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姑娘用被褥蒙得严实,对于温迟春的的话不为所动,准备就这样晾着她。
温迟春自顾自找了一把看着就知坐起来极舒服的椅子适然坐下,慢条斯理的接自己的话,“不说也行,我知道,你是想去军中立战功做将军,但是你恐怕只能想想了,本朝可没有女子参军的例子。”
“我可以女扮男转!”沈珀珺一把掀开被褥猛然坐起,立刻气急败坏地反驳道。
温迟春微微转身看向沈珀珺,声音温煦问:“这……沈小姐这头疾是仍痛着还是已经好了?”
刚神采奕奕反驳后的沈珀珺听言,扶着额面色痛苦嘴里咿呀叫唤作势软倒回被褥里,一把拉起被子盖得严实只留出一个头。
警惕的看着温迟春,“你回去吧,你是治不好我的。”
“还有你怎么知道我想参军?”沈珀珺后知后觉问道。
温迟春站起来不紧不慢地走动,“我不仅知道你想参军,我还知道你是装病的,只是为了让你父母亲同意。”
走至榻边,柔软纤细但还带着浅褐色疤的手握住了沈珀珺紧捏着被子的手。
温迟春将她带起来,温和又坚定的眼睛定定盯着她,“你这个方法可不太行,只会让你父母亲担忧,但我与你赶走的那些大夫可不一样,我可以帮你。”
沈珀珺挣开温迟春的手向后,整个挪了一挪,提防的眼神毫不掩饰,“为什么要信你,我又不认识你,你我无缘无故为何要帮我?”
察觉到沈珀珺的抗拒温迟春退后一步,抻平衣袖的褶皱,长身玉立,“既然这样那我就简单介绍一下,我师从青云山玉清观灵源道长叫温迟春,不胜才干并不出名,你大概是不知道我。”
其实沈珀珺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就已经信了七成,来的少女气质斐然眉宇清泠很难不相信,但疏于生人的帮助心中怀疑她的别有用心。
温迟春自然不会说是为了赏金,实在有损道观形象,不过也确实是缘分。
若不是为了赏金回观,她自不会忍着痛意占卦此行之顺利与否,因心生好奇进而对沈家幺女又单独占了一卦。
这沈家幺女命途真真有趣,过了这道坎才是另一番景象,她不吝于做这一推手。
自然没过这道坎便是泯然于芸芸众生了。
“好吧,暂且相信你。”沈珀珺也不装头疾了,直接下床,步履稳健下盘有力。
实则,她也知道以装病一事赖着爹娘成功的可能只有一成,但府里没有人帮她说话,现在也是别无选择,死马当活马医了,赌得就是一个信任。
沈珀珺行了一个礼赔罪道:“道长对不住,是我太鲁莽,若有得罪之处我向您道歉,若是心中有气便惩罚我。”
她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条短鞭递质温迟春跟前,着实把她吓一跳。
不愧是未来的将军,连道歉的方式都这么直接,而不是嘴上说说来得都是真血肉。
婉拒了。
“称我温迟春便可,不必过于恭敬架势,我们岁数或许差不大多。”
“嗯!我叫沈珀珺,琥珀的珀,属美玉的珺。”沈珀珺给温迟春到了一杯温茶,热情的自我介绍。
温迟春心中念了一遍沈珀珺,珀珺破军极好的名字。
沈珀珺的母亲是州城里有名镖局的女儿,自从嫁给沈老爷后便一心于家,不再走镖,但却要求女儿自幼习武,一身武艺不可小觑。
若不是她有武艺傍身,温迟春是不会推波助澜,若无习得武艺去战场意味着去送死能活多久全凭运气。
温迟春退出房间,将房门阖紧。
在外候着的沈父沈母凑上前担忧的询问情况。
“道长我家珀珺头疾有没有医治。”
温迟春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令千金的头疾并非无药石可意,只是心病难医,贵千金正是忧思过度而头痛难忍,我想你们或许应该好好聊一聊。”
沈父沈母相互对视一眼,双双面露哀伤。
沈母柔柔的用手帕轻拭红了的眼角,声音慈和,“多谢道长了,我们这就进去和珀珺好好聊一聊。“”
房门扇叶并未阖紧,温迟春伫立在门口将事情听了个全。
“你们还以为我不知道哥的事!我早就知道了,我就是要去参军去当将军,我要拿下那些人的头颅替哥报仇,替那些死去却毫无音讯的人报仇!”
