting,他们说叫她的本名亲切一些。

林听转头,入眼是一队白皮肤舞者,当中不少熟面孔。

叫她的人是当初在舞团里关系很好的姑娘,也是同住的室友,叫Ada。林听到法国后法语的突飞猛进离不开她的帮助。回国后两人也保持着联系,时常聊聊天,《瑶姬》的成功连她都知道了,上次还打了个跨国电话来祝贺林听。

Ada上来给了她一个热情的拥抱,并且迫不及待地向她展示自己学习到的简单中文:“Ting!好久不见!Tu me manques beaucoup!”

她的中文口音很别扭,艰难地说了四个字后就放弃了,飞快用法语表达思念。

林听笑:“Moi aussi.”我也是。

另外一些熟面孔也慢慢围过来。

在黎尔特芭蕾舞团的时候,风言风语虽多,但大部分人其实都是友善的,只是不友善的那小部分人的恶意远远压过了普遍的善良。

来的人里当然也不乏那小部分人的面孔。

林听只大致扫了几眼,就被Ada拉到了一边。

Ada知道当初她腿伤的内幕。

“Ting!有一个好消息!”Ada脸上兴奋难掩,“你还记得Dora吗?”

听到这个名字,林听右腿动了动,点头。

Dora,她怎么会忘。

当初她腿受伤,Dora就是始作俑者。她在她的舞蹈鞋上做文章,途中舞鞋断裂,导致林听的脚严重崴伤,人也狠狠摔在舞台上。

Ada说,Dora在来中国的前两天出了车祸,该说巧还是不巧,她受伤最严重的就是双腿。

搞不好,以后都要依赖轮椅或拐杖了。

Ada是个性子很直爽的姑娘,当初为林听的事情十分愤怒,向舞团上层反应过——当然,如果成功了,Dora也不至于直到这次来中国的前两天还在舞团里安然无恙。

一个舞者因车祸失去双腿,今后算是彻底与舞台无缘,这其实是一件十分惋惜的事情。

但如果这个主角是Dora,Ada想不幸灾乐祸都难。

Ada说:“你们中国有一句话,叫做……”她又开始说起蹩脚的中文,“布洗不报,洗候未到?”

“……”林听失笑,纠正她,“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Ada:“哦哦。”而后非常好学地重复了一遍。

林听心里当然也一样痛快。

当时在别人的地盘,反抗无果,她也做不出像Dora那样阴损的事情,所以才回国寻找另外的出路,用实力说话。

人生的意外在两年后的今天替她还了牙。

现世报这种东西,有的时候还真就是让人不信都不行。

舞蹈节的开幕式办得声势浩大,来了不少艺术类媒体进行跟拍报道。

好心情在一定程度上能影响到发挥水平,何况初赛对林听来说本就毫无难度,第一天的比赛进行得很顺利。

她挑的舞蹈片段是芭蕾舞剧《胡桃夹子》中糖梅仙子之舞。

初赛当场出分,但排名要等第二天上午完成,下午两点在官网公布决赛名单以及通知选手,选手要在下午六点前将决赛的原创舞蹈的舞蹈名和曲子递交上去。

结束后池故来接她。

林听离开时是傍晚,阿瑞斯的腿好得差不多了,池故今天破例带它出门放风,但是没让它下车。

林听刚走出来就看见池故站在车边等她。

Ada跟她一块儿出来的,看见马路对面站着的东方男人,一声“Oh là là”感叹出口。

她在林听耳边说:“Ting,快看!天哪,他是我来中国这两天见过的最特别的男人!”

林听问她:“特别什么?”

Ada大力赞美:“特别帅!”

林听承认自己小小的虚荣心得到了小小的满足。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池故往这边走过来。

Ada:“Ting!他走过来了!”

林听扭头,男人在她身前停下,动作自然地拎过她肩上的包:“走了。”

林听:“噢。”

她转头向Ada打招呼,金发白皮肤的女孩儿一脸震惊地看着她,两秒后激动道:“Ting,这是你男朋友?”

林听笑着点了点头。

Ada说的是法语,池故当然听不懂,但看得出这个外国姑娘跟自家小姑娘认识,关系似乎还不错,出于礼貌,他颔首用英文问了声好。

Ada简直沉醉,对林听又说:“天哪,Ting,你男朋友好有荷尔蒙!”

