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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朝抄书人 第8章 酒后真言

作者:园篱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4-04-11 19:45:19 来源:文学城

李记酒肆。

秦三搬了板凳端了竹篾,坐门口剥蒜,不时吆喝一嗓子。“客官里面请!”绿豆大的眼珠机敏地盯着过往男子的胡须。

后院,被救女郎惊魂甫定,怯怯地讲述自家噩梦般的遭遇。

她数日前与父亲入建康贩吉贝布,途遇歹人,父亲被活活打死,她被拐走。“……他们要把我卖到脏地方……我好不容易逃出来……跳进去才知缸里有蛇,它吐着芯子盯着我,我怕极了,许是看我可怜,它没咬我,想来是通人性的。人坏起来,比蛇还毒。”

朱彤看了她一眼,低头吃茶。

萧冉恻隐心大起。“那你日后有何打算?”

“阿父死了,我再无亲人,家乡是回不去了,在此处又落不下脚……”阿光哭得惨极了。

萧冉心里不是滋味,叫了朱彤去隔壁屋找李方商议。

“什么?让我收留她?”李方连道不行。“萧郎君,酒肆全是粗活,她一个娇娘子能做何?磕着碰着了,我担待不起啊。”

“她是跟随父亲做小买卖的,什么苦吃不得?烧个火啊煮个茶啊,有何难处?酒肆不是有厨娘吗,她们搭伙,也挺好的。李兄,你就发发善心吧,胜造七级浮屠呢!”萧冉边说边冲朱彤使眼色。她没辙,只能厚着脸皮央求刚刚认识的李方。

朱彤好笑:“萧兄,你如此古道热肠,急公好义,问没问过人家愿不愿意?”

“我这就去问!”

“愿意!当然愿意!”那女郎听了,觉着是天大的好事,当即就朝三人扑通跪下。“阿光谢过各位恩公!”

李方一肚子不情愿,可是看到朱彤的眼色,只好瞪着眼认了。

***

既接了私活,又行了一善,积了功德,可谓双喜临门。离开时,萧冉看天穹那轮秋阳斗分外可爱,到了朱彤寓所,她上扬的嘴角还没放下来。

朱彤抱了一摞书卷塞她怀中。“萧兄,我得提醒一句,你呀,做事太冲动。你是做了好事了,可李方呢?他真的需要那么个人手么?”

萧冉反省:“唉……我也知道,太给李郎君添麻烦了。可是那阿光真的好可怜,见死不救我又良心不安。我是借住在师兄家里,不方便带她回去。你呢,孑然一身,更不方便收留她一个孤女。我想来想去,只能暂时坑一把李郎君。过几日,我再找找其他门路。”

反省如此深刻,朱彤倒不好再多话了。“好了好了,说正事。你手上拿的正是建康市面最流行的小说,你回去好好研究研究。”又意外深长地提醒,“哦,绝对不能让杨济发现。”

“安心,他过些日子才从京口回来。”

临走,朱彤送萧冉到门口。萧冉郑重道:“朱兄,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一定不要客气。”

朱彤朗声笑:“好。”

送走萧冉,朱彤没回家,抬脚去了后巷。

后巷,一扇漆面斑驳的朱漆门板前,早菊开着,淡黄浓紫,团团簇簇,赫然分向两边,中间为来客留出一条小径。

朱彤推门而入。

李方也刚进家,正弯腰趴井台洗脸,见朱彤进来,扯过布巾子擦脸:“来得正好,我寻摸着,这事还是蹊跷,那个叫阿光的小娘子,来路不明,放在酒肆,不会惹来什么麻烦吧?”

朱彤说:“你先收留几天,权当临时伙计。我找机会打发掉。”

李方把巾子丢进水盆漂洗。“那萧平是你什么人,你对他很上心啊。适才要不是你使眼色,我真不想应下,收留一个女郎,麻烦得很。”

朱彤跳起,拽下几颗楝子,丢进井中。

“你看错了,我才不会对人上心。你上次说的那几卷坟典,带回否?”

***

认真研究了几天,萧冉发现,市面上这些小说都不长,有的只有几百字,大概与印刷术未兴有关。此时,书籍文字的流通,全靠人力抄写,写大长篇确实不方便传播。她还发现,这些故事大多只有想象没有情节,情节弱,逻辑废,还有许多带着浓重的佛道说教、惩戒意味,放后世,有一本扑一本。

苦思冥想后,她撸袖子动笔。她那点脑细胞,也想不出太有趣的故事,能怎么办,抄呗。她选了最最熟悉的《西游记》开刀。她选了剧版前面的几集:从猴王问世到流沙河,在流沙河这里留了个尾巴。几个故事经压缩改编,跟故事简介差不多。熬了十来天,黑眼圈厚厚的,草稿初成。

这日午间,丁号房只剩她和朱彤,她把一个包裹递给朱彤。朱彤开玩笑:“我转交李方,你不怕我昧了钱?”

