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公寓之前,宋敏行提出先去超市一趟,她需要采购一些日用品。
于是沈甜在经过附近的超市时停了下来。
迈凯轮驶入超市的地下车库。
后方的车里,司机眼前一亮,吹了一声口哨:
“看到没?前面那辆是迈凯伦Elva!”
“车是好车,”坐在副驾的男伴皱眉,“但是这开车的,怎么是个男司机?”
司机的语气也跟着有些遗憾:“男司机……可惜了好车。”
不料,迈凯轮停稳了,车门一开,驾驶座上款款下来的居然是个盘亮条顺的混血大美人。
后车里坐着的男伴立刻提起万分警惕,亲昵地挽上驾驶座上女友的胳膊,小声道:
“这个男的年纪轻轻的,就开上了限量版超跑,也不知道这车是怎么来的。”
“怎么来的?”路过的一名中年男人听见了这话,含蓄却蕴含深意地抿唇一笑,“还能怎么来的?”
“看见了吗?”中年男人努努嘴,示意这两个年轻人看向另一边,“副驾上坐着的那位女士,估计才是这台Elva的正主。”
经此提点,二人顿时恍然大悟。
“现在的年轻男孩啊,”中年男人摇了摇头,感慨道,“小小年纪,仗着有点姿色呢,净想着怎么走捷径了……”哪里像他们那一代的男人,个个淳朴贤惠呢。
超市里。
宋敏行目标明确,只简单买了一点生活必需品,多是补充消耗完毕的清洁日用品。
她一回头,却见沈甜推了一辆购物车,已经装得满满当当,多是生鲜食材。
“其实……我的厨艺还不错。”
沈甜毛遂自荐道。
他从小就被教导“男人要抓住女人的心,首先要抓住女人的胃”,并在父亲的言传身教之下,经年累月练就了一手好厨艺。
宋敏行微微颔首,不明其意。
沈甜轻轻咳了一声,目光带着一点期冀,小心翼翼地提议道:
“说起来,你乔迁新居,还没有给你暖房。”
…………
玄关处。
宋敏行先进了门。
正当她要把家里唯一的拖鞋让给客人时,身后的沈甜已经从购物袋中拿出了一双新拖鞋。
他们进行采购的地下超市,上面倒是有一座高级百货商场。
但他什么时候买的?
宋敏行转身去取了剪刀,帮忙剪去拖鞋四位数的价签。
虽然惊讶于这个价格对一双拖鞋来说贵得离谱,但宋敏行自己节俭,却并不会对别人的消费习惯指手画脚。
况且,这说不定是沈甜穿过的最便宜的鞋。
男人一踏进厨房,就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天地。
沈甜系上围裙,洗干净手,将食材从购物袋中拿出来,摆放整齐备用,一系列流程下来动作极为娴熟。
脱去了西装外套的沈甜,俨然是一个家庭主夫。
见宋敏行怔在一旁,沈甜笑着让她坐下,品尝他烤的曲奇饼干。
“饭做好还需要一些功夫,先垫一垫肚子。”
沈甜低头解开牛皮纸袋,缤纷的甜香扑鼻而来。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就各种都做了些。”
宋敏行拿了一块蔓越莓曲奇,坐在沙发上。
而开放式厨房里,男人正在熟练地备菜。
她搬进这间公寓一星期,没有下过厨,说起来,今天这一遭,还是冷锅冷灶台的第一次开火。
温暖的烟火气息,在屋子里弥漫开来。
“暖房”这个词,原来这样生动。宋敏行的心微微一动。
烹饪菜肴的间歇,沈甜将送给宋敏行的那束花解了开来,用花瓶重新插了一遍。
厄瓜多尔玫瑰置于中心作为主花,高位插上大飞燕,打造错落有致的视觉效果,波浪卷边的冰淇淋洋桔梗填补空白。
宋敏行完全外行,却也看得出来沈甜手法专业,堪称艺术。
其实花艺并非他的必修课,沈甜当初只是出于为了增添妻夫日常生活的审美意趣才去学了插花。
现下,沈甜的确是以完成一件艺术作品的心态对待这束花的。
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束花。
年轻的男人倚着餐桌,专注地插花,露出来的微笑,颇有几分贤夫良父的味道。
“水里加了保鲜剂,希望花能开得久一些。”
沈甜回眸莞尔道。
玫瑰映衬着他昳丽的脸庞,容光夺目。
沈甜是有自己的私心的。
花开得久一些,便能多陪她一些时间。她每天清晨起来看见这束花时,或许能够想起送花的他。
大约一个小时后,菜肴齐齐上了桌。
宋敏行站在食物的温暖香气里,看着桌上盛开的鲜花,没有动。
“过来吃饭吧。”
沈甜解开围裙,拉开餐桌旁的座椅,呼唤道。
沈甜此前自称“厨艺不错”,用词实在是过于自谦。