林听了解她的性子,知道她只是单纯地赞美,仗着池故听不懂,说话都大胆了:“我也这么觉得。”

两人挥别,上了车池故才问:“她刚刚在说我?”

林听扣安全带的动作迟疑一秒:“……你听得懂?”

“不懂。”

林听松了口气。

“但是看得出来。”

Ada根本不懂得掩饰,也并不避讳对他好奇的打量,边看还边对林听说话,傻子才看不出在说自己。

知道他听不懂,林听便也脸都不红了:“嗯,我跟她说你是我男朋友。”

池故挑眉:“应该不止这个?”

林听:“对,她还夸你,说你好看。”

“她说……”池故笑了声,“那你呢。”

“我……”林听顺势道,“我也觉得你好看。”

“只是外表?”池故说,“不看内涵么。”

林听只好继续宠着他:“内涵……当然也很有内涵。”

“是吗。”

“嗯嗯。”

前方红绿灯,车子停下。

池故侧了侧身,一手懒洋洋地搭在方向盘上,偏头看她一眼,冷不丁问:“哪方面的内涵?”

林听一懵,眨巴了下眼,迟疑接道:“哪方面……全部?”

“全部,”池故点点头,轻声一笑,“行。”

林听一头雾水地懵在座位上,等到红灯数字从两位数跳转成一位数最后归零转绿,她的脑子里的车流仿佛也一瞬间通顺。

小姑娘的脸唰地红透。

“都多少次了,怎么还脸红,”驾驶座上某有内涵的男人还抽空瞥她一眼,勾着唇心情很好的样子,“我还以为你已经习惯我有内涵了。”

林听捂脸:“……你别说了。”

“好,不说。”他笑。

不说,就转为实际做。

池故美其名曰:感受内涵。

林听简直不能再直视“内涵”这个词。

就像她很熟悉他会怎么折腾自己,池故也对她的敏感点排查得非常清楚。

这场内涵交流更像是单方面的欺负。

林听眼眶都被他欺负红了,漫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嗓音绵软,气息不太稳:“你耍流氓……”

男人在她耳边几分克制地轻喘了一声,温柔的吻落在她白皙的耳垂上,哑着声问:“……让耍吗。”

林听瘪瘪嘴,把脸埋进他颈窝。

半晌,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

落日渐沉。

-

第二天下午两点,林听打开舞蹈节的官网查看单人赛成人女子组的决赛名单,并不意外看见了自己。单怡松和Ada也进了决赛。

她排在第二,和第一名的差距仅0.02分。单怡松排名第五,Ada排名第七。

第一名是来自英国的一位舞者。

接着她收到主办方的电话和邮件,主要是防止参赛选手们消息不灵通,主办方以各种方式来提醒进入决赛的选手们及时报备原创舞蹈的信息。

林听将舞蹈信息递交上去,傍晚张念媛带队的团体赛也传出好消息,宣芭在团体赛中分数最高,荣获金奖。

双人赛参赛小队有五个队伍,两个队伍获得了前十的好名次。

这天晚上池故没再欺负她。

只是在看林听试穿《刺玫》的舞蹈服后,将人抵在镜子前。他站在她身后,在她的蝴蝶骨留下一个克制又放肆的痕印。

舞蹈节的第三天,是单人赛决赛。

前两天也有观众前来观看,第三天,林听接到了容茜的电话。

容茜和江和良来宣城了。

他们事先没有通知,林听接到电话的时候有些愣,然后起身要去接他们。

她刚动,就被化妆师给摁回了座位上。

这位化妆师是奚哲给她介绍的,叫怀啾。林听有印象,似乎是某家豪门千金,不过家里出了点变故什么的,当时还有媒体报道过。

奚哲当初参加《舞刻光阴》的时候有一期就是制片方特邀她来化妆,那一期光是舞蹈妆容就上了个热搜,一时仿妆无数。

女人长着张温柔的脸,说话语气也柔和,但林听听着就是莫名地感到凉飕飕的,不敢乱动弹:“别动,待会儿妆花了我不帮你补的啊。”

容茜听到这边的说话声,忙道:“不用,你好好准备,我和你爸又不是小孩子了,找个座位还能找不到吗?就是跟你说一声,等你比赛结束我们再一起吃顿饭。”

这个“我们”具体包含哪些人,林听没有多问,只说:“好。”

容茜挂了电话,江和良问:“听听那边怎么样?”

