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郡主。”众人行礼。
齐胜往前走了几步:“正是,郡主有何见教?”
丹蒙郡主制止了一旁弯下腰的仆役,指着齐胜:“你,给我捡起来。”
齐胜向郡主脚边看去,是块血玉雕的小貔貅,她笑了笑:“胜多谢郡主割爱,这貔貅精巧,郡主实在有品之人。”
她笑得真情实意,众目睽睽之下,齐胜将那小貔貅揣进怀里。
丹蒙郡主着她一刺,竟忘了接下来要说什么,她心里有气,却实在佩服这人装傻的功夫,她拿手指点着下巴,哼了一声:“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齐家虽是二流世家,也值当你如此言行?”
齐胜见此情形,心知已不必动手,便提手道:“郡主雅量,胜久居家中,素闻郡主胸怀广博,今日一见,胜于传闻。此虽小物,郡主爱人之心见矣。”
丹蒙郡主原是为着太阴皓一事有意为难她,如今却叫她说的有些羞涩,便携了太阴皓:“不必如此。今日之宴,诸位随性便好,我还有事,自先行了。”
说罢,于众人拥护中离去。
不多时,一小丫鬟自湖那边穿桥而过,怀里抱着一把新采下的莲蓬,喜气洋洋:“小姐!小姐!”
齐胜问她:“翠珠,这是哪里来的?”
“回主子,是方才奴婢在丰年堂陪着咱们四小姐玩耍,大长公主殿下看见四小姐身上那条莲蓬坠儿赏的。夫人叫我拿了这些来给主子。”
齐胜给众人分了,那莲蓬本也没有几个,分到各人手里也不过十几颗莲子罢了。
“阿贞,你不喜欢吃莲子啊?”齐胜见韦贞只是隔着帕子接了拿给身边的嬷嬷,想着可能是她不爱莲子,故而问她。
韦贞虽早有预料,到底心底有些失望,可转念想起齐胜确实没有她们之间的记忆,便又有些自责起来,她如何能去怪罪个不知道原委的好人。
“是这样。”韦贞笑笑,“实不相瞒,我自小一碰莲蓬便会起疹子,故不敢相接。”
“原来如此。”齐胜点头,“我只听过这种事情,倒是第一回遇见。”
那年韦贞被滁太妃接去,正巧顾家的老爷升迁,于是大摆酒席,齐胜恰巧与她同桌,席间一道白玉方糕改了方子,加了蒸熟的莲子进去,那是韦贞第一次出现在沂州公开的宴席上,也是她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出了极大的丑。
十二三岁,正是心思敏感的年纪,韦贞很长时间未曾出门,直到齐胜登门相邀。
齐胜好广交朋友,对待不同的人自有不同的方法,她见韦贞有忧惧之意,便干脆挑明情况,复加以安慰,韦贞便将她引为好友,二人常常结伴出行,再后来,滁太妃送韦贞去青州书院读书,机缘巧合之下结识了顾霁,如此,韦贞才算开始结交沂州大族。
几人吃了莲子,听闻花园里有人作画题诗,便过去瞧瞧热闹。
一少女身材欣长挺拔,头戴帷帽,身着不俗,坐在园中,前有一台案,案上是一幅刚收笔的画,画中绿意方苏,少男少女意气风发,驾马游春。上题诗四句:
“桃面相竞开,东风鼓舞袖。
询公何驾驾,惜春好冶游。”
众人观毕,那少女再次铺开一张空白宣纸,一刻钟不到,又成一幅,此次为雪景,大雪压梅花,梅花揽霜雪。她提笔写下:
“众朵簇枝盛,浓墨污清台。
庸者好其色,折待宝瓶开。”
“好诗啊!”丹蒙郡主问道,“以画题诗容易,姐姐可以诗入画吗?”
那少女惜字如金:“可。”
“姐姐所题,皆是五言,我便想两句七言好了。”丹蒙郡主背手过去,略一沉吟,“飞雪别作岭南客,非我今日不等春。”
“可好?”
“可,然尚缺两句。”少女嗓音微哑,她偏过头朝丹蒙郡主看去,一阵微风吹过,撩开了她的面纱。
这少女十五六岁的年纪,冷白的面色,丹凤眼、悬胆鼻,观之高冷难攀,万事入眼不入心。
“我只说这两句,再有……再有……”丹蒙郡主憋着坏,眸光停在韦贞身上,“你,叫什么名字?”
“见过郡主,我叫韦贞。”
“我见过你,你来续。”丹蒙郡主见韦贞并非刚勇之人,便欲于众目睽睽之下戏弄她一番。
韦贞见这么多双眼睛,慌了一瞬,旋即调整好心态,迈步到那作画的少女身边:“献丑了。”
“既然郡主已开了头‘飞雪别作岭南客,非我今日不等春’,那我便说——”她看向少女的眼睛。
“岭南梢头春常在,何须客做此中身。”
少女开口:“甚好。”
碧波画舫,暖水柳烟,客坐于竹筏之上,两岸浣纱人家携抱木桶而来。
“小妹妹,你叫韦贞是吗?我记住了。”
韦贞面颊微红:“见笑了。”
宴会散去,韦贞齐胜交换了住址。
韦贞舅妈赵夫人想的果真没错,大长公主这边不过是个看面子的过程,最后只为丹蒙郡主选了驸马家族的太阴皓做伴读。
后续不过半月,大长公主弹劾兵部侍郎甄元引贪腐军资,皇帝盛怒之下将其一家流放边境,镇守喀索城,又令将军赵阐暂且代行侍郎之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