“为何世道不许我做这些?为何因我是女子就不许做这些?我偏要让真身本领有用武之处。”
温迟春背朝门只听见沈珀珺压着声音中的怒气与不服向沈父沈母问。
再次看见她时她目光坚定却红着眼眶匆匆出来,行走的背影器宇轩昂直至消失在回廊转角。
沈母轻提裙摆跨过门槛从里出来,虽目光哀伤却又有着骄傲,抓着沈父的胳膊说道:“真像年轻时候的我,敢想敢干。”
转头对温迟春说:“道长想必你也听见了,或者你早就知道珀珺所想。”
“或许珀珺说得对,我应该让她试试才知道行不行。”沈夫人如释重负的长叹一声。
沈老爷惊诧粗重嗓子,“夫人!可我们只有珀珺了。”
沈夫人的手从沈老爷胳膊上收回,并没有理会他,而是向温迟春解释。
他们原本还有一长子沈叙文是沈珀珺的至亲哥哥,几日前被抓去服了徭役,按照往年都是塞了大把钱便可以缓过去,谁知今年县府衙收了大笔的金银还是将沈叙文带走了。
两三日前托关系关照沈叙文的人传来消息,说因为吊石的木桩不稳断裂砸向了临时供工人通行的步道。
三四人高的巨石如大山垮塌一样压下,步道当即成了一堆废墟,百来人被埋压进了土堆里其中就有沈叙文,没有去挖掘救助他们。
工地的监视官员直接指挥工人在废墟上起一条道,避免误了工期。
数百人便如蝼蚁一般成了新步道的基石无人在意。
沈夫人手绢不停的擦拭眼角的泪,快要泣不成声,“若不是圣林苑又要加修一处通天的问仙台,使得徭役又加重像叙文这样的文弱书生,上面也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但现在家家户户人人自危。”
听闻村中的六旬老儿也不得不被抓去服徭役。
温迟春一转思绪,难怪镇上家家户户大门紧闭。
轻移脚步至沈夫人旁边,“沈珀珺有您这样的母亲真的很幸福。”
压低声音从沈母的肩上探过头,在其耳边用气声道:“不需过于担心,沈珀珺会很好的,而且您的儿子无恙。”
沈夫人泪眼朦胧的眼睛瞪大,捏着快要浸透的手绢捂着因错愕微启的唇,惊喜的就要喊出。
被温迟春竖起一根手指抵着唇而止住,用手向天上一指朝沈夫人细微摇头。
沈夫人喜极而泣,含着泪重重点头,“多谢道长。”作势就要给温迟春下跪以表感谢。
惊得温迟春制止沈夫人后连连后退,“使不得,夫人这样做可是要折煞我?”
*
厢房里焦巳从梦中惊醒,额间满布着细密的汗,猛然起身的动作带起腰腹间包扎好的伤口疼痛的神经被扯动,“嘶”了一声.
但他面色凝重,双眼盯着黑暗里的虚空,距离他与润松汇合已经过去两日,但在河畔做得梦却越发清晰。
若说上次做得梦只是他在远远的地方只看见个模糊的身影,那今夜梦中他就如亲历了一段一样,且在“他”被掳走后又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
与在京城只做一些被女子纠缠,强摸强拉强抱的梦在之后都会被温迟春实现的预知梦不一样。
他甚至从那些预知梦里拈出了一丝线索,乃至为他之后的筹谋赢得了关键的要点。
这一回不一样却又一样,让他开始有些疑惑,真真假假的梦有何意义。
在这次梦中,“他”依旧是下朝回府的路上在小巷子被五人个蒙面人打晕。
但这回他瞧仔细了,“他”那日脚步虚浮似乎是喝醉了或者是被下了药,所以轻易被五人得手,不然以他的身手即使是五人也不足为惧。
五人很默契的扛起不省人事的“他”就朝城门口而去,虽然是拐着小巷子挑人少的地方走,一路畅通无阻到令人奇怪,仿佛没有巡逻的士兵般来去自如。
甚至在出城时强搂着“他”的肩膀就混过去了,焦巳心底了然。
出了城门就更加无需担忧,五人的步子明显慢了下来,他们将“他”扛到了一处小茅屋前,将“他”扔进去就要上锁时。
一阵马蹄声越来越近,五人面色一边扛起“他”就跑,将“他”带上栓在屋后马上用来甩开渐近的马蹄声。
很明显这个策马的蒙面人马术并不好,很快就被追身后的马追上来。
蒙面人露出的眉头紧皱像是下了什么决心,遂拐进一条小道,忽然掏出一把匕首狠狠扎进马的后腿,在马的嘶鸣声中跳下马,徒留被横放在马背上的“焦巳”。
马像疯了一样狂奔将快要并排的另一只马甩下。
“焦巳!”一道清淩却惊慌的声音喊着“他”的名字。
是温迟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