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涸欢和裴顾之一起考上京大的那年,是裴行之在队伍里的第四年。
其实一开始,一切就如女孩憧憬的那般,有两个不错的室友,宿舍和睦,三人互相关照,一起在图书馆努力。
直到变故发生的那天。
宿舍里的一个从山里考出来的女孩儿,张小花,在得知林涸欢想要趁着暑假旅游一下,看看祖国大好河山时,邀请她到还未开发完全的三目山。
那里确实很美,清透见底的小溪,村里新开发出的民宿,还有专门为了让旅人可以去打卡山上日出日落景点而填平的小路。
村民们朴实热诚,话里话外都展现出单纯直白的性子,听说她是张小花带来的朋友,也愿意做些好吃的照顾着饮食,怕女孩儿吃不惯,偶尔还让张小花带着到唯一一家小卖部买些小零食和泡面。
直到那夜,林涸欢听小花说,山上的夜空好看,小的时候经常去,她就想上去拍个照,发给家里的爷爷和裴家两兄弟。
却不曾想在下山的路上,撞见一辆开进村里的大货车。
小花把她拉到树后面躲起来,让她不要出声。
林涸欢心底有些慌,她不明白小花为什么要拉着她躲起来,却也感觉到了是有不好的事情在发生。
山里的夜格外的黑,村子里又没有足够的灯光,透过缝隙,她只能看见好像有不少被麻袋捆着的活物从车上被人被搬下来,还在不断地挣扎。
惊慌失措到极致下,不知道是什么让她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便是被人关到了一间屋子里,手脚被人锁在床柱上,挣脱不开。
张小花将她打晕了,关在张家的院子里。
第一个月,她的日子比起旁的少女而言,倒算是还行,单独的房间,单独的吃食,还有张小花这个玩伴。
第二个月,或许是她格外不听话,也不顺从,于是张父张母把她丢进了那群女孩在的地下室中,为了训软她的身子骨和性子。
车子被开到了海边,潮起潮退的,视线中只能看见海浪将沙滩上人为留下的痕迹一一擦干抹净。
兄弟俩就站在路边,地上的烟头有不少,说话的人从头到尾只有一个。
裴顾之又点了根烟。
顿了顿,继续道:“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什么,那村子的事儿终究还是被察觉了,远水救不了近火,派来了你...派来了刚好在附近任务的队,将人救了出来。”
“说起来,其实她已经发现你了。只不过听见你说,后面还有任务,不敢上前,又怕这件事被家里的老爷子知道了,操劳辛苦的,毕竟年龄都这么大了。”
“所以托我找了京南谢家那位的未婚夫,随着谢家那位的事一起压下。”
这才是裴行之根本不清楚这桩案子具体细节的原因,也是外头对这桩案子不了解的原因。
档案自然不能清除,但是可以转移焦点、转移视线、或者等了解过程的人都离世,这些记忆自然也会被淡忘掩埋。
沉默的氛围弥漫在二人间许久。
裴行之望着海的眼眸深邃幽深,过了十分钟才回,只有一个问题:“她拿什么去和谢家人谈的?”
裴顾之不答了。
半响,忍不住苦笑一声。
倒确实是他大哥,总是很敏锐的提炼出关键。
但他不能说,也不知道。
“这个我不能说,还是等小橙子自己和你说吧。”
“不过,大哥,您要是闲着,不如先处理下网上的事儿?我看有个女的,说是小橙子的室友,在那颠倒黑白呢。”
裴行之没有回,只在上车时,淡声道:“地上烟头处理好再上来。”
……
车子到时已经临近七点,外头的天早已暗了下来,别墅内的灯却皆未打开,裴行之心底一沉。
将客厅的灯打开后,能清晰看见垃圾桶内显然不同寻常的零食袋量。
他直接往二楼走去。
次卧的门没有锁,门缝下也未透出光亮,他将门打开。
室内是一片黑暗,落地窗的窗帘也是顾着小姑娘浅眠的习惯,是浓厚的,拉上后即便在白天都足以让整间卧室成了黑夜。
可即便如此,裴行之也能一眼看见床是规整的,没有动过的痕迹。
心下一紧,连忙开灯在卧室内寻觅了一通,直到看见桌下露出毛毯的一角,才松了口气。
他蹲下身子,看着正坐在地上抱膝埋头安睡的人,声音很轻:“小涸欢。”
林涸欢动了一下,随即睁开眼:“嗯?”