他不只是烹饪食材而已,还做了精致的摆盘。
红酒炖牛肉,香草烤羊排,黄油蒜蓉龙虾,搭配时令鲜蔬。
宋敏行落座品尝。
牛肉已经炖至酥烂,入口即化。
羊排外壳酥脆,咬一口,内里鲜嫩多汁。
迷迭香与欧芹点缀其间,相得益彰,不仅仅只是视觉造型的作用,更丰富了味觉的体验。
沈甜坐在宋敏行的对面,素白的手执着厨房剪刀,沿着中线剪开龙虾外壳,轻轻剥开虾肉。
“多吃一点。”
男人将剥好的虾肉放入盘中,往女人的方向推了推。
宋敏行看他熟练地使用工具夹碎龙虾钳,剥开钳壳,刀叉配合取出了刁钻的龙虾钳肉。
他照顾着她用餐,自己都没吃几口。
宋敏行这样想着。
下一刻,那晶莹透亮的龙虾钳肉,蘸了些许黄油蒜蓉酱,由叉子送着,递到了她的嘴边。
宋敏行不习惯这样亲密的举动。
但看着沈甜期待中带点羞涩的眼神,白皙额角细小的汗珠,又想到他劳累半天做出这一桌美味佳肴……
她终究是不忍心看那亮晶晶的眼眸里的光熄灭,张开唇,吃下了这递到嘴边的虾肉。
见她吃下,沈甜露出了心满意足的幸福笑容。
饭后。
沈甜难得的强硬,以“怎么能让女人洗碗?厨房是男人的天下”为由,将准备洗碗的宋敏行推离厨房,自己一个人包揽了全部的清洁善后工作。
水池的流水声不断,宋敏行温书的间歇,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沈甜在厨房洗碗的背影。
明明这里是她的住所,她却感觉有些不自在。
难以描述的情绪变化,让她感到陌生的柔软。
或许,这就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吧,宋敏行陷入沉思。
宋敏行痛定思痛。
下一次,一定要彻底拒绝沈甜才行,绝对不能让他进门。
然而,时间来到下一周的周五傍晚。
宋敏行打开门。
门口站着拎着大袋小袋的男人。
四目相对。
依旧是那双漂亮的、动人的、难以拒绝的钴蓝色眼睛。
“外面好热,不邀请我进去坐一坐吗?”
沈甜朝她眨了眨眼,提起手中的袋子晃了晃,展示里面新鲜的食材。
宋敏行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能够狠下心肠说出拒绝的话。
男人顺理成章地“登堂入室”。
上次沈甜买的男士拖鞋,他没有带走,哪怕不考虑价格,向来爱惜物用的宋敏行自然也不会扔掉,于是就这样,留在了玄关的鞋柜中。
沈甜看到这双拖鞋,会心地微微一笑,换上了。
“天气越来越热了。”
沈甜将泡好的大麦茶放入了冰箱冷藏。
“上次做的西餐是不是不太合你胃口?今天我准备了一些简单清爽的中式家常菜。”
担心天热导致宋敏行食欲不振,沈甜先准备了两小碟爽口开胃的小菜,凉拌黄瓜和酸辣白菜。
今晚这顿饭,作为主食的是鸡丝凉面。
沈甜亲手擀制面条,再将胡萝卜和黄瓜切成细丝,同手撕的鸡丝拌在一起。
最后淋上香浓的芝麻花生酱,令人食指大动。
接着,沈甜清炒了西葫芦和莴笋,利落地分开装盘。
绿莹莹的新鲜蔬菜,盛在素白瓷盘中,在炎热的夏日里看着分外清爽宜人。
男人还烤了一整条的青花鱼。
整个烤制的过程中只用了基础的粗盐调味。
切开的柠檬不是单纯的摆盘装饰,而是为了留到动筷之前,挤出汁水淋上去。柠檬酸爽开胃,去腥的同时还能激发出鱼肉的鲜美。
最后摆上桌的,是一盘白灼虾。
白灼虾的烹饪方法极其简单,但它却是沈甜特别用心、专门跟着家里厨师反复练习过的一道菜。
因为沈甜上次就发现了,宋敏行爱吃虾。
烹饪白灼虾,煮开的水中只需加入去腥的姜葱,使用的调味料也仅有少许的盐和料酒,为的是尽可能地保持鲜虾的原汁原味。
沈甜一边掐着秒表,一边盯紧锅中,全神贯注。白皙的额角微微渗出细汗,也顾不得擦拭。
白灼虾水煮的时间要短,又不能过短,需要精准把握时机,控制到秒。
捞出后,再迅速过一遍冰水,充分保证虾肉紧实弹嫩的适口性。
调配的蘸料,则是沈甜特意从一位名厨那里讨来的秘方,白灼虾是她的招牌菜——虽然家家户户,负责做饭的往往是男人,但是行业里那些享誉盛名,拿最高薪水的顶尖名厨,却是女人。
在此前一遍遍练习的过程中,沈甜也是再一次体会到了何为“男人要抓住女人的心,首先要抓住女人的胃”。
他只希望,这句话能够应验效果。
宋敏行直到坐下来时,心中还有些犹豫不定。
她计划着之后要如何婉拒沈甜,所以只是矜持地动了两筷子。
——好吃!
