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鹿天白一脸彷徨地走出电梯,哐哐哐男人急促行走的脚步声落入耳内,抬起头,就看见何傲年冷着脸大步朝他冲过来。
鹿天白本能往旁边躲了躲,侧开脸,拼命忍住不争气的眼泪。
何傲年一句话不说,抬手就抱住了他。鹿天白在何傲年怀里拼命挣扎,拳打脚踢,非常愤怒而不甘。
“宝宝,”何傲年任他打,声音也闷闷的,特别苦涩。“你怎么总是不听我把话说完呢?从前是,到现在还是。”
“谁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从前!”鹿天白愤怒地捶打何傲年宽厚肩头,脸往外挣,声音一哽一哽的。“何傲年你总是这样欺负我!我、我……”
“我”了半天,也没能续上下文。
何傲年闭了闭眼,紧紧搂住鹿天白低声道:“我和陶鱼的事儿……”
“我不要听你和陶鱼的事情!”鹿天白很大声地打断他,脚尖往下跺,拼命挣开何傲年的怀抱。
隔着几寸的距离,鹿天白泪眼婆娑地瞪着何傲年。“何傲年我告诉你!你不养我,我也可以自己出去找工作,我不需要你帮我贿赂导演,更不要你为了我去得罪那个讨厌的陶鱼,我自己什么都可以的。没有你,我也可以!”
何傲年拳头捏了又放,几秒后,他迎着鹿天白泣诉的眼神,哑声笑了笑。“没有我,你也可以是吗?”
鹿天白立即如同一只骄傲的小孔雀那样,抬起下颌,傲娇地哼了一声。
何傲年起先勾唇笑,然后那双漂亮的丹凤眼渐渐垂了下去,声音更加沙哑,透着无限疲惫。“可是宝宝……没有你,我过不下去。”
“你这句话唬谁呢……”
鹿天白扭头刚要开怼,忽然发现何傲年脸色不太对劲。死白死白的!那两片棱角分明的唇涂了唇釉,却还是有哪里不对劲……到底哪里有点怪?
下一秒,何傲年忽然迎着鹿天白的方向直挺挺扑过来。
栽了鹿天白一个措手不及。
“喂何傲年!”鹿天白差点没被何傲年整个扑倒四仰八叉地倒地,他吼的舌头都打结了,有点慌。“何傲年你怎么回事,你、你站稳了先。”
何傲年眼眸紧紧闭着,全身寒冰一样,哪怕用厚重的军绿色大衣裹着依然寒气从里头往外喷涌。他栽过来时触到了鹿天白额头,肌肤相触,冷的鹿天白牙关打了个激灵。
乖乖!这家伙别是病了吧?
鹿天白总算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何傲年挂了七个小时的山崖,在荒山野岭里拍雪景,脸色冻得死白,手脚也凉的像冰块。
“喂何傲年你、你别吓我,你好歹先应我一声?”
鹿天白鼓起脸,使出了这具肉身吃奶的力气,费劲巴拉地接稳了何傲年。但这家伙手长脚长个子又高大,扶人的时候鹿天白险些跟着又被绊了个跟头。
在这该死的档口怎么一个大活人都看不见了呢?
鹿天白突然想念那只“长臂猿”,好歹也算个经纪人吧?怎地说不见就不见了。
鹿天白认命地扶住何傲年吭哧吭哧一步一坑地往酒店大堂挪,天啊噜,刚挪了几步就看见个服务生。
“帮个忙!”鹿天白把何傲年胳膊架在肩头,燥得一头汗,招呼那个服务生。“先叫个救护车来。”
服务生也人高马大,立刻帮忙从侧面抬住了何傲年,一边抬头对着无所不在的内部通讯系统喊了声,对面立即有人接话了。
鹿天白松了口气,慌慌张张地跟着七八个男人护送何傲年出去。
在鹿天白生存的本源世界琳琅界,凡人会生老病死,可他生而为妖,并不能理解凡人如此短暂而脆弱的生命。他一直以为身为半妖的一千五百年已经足够短暂,他从来也没想过,凡人寿命不足百年,何傲年也是个凡人,何傲年也会老、也会死。
何傲年死了,他该怎么办呢?
眼泪一颗颗往下砸,在何傲年终于被接上呼吸机平躺在救护车上的时候,鹿天白抹了把脸,才惊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何傲年你不要死……”他把湿漉漉的脸贴在何傲年下颌,哭声中哽咽难言。“你死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办的。”
何傲年的手指突然微弱地动了动。
鹿天白在哭泣中并没能察觉,直到那只手艰难地攀住了他的羽绒服拉链锁头。
铃铃细碎的响声。
鹿天白泪眼婆娑地往下看,那只漂亮到指节都玉润的手攀住了他的拉链锁头,努力往上。
鹿天白忙握住那只手。
再递到脸颊边,努力地想要温暖逐渐失温的何傲年。“何傲年你再坚持一下,就一下下,我、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何傲年冰冷如石的手指贴在他脸颊,许久,又或许不过几分钟,秀长的食指轻轻替他擦去了脸颊的一滴湿泪。
“何傲年……”鹿天白崩溃大哭。
救护车红蓝色的灯光闪烁在这座荒山野岭的夜,几秒后,终于进入了城际星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