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颜和魏小小放完仙女棒就回来了,半个小时不到魏小小已经满眼崇拜地跟在安颜后边,成了她的小尾巴。
安颜也挺喜欢这个眼睛大大的小姑娘,领着人回自己屋陪她玩过家家。
她俩回来的时候魏倪和安柏杨还在沙发上躺着,安柏杨满眼欣慰地看着安颜帮魏小小脱外套,颇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
“看看我妹,长大了,知道照顾人了。”
魏倪装没听见,不敢表态,怕再让安柏杨跳脚。
“哎,走,咱俩看照片去。”安柏杨拍拍魏倪胳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往自己屋里走。
魏倪赶紧跟上他,怕他摔个狗吃屎。
安柏杨从桌子底下拖出一个小盒,里面散乱地放着不少照片。
“你看,这就是我妹小时候。”
安柏杨拿出一张合照给魏倪看,两个成年人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一个小女孩,旁边站着个小男孩。
魏倪没看安颜,而是仔细盯着那个站在旁边的小男孩,小男孩白白净净,一张小脸上眼睛圆溜溜的。
“这是我……父母。”安柏杨跪坐在地上,扒着魏倪的胳膊给他指。
“那时候我爸妈还年轻着呢,你看,我爸多帅,要不是我爸帅,可追不上我妈。”
“我妈可是当时她们那里第一个大学生!”
魏倪将眼神从照片上移开,转到安柏杨脸上。
照片里的小男孩几乎是等比例地放大在眼前,只是清亮的眼里蓄了泪。
魏倪坐在床边,安柏杨几乎趴在他身上。
张了张嘴没出声,他只伸手拍了拍安柏杨顺滑的发顶。
喝了酒的人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安柏杨转头就忘了伤春悲秋,忙着给魏倪展示另一撘照片。
“你看这是我,我刚满月,我小时候头发怎么这样?”
照片上的小孩光溜溜地趴在床上,头发中间打着旋,像火焰一样向上立着。
魏倪表示有点辣眼睛,他还没和安柏杨熟到看他裸照的地步,赶紧给他放回箱子里,害怕明天人清醒了要把他灭口。
闹了半天,安柏杨眼都睁不开了,还没忘魏倪要留宿,告诉安颜带着魏小小睡,安颜爽快答应。
又给魏倪拽出床被子,本来想两人挤挤,但在魏倪强烈要求下妥协,给人在沙发上弄了个铺盖。
十二点一到,像是彼此约定好一般,屋外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炸响,一个接着一个,热闹非凡。
几人都没有守岁的习惯,所以刚过十二点吃了饺子,互相祝个新年快乐,就关灯睡觉。
魏倪窝在沙发上,毫无睡意。
屋内一片黑暗,只时不时闪过窗外烟花的亮光。
没人听见,在鞭炮声的掩盖下,几人踹开对面屋门,又砸又打恐吓一番,发现屋内空无一人,只好悻悻离开。
魏倪静默地听着,终于闭上眼,犬齿咬上嘴唇,血腥味弥漫。
人生头一次,安柏杨没在闹钟响的时候立刻爬起来。
他甚至都没听见闹钟响,大概是喝酒的缘故,他罕见地赖了床。
不过他也没能赖太长时间,因为从早上七点开始,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就不绝于耳。
刚睁眼还没清醒,第一感觉是头痛,摇摇晃晃硬撑着爬起来,安柏杨对着镜子一看,自己简直就像熬大夜连上三台手术后的模样。
乱七八糟的头发,快掉到嘴角的黑眼圈,布满红血丝的眼白,憔悴暗淡的皮肤。
“哎呦,再也不喝了,难受死我了。”使劲捶捶后脑勺,安柏杨有气无力地自己嘟囔。
推门出屋,没见魏倪。
安柏杨十分疑惑,这人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
在屋里转悠了一圈也没见人影,安柏杨打开防盗铁门往对门瞧,打眼一看,心下生出几分怪异来。
虽然魏倪家的屋门原本就破破烂烂,但门把手好像没变形到这种程度吧?
而且原来楼道里白色的墙面,现在突然多出一片片黑色的划痕是怎么回事?
“魏倪,魏倪!”敲敲他家屋门,没人应声,门锁好像没有关紧,随着力道自己敞开一条缝隙。
安柏杨觉得不对,没有出声,悄悄拉开屋门,刚一走进便踩着一地碎瓷片。
有贼?安柏杨屏住呼吸,不敢冒然乱动,听见里屋里传来说话声。
“他们走了吧哥哥?”
是魏小小的声音。
“看来是走了。”魏倪声音冷漠。
安柏杨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碎片,贴近里屋的屋门,门没关,他看见两人正蹲在地上从一个大包裹里扯出什么东西。
“他们还会回来吗?”
“短期应该不会,而且回来也没事,有对门挡着,咱们用不上这些东西,先收了吧。”
对门?我吗?安柏杨顿时疑窦丛生,隐约间想起昨天安颜的话来。
相处几日,他早就对魏倪放下警惕,但这情况实在过于引人怀疑,他不得不多考虑几分。
毕竟他与魏倪才刚刚熟识,因为曾经认识,还有小孩的存在,他早早放下了自己的戒心,但细想一遍,他才发现他根本不了解魏倪。
安柏杨咬咬嘴唇内侧,决定直接推门进屋。
有什么,直接问清楚就好,何必自己在这胡思乱想?