美食一入口,女人便将此前的婉拒计划抛去九霄云外,径直化身饕餮,大快朵颐。
“慢点吃。”
沈甜从冰箱里取出冰镇好的大麦茶,给自己和宋敏行各倒了一杯,放在桌上。
“喝口茶水,润一润嗓子。”
宋敏行应声,端起杯子。
清凉的大麦茶入喉,消解了酷暑的湿热苦闷,女人顿时浑身舒畅许多,暑热之气荡然无存。
真好吃。
宋敏行几乎有点感动了。
沈甜笑眯眯地看着女人埋头认真干饭。
他喝着茶,只偶尔动一下筷子,内心却充盈着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就这样,鞋柜里的那双男士拖鞋,长久地留在了宋敏行的公寓里。
每周的周五傍晚,沈甜都会如期而至。
有时候,暮色四合,他们会在露台上用餐,欣赏着天边美丽的火烧云,喝酒吃饭。
有时候,华灯初上,他们会在饭后一起去附近的公园里散步,吹晚风,试图在城市的钢筋水泥森林中,寻找一抹萤火虫的微光。
沈甜给公寓添置了洗碗机,节省下宝贵的时间用于二人共处。
他会陪着宋敏行温书,偶尔也会辅导她功课。
他虽然没有参加国内高考,走的A-Level,不同的教育体系,但总归学科基础知识是共通的。
相隔咫尺的时候,宋敏行总能嗅到若有似无的淡淡香气。
她不知道这是属于某枝开在夏日里的花,还是来自沈甜的体香。
比他们共饮的香槟或葡萄酒更醉人。
宋敏行感觉自己有些微醺了。
因为喝了酒不能开车,所以最后沈甜是叫陈姐来接的。
“在周五的晚上还劳烦你跑这么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将沈甜送到楼下,宋敏行向陈姐表达歉意。
“没关系,职责所在嘛。”
拿了十倍加班费的陈姐笑眯眯地表示她并不介意。
陈姐悄悄看了一眼坐在车里、闭着眼睛仿佛已经安然入睡的沈甜,忽然压低声音:
“倒是宋妹你,还得加油啊。”
嗯?加油?
加什么油?
目送玛莎拉蒂远去,宋敏行站在原地,一头雾水。
转念之间,宋敏行想起她的数学语文英语物理化学——
她的确是要加油了。
宋敏行转身,快步上楼去学习了。
…………
最开始搬进晨星的员工公寓时,宋敏行只把这里当成和工地集装箱宿舍一样的,只是用来睡觉的地方。
哪怕是在住了一星期之后,整间公寓还保持着初始的状态,仿佛无人居住。
然而自从沈甜到来,一切就变了。
每周的周五,沈甜不仅是帮忙做一顿晚餐,再一起吃饭,还会给宋敏行洗衣、打扫、整理房间。
每次来,他都会给这间公寓添置一些物件。
有像洗碗机这样实用的家具电器,也有像鲜花这样“无用”的美丽装饰。
虽然一次只有一两件,但日积月累,细微的改变也终将导致翻天覆地的变化。
现在宋敏行居住的公寓,和一开始冷冰冰的,仿佛酒店标准套间的模样,已经完全大相径庭。
柔软,温馨,美好。
像是……
“家”一样的存在。
公司前台的年轻男生,知道宋敏行一个人住公司的单身公寓后,热情地和宋敏行搭话。
“那样生活会有点辛苦吧?毕竟女人一般都不太擅长家务。”
家里的姐妹衣服从小都是他洗的,地也都是他擦的。
他想到宋敏行一个女人,每天下班后还要自己做家务,就觉得好辛苦,好心疼。
于是前台弟弟自告奋勇道:
“如果有家务活,我可以帮忙的!”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不用了……”
宋敏行含糊不清地推脱。
“我家里……嗯……有人来打扫的,一周一次。”
原来是请了定期的家政呀。
漂亮的前台弟弟咬着手帕,含恨退场。
他一离场,宋敏行就看见了不远处的沈甜。
被误会成家政的某位男总裁,似乎有些幽怨。
…………
“不过,只要你能够安心学习,田螺郎君也好,定期家政也好,我都心甘情愿。”
周五晚上,给花瓶插上新的一束花,沈甜状似无意地开口道。
除了花,沈甜还养了些多肉植物。
他说看书看久了,抬头看看绿色,有助于缓解疲劳,调节情绪。
芦荟,石莲花,月兔耳,白玉虎皮兰……排列整齐,满满当当。
“不过,这样一看,这间公寓,似乎有点小了。”沈甜的口吻透着些微的暗示。
“不小了,”她之前住的集装箱宿舍面积更小,“一个人住足够了。”
宋敏行埋头做题,在奋笔疾书的间隙答道。
她始终惦记着,她的蓝色塑料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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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Act 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