轻而易举的就叫醒了,只怕根本没睡深。
“去床上睡。”
意识到是唯一的安全感回来了,林涸欢本能伸出手,而男人似有所感般,伸手将她纤细单薄的腰握住,将整个人从桌下拉了出来,整个人不免向后一坐。
就这么瘫伏在男人身上,闻着熟悉的味道,她才终于对现状有了些实感。
“裴行之。”用了些许时间回神后,林涸欢轻轻开口。
“嗯。”
她有些贪恋现在,两个人为数不多的亲密时间,让她可以不用担惊害怕的依偎在他身上:“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有,当然有。
很想问你,当初拿了什么和谢家人去做条件交换。
也不敢问你,那些日子遭遇了什么。
默了漫长数十秒,许是担心地板的凉意浸入她的身子骨,裴行之带着毛毯将她抱起,而后轻轻放至床上。
林涸欢睡了一天了,眼下精神劲头正好。
就这么乖巧的躲在他怀中,连带着被放下后,目光也一直未从男人的身上离开过。
“冰山,我最近可以不出门吗?”
她声音很轻,并未带上祈求的意味,好似只是与他说句家常,就算他不答应也没关系。
可裴行之却比起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沉默。
良久,在小姑娘澄澈的目光下,他轻轻的点头。
林涸欢松了一口气。
这样就好了,这样就足够了。
她想在安全的地方,去想下这件事该怎么解决。
毕竟已经牵扯到太多人了,尤其是《危墙》的剧组。
她不能自私逃避,放纵这件事继续下去,剧组里的人都是需要吃饭、养活家里人的,许导为此也费尽心力拉了投资。
男人依旧未离开,一直坐在床边,一只手轻轻的在她身上拍着。
卧室中的圆灯又关上了,只留下一盏床头小灯。
林涸欢面对着他的方向,总感觉身后还是空荡荡的,令她恐惧,没有安全感。
试探性的揪了揪裴行之的衣袖,问:“你可以…上来陪我吗?”
她知道这个需求有些冒昧,被拒绝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裴行之只是低眸停顿了片刻,然后答应:“我先去洗个澡。”
他回来的很快,在她身侧的位置躺了下来。
不知是不是太需要的缘故,林涸欢并未像以前那般感到羞涩和不好意思,几乎是在他躺下的一瞬,就将整个身子靠了过去。
她知道裴行之肯定看见热搜上的事了。
因为自从他回来后,对她的一切都非常纵容。
林涸欢没有问,只是忍不住又靠近了些,沉迷于他温暖灼热的怀中,鼻息间尽数都是清冽的气息。
也不知道是哪个无意间的行为触动到了裴行之,让他忽然将手环紧,迫使她与他的身体贴在一起,隔着层单薄的衣服,热意相传。
“小涸欢。”
“嗯?”
“和谢家人换的条件是什么?”
他果然知道了,大概是从二狗子那里清楚的。
不过既然都清楚的差不多了,她也没有什么瞒下的必要。
而且,她真觉得这事儿自己干的挺不错的。
想了想,林涸欢缓缓开口:
“蝴蝶那天晚上本来是要被送给村长的儿子的,我待的位置离窗口近,听见他们村子里的人说,不打算让村长儿子娶她为妻子,做个传宗接代的工具就行。”
“裴行之,你知道吗…那句话的意思是,村长家里谁都可以把她用作工具。”
“蝴蝶是个好人。我让小花夜里不要将门上锁,我想要半个小时去看看外头的天空,呼吸下空气。或许是愧疚吧,小花答应了。然后趁着她在不远处守着的间隙,我借着梯绳去井里泡了很久,又爬了上来。”
“等回去后,我就这样抱着蝴蝶睡了一宿,她身子好也被我传染病了,村子里的医生说她这种要么不病,要么病了就是大病的人,没个十天半个月基本好不全。”
“这下,我俩都躲过去了,那场假婚事只能延迟。”
所以,这才是她每月例假都会痛上好几天的原因。
即便是夏季,可山里昼夜温差大,又是夜晚下的井水,寒凉彻骨,就穿着单薄的衣服泡了接近半小时。
曾经养的再好的身子在那时也遭了损,更何况之后顾之不清楚,没有带她及时看医生诊疗调理。
就这么落下了病根。
话说到这,林涸欢察觉到男人许久未有反应,忍不住伸手戳了戳裴行之的胸膛。
女孩的小动作让裴行之沉凉的眼眸一暗,像碰易碎品一般,他将女孩搂紧,嗓音低哑,仿佛带着旁的叫林涸欢读不懂的情绪:“你现在很安全了,小涸欢。”
林涸欢心跳忽然漏了半拍,鹿眼有片刻的失神,她僵住。
恍然想起,好像白天意识昏昏沉沉时,也是有人在那场噩梦中对她说“你很安全”,才让她恐惧无措的心绪定了下来。
林涸欢眼睫微垂。
原来,她只是需要这一句话而已。
腰上的力气忽然一重,林涸欢回神,不等男人开口,先道:“热搜的事情,我想自己试着处理下,好吗?”
裴行之没有说话,但林涸欢莫名的就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大抵还是不会放手的,但会给她一定的自由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