“在化妆呢,先别打扰她了。你看看票,座位在哪儿?”

容茜边说边低头和江和良一起看手里的票,抬头便看见从另一边入口走进来的修长身影。

脚步一停。

池故也看见他们了。

他顿了两秒,泰然镇定地打招呼:“叔叔,阿姨。”

江和良当初是当面跟他谈的,毫无疑问和容茜相比更拉不下脸,面色有些冷硬不自然。

容茜稍微好一些,她被两个儿子忽悠了那么长时间,对池故的成见放下许多,但毕竟曾经也对他没有过什么好脸色,这会儿的沉默显得有些尴尬。

池故的内心已经很平静。

和林听重逢以来,他想过很多。

池故眼帘垂下一秒,便又抬起,道:“听听在后台化妆,可能没时间出来接你们,我带你们进去吧。”

夫妻俩沉默片刻。

容茜保持着良好的礼仪颔首:“那就麻烦了。”

三人往歌剧厅走。

走了一段路,话头在容茜嘴边盘旋许久,她开口道:“当年……”

然而说出这两个字后,她又不知该怎么往下。

倒是池故把话接了过来:“叔叔阿姨,当年的事,我还要感谢你们。”

不仅容茜,江和良也愣了一下。

江和良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池故停下,转身面向他们,走廊的灯光给路过的人身上披上一层温柔的色彩。

他缓声说:“现在想起来,我那个时候确实不思上进,身上问题很多。谢谢你们带林听回家,给她更优越的生活,也让我下定决心变成更优秀的人。”他顿了顿,“我想,现在的我应该有底气说出当年没能说的那句话。”

池故看着他们,一贯沉冷的嗓音垫着郑重:“叔叔,阿姨,还请你们让林听留在我身边。”

江和良沉默片刻,问他:“多久?”

池故说:“到老,到死。”

江和良面无表情看着他,突然意味不明地扯着嘴角笑了声:“我看你也没变,狂妄自大,跟当年没什么不一样。”

池故神色未变:“或许吧。”

“如果我们不答应呢?”

“那是你们的事,”池故淡道,“我不会再放手了。”

江和良深深地凝视他。

池故不躲也不让。

半晌。

“我刚刚跟听听打了个电话,等她比赛结束,我们要跟她出去吃饭。” 容茜出声道,状若不经意地提了一嘴,“你闲着的话,可以一起来。”

江和良皱了皱眉,暗藏不满地看向妻子。

容茜却只等着池故的反应。

女人的视线比起江和良,稍显温和。

池故和她对视几秒,点了点头:“好。”

-

后台的林听并不知道父母和池故的意外碰头。

怀啾给她化完妆,靠在化妆桌边欣赏了几眼,“啪”地一声合上高光:“好了。”林听身后,给她捣鼓头发的助手艾茉也完成了发型。

两人退开一点,让她照镜子。

林听第一眼晃了下,再定睛便有些愣:“这……是我?”

怀啾挑眉,指腹抹了下她鬓角的碎发:“当然是你,总不能是我吧。”

林听化过最重的舞台妆也是属于清雅类型的。

但这次不同,镜子里的女孩儿眼线勾着柔媚的线条,眼影选用的也是偏酒红的色调,点缀眼尾与眼睑,眼下画上去的一朵小小的红玫瑰宛如泪痣,衬得一双本来通透清纯的眼含了秋水般多情。

唇色是色调很正的正红,叠了层淡淡的金闪,双唇水润娇艳,诱人采撷。

一头长发在脑后松松地编成羽妆,右耳的鬓发勾至耳后,用一个叶子形状的金色发卡固定住。

林听看得有些愣。

她从没想到自己的脸有一天还能有这么艳丽的模样。

艳丽,却不媚俗。

妆容到底也只是点缀,她本身的五官是温和清秀的,妆容搭配下,一种明艳与清纯相互拉扯又相互融合的感觉十分微妙,反而更抓人眼球。

怀啾许久没化过这么满意的“作品”,让林听摆了几个动作,拍照留念。

林听边摆边想,这模样一定不能让池故看见。

这个极有内涵的男人,会疯。

但是她不想也没用。

成人女子组决赛开始,上场顺序抽号决定,她抽到的是最后一位。

到幕后准备前,池故给她打了个电话:“紧张吗。”