“你们在干嘛?”他佯装好奇,从门口探头。
屋内魏倪听见他的声音浑身一震,完全没预料到他在屋外。
魏倪转头,强自镇定压住声音:“哦,没什么,整理整理东西而已。”
细听他嗓音沙哑,似乎被什么堵着。
安柏杨眼尖,一眼看到他藏在身后的正是昨天看见的两个大包裹。
“有什么东西初一整理?我跟你说,这大年初一不能干活,要不然这一整年都得……”安柏杨没理会他的阻拦,硬要凑近去看。
魏倪慌忙抬手推他,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嘶——”
魏倪被捏住痛处,低声抽气。
安柏杨没料到他喊痛,松了力气避过他的阻拦,掀开袖子,看见雪白的纱布裹在他小臂上,隐隐透出血色。
“这怎么弄的?小小,去我屋里桌子底下拿药箱过来。”安柏杨制住魏倪的肚子挣扎,捏着他的手带到眼前仔细查看。
魏小小依言跑出去。
“到底怎么回事?”
魏倪默默低头,一言不发。
“说话!我不是和你说过,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吗?”
“没什么……”
安柏杨觉得这人还在嘴硬,忽然有些烦闷,觉得一口气堵在喉头,上不来也下不去:“没事?那这伤怎么搞的,屋里怎么成这样了?还有你那包,里边装的什么不能让我看?”
安柏杨扯着魏倪的袖子把他推到一边,伸手翻那个包裹,一看里边都是厚被褥和衣物,件数不少,被人草草团成个球塞在里边。
魏倪赶紧挤过来,用后背隔开安柏杨,低声说:“没什么事,跟你无关。”
安柏杨这下彻底生气了,无关?这时候说和他无关了?刚刚不还说有他这个对门挡着,两人就不必如何如何的?
“好,你现在不想说,我就不问了,只是你之后要再想说,可就得问问我愿不愿意听了。”撂下一句话,安柏杨转身要走。
“等等!”害怕人真的生气不再同他来往,魏倪慌忙来拉他,扯住人袖口,安柏杨身形一顿。
“真没什么大事……”魏倪嗫嚅着开口,看安柏杨又抬腿,赶紧起身抓住他胳膊:“我说了……你别怪我。”
安柏杨回身看着他的眼睛,平日里十分冷漠不带感情的人此时显得有些局促,不敢直视他,只是从偷偷看他一眼,又低下头去。
“好。”他应声。
“就是我有个老在街上晃悠的朋友,昨天告诉我,说是听见有几个要债的商量,要趁除夕晚上都在家的时候上家里堵我。”
“要债的?又是上回那些人?”安柏杨呼吸一滞。
“不是,是另一伙。你也知道,魏大伟欠的赌债不少……”
“那你准备怎么办?这和你收拾的那些东西有什么关系?”
魏倪卡顿一下,看一眼安柏杨,见人眼里怒气已经消下去,生出几分紧张,又开口:“我打算和小小……收拾点东西出去躲一躲。”
“躲?”安柏杨愣住,忽然明白过来:“你要上外边街上躲?”
“也不是……就……储藏室也能藏一藏,只要不开灯不出声……”
“外边天寒地冻的!你这样在外边呆一晚上,会死人的知不知道?”安柏杨的愤怒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看着眼前人低垂的发顶和牵着他袖子的指尖,忽然觉得满心酸涩。
看人这可怜巴巴的样还有什么不知道的?魏倪是想带着魏小小裹着这一堆根本不怎么顶用的破棉花,缩在不知道哪个地方的角落里,硬挨着寒冷和饥饿躲藏。
在这个阖家团圆的除夕,他们却只能与恐惧为伴。
“所以……昨天晚上是他们砸的门?”安柏杨觉得自己声音干涩,回脸背过头去不再看魏倪。
魏倪以为他是怪自己利用他躲藏,慌忙解释:“你别生气,我不是想牵连你们,我只是,听见你叫我俩去吃饭,所以……”
话还没说完,感到一股拉力,他落在一个干净温暖的怀抱里。
“伤呢?哪来的”安柏杨埋头在他颈侧,声音闷闷地问。
魏倪让他这一搂,有点没反应过来,呆呆地解释:“前两天还有另一波要债的,不过比这伙人好说话的多,拉扯了几下碰的,没出什么大事。”
安柏杨稍稍松开他,低头似乎在思索。
魏倪心里忐忑,还没开口,忽然安柏杨下定决心一般看他,说:“走,上我家,你先在那住,等什么时候没事了再说。”
看着眼前人小心翼翼的样子,安柏杨在心里痛斥自己,实在太不应该,没关照好人不说还疑心他,这样做跟那些满口脏水乱喷的人有什么区别?
而且魏倪也是,忒不实诚,还瞒着他不说,把自己弄成这样。安柏杨越想越气,干脆直接把人打包放到自己眼皮子底下,有什么事也好尽早想办法解决。
“不不不……不用了吧。”魏倪支支吾吾。
“什么不用!你看你这屋破成啥了还能住人?”
“我不想麻烦你……”
“你要在这住着更麻烦我!我成天提心吊胆的看着你还不如把你放眼皮子底下,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魏倪默然,只当他是害怕自己再给他惹个上次那样的麻烦。
苦笑一声,应下:“好吧,那……麻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