他似乎习惯了总在她上台前问这么一句,林听看着镜子里陌生又熟悉的自己,抬手摸了摸左耳的助听器。

“不紧张,”她小声嘟哝,“就是好吃亏啊,居然抽到最后一个。”

池故笑了一声,又报了自己的座位号,然后说:“这次能看到我么。”

“看不到。”林听轻哼。

“好,”他低声说,“那还是我看你。”

林听心口一软,手停在助听器上,忽然有一个非常冒险、也非常大胆的念头。

在这个念头冒出来的一瞬间,她的手也动了。

左耳的助听器被取下来。

霎时间,听力的天平倾倒,音量坠至右边。

她说:“我也会找一找你的。”

她挂了电话,看着手里的助听器,轻轻吐出一口气,将助听器好好地收回包里。

这一次她没有摘掉池故送她的那根红绳。

红绳系在脚踝,与红色的足尖鞋融为一体。

谁也没有发现,这位听力有障碍的芭蕾舞演员将自己的助听器摘了下来。

她平静如常地同友人交谈说笑,就像与她们并无不同。

舞曲一首接一首,舞台上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

终于轮到她。

她上台,行礼。

女孩儿穿着一身深红旗袍,勾勒出纤细身形,红色的舞鞋、红调的妆容与乌黑如瀑的发。

如一枝凛然又明艳的玫瑰。

灯光暗下去之前,林听试图找到台下的池故。

时间太短了,她还没能看清,灯光便暗了下去。

随即,乐声随花鸟水声响起,像穿透山林间的一阵风。

一束灯光打下来,抱膝坐地的山野刺玫缓缓伸展开枝臂。

这枝野刺玫不知从何而来,或许是一阵风,也或许是一场雨,将种子带到这里,她长在野蛮草丛中,迎着日光,安静地生长。

音乐逐渐变得急促激昂,刺玫即将□□之际,一场猛烈的山雨突如其来。

暴雨打湿了山林,震落一地绿叶,是给予土地的厚爱,也是对娇弱植物的摧残。即将开花的野刺玫在山雨中几近折枝。

终于,音乐渐缓。

暴雨过后,日光从山间一线的天际攀升。

风吹来,娇弱的刺玫仍无力打颤,花苞摇摇欲坠。

她似乎真的要坠落,虚弱的模样令人心揪。

——然而没有。

音乐中重新响起花鸟水声。

摇摇欲坠的野刺玫,缓缓地绽开。

她肆意抖落花瓣上的雨露,不顾即将折断的枝丫,张扬盛放,妖艳而明媚,最后一个音节落地,她长臂伸展,抬着下巴,像是在蔑视方才过镜的暴雨。

台下久久沉寂。

而后从某一处,响起伶仃的掌声。

两秒后,掌声响彻大厅。

池故停下带头的掌声,目光越过前排的无数人影,定定地望向台上的女孩儿。

她的左耳露出来,他看见那只耳朵上什么都没戴。

林听在掌声中优雅行礼。

她最后上台前,去找了怀啾,让她帮她改一改发型,露出左边的耳朵。

怀啾给她整理头发时发现她之前戴在耳朵上的助听器没了,碰了碰她的耳朵:“你这里的东西呢?”

从左耳传进来的声音略小,林听垂眸笑了笑,说:“放在另一个人那里了。”

现在,她在明亮灯光下,被经久不息的掌声包围。

林听抬头,视线眺过台下熙攘的人影,忽然一定,找到了她的少年。

台上台下,他们遥遥望着对方。

越过人群,也跨过七年的时光。

池故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左耳。

林听也抬手,做了个方才刺玫盛放时的手部动作。

这一刻,她不再需要助听器。

她残缺的听力已经寄放在池故那里。

就在他抬眸的那一瞬,就在七年前初见他的那一眼——林听早已听见万物复苏的声音。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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