萧冉晃晃手里的玉佩。这是那日吃完酒朱彤所赠,说是美玉赠君子,礼尚往来。“你连玉佩都不吝惜,又岂会看上这点钱?哦,你要的诸子百家,我校书时顺带多抄了一份,等着,我给你找……”

朱彤握着手上的包裹,看着她低头扒拉纸堆的身影,眸色渐暗。

这时,郑泰吃饱餍足拍着肚皮回来了。

朱彤忙把包裹搁在案子下,撸起袖子继续研磨。忽然,眼前一案,接着一股汗臭味扑鼻而来。“滚!”没好气地吼郑泰。

郑泰偏不滚,嬉皮笑脸往前凑,指腹在他右腕点了一点,朱彤鸡皮都钻出来了,正想骂人,忽然闭口了。他注意到,郑泰点的,是他腕上的纹身,那是一朵小小的三瓣梅花。郑泰卷起了自己的衣袖,裸露的右臂上,赫然出现一朵一模一样的三瓣梅。

朱彤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郑泰弯起了嘴角。

***

后晌,发上个月的薪水。萧冉缺勤一次,扣一百五十文。她不服,去理论。

王阉抓着铁麒麟镇纸敲敲几案,以振声威。“签到簿清清楚楚,初五你前晌没来,旷工半日,按照规定,扣一百五十文。合情合理合法!”

萧冉强压怒气。“再说一遍,我没旷工。我进书肆的时候您出恭去了,没看见我,看门的阿翁可以作证。”

王阉气得瞪眼:“哪个短了舌头的瞎说!他才出恭!我那是坐久了口渴回屋喝茶去了!你既然来了,为何不到我跟前应卯?这是规矩,规矩你懂不懂?”

伥鬼帮腔:“就是,不按规定,就是旷工!”

萧冉不想说话了。

铆足了劲,对上的却是听不懂人话的畜生。能奈何?

可,不甘心,于是撂了句狠话:“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们都小心着点!”

王阉摔了麒麟,追到门口骂:“威胁谁呢?一个小小的佣书人,仗谁的势,啊?”

萧冉止步,握紧了拳头,想回去打一架。

“走走走走走走。”郑泰本是去找管杂务的领墨块,听见吵嚷,顺道拐过来拉走了萧冉,低声说,“跟他说人话不是白费唾沫么。”

回到丁号房,萧冉捶胸跌足:“我咽不下这口恶气!”

因点卯被扣钱的不止萧冉一人,大家七嘴八舌骂起来,半盏茶的工夫,王阉和伥鬼的祖宗十八代都被问候了个遍。

有人好奇:“萧平,王阉克扣我们的钱就算了,有你师兄在,他还敢动你?”

萧冉愣了。她没拿这事烦过杨济,有些事,还是不要找他的好。

郑泰替萧冉回答:“如此方能彰显王阉不畏强权,执法如山,彰显男儿气概。”

一屋子人都笑疯了。

***

次日,萧冉去灶间打水,远远瞧见两位看门阿翁站在茅厕外高谈阔论。

二老莫不是鼻子坏了,难不成从五谷轮回之所嗅到了芬芳?

萧冉一阵反胃。

打了水,提了壶出来,二老还杵着不动。

萧冉把壶搁地上,蹑脚上前去。

“绝对是大黄。”

“巴豆!准是那帮坏小子干的。他王积跃何必呢,尽干些让人戳脊梁骨的事……”

萧冉脑袋迅速转圈,想到适才郑泰和陈安鬼鬼祟祟……她嘿嘿一笑,迅速提了壶跑回丁号房。

今日其他人都休沐了,只朱彤、郑泰、陈安他们几个。

郑陈二人免不了被“严刑拷打”一番,起先嘴硬负隅顽抗,后来才认了,还奚落萧冉:“瞧着没,这才叫智取,嘴上吼有什么用。那头猪听得懂人话么?学着点。”

萧冉笑眯眯:“快教教我,你们下的到底是巴豆还是大黄?哪儿来的?”

郑泰说:“食堂的汤小娘子,你见过吧?”

“见过。”汤小娘子,食堂掌厨汤老丈的女儿,来帮工的,吃饭的时候见过。

郑泰对着老陈挤眉弄眼。

萧冉一本正经地望着老陈:“不会吧,美男计?看不出来啊,陈安,人不可貌相。”

朱彤一口茶喷了出来。

陈安愤愤给了她一记爆栗。“小小年纪不学好,郑泰都把你教歪了。当日汤小娘子被那王回吓着了,我顺道替她解了围,人家出于感激,年节时送我些吃食。这帮没正行的,瞎起哄。可别坏了人家小娘子名声。”

萧冉抿嘴笑。

郑泰补充,王回是冯老叟的拐弯抹角的亲戚,塞到了账房,人五人六的,猥琐得不行。刚来没几天,有事没事去汤小娘子那里献殷勤,被陈安教训了才老实了。

萧冉举起杯盏,豪气道:“敬二位英雄为民除害!”

朱彤眼睛从纸上抬起,笔毫一指萧冉茶碗。“当心这碗他们也给你下了。”

萧冉立马放下到嘴边的茶盏,眼睛瞪得像铜铃,警告:“谁敢?”

郑泰不满:“朱兄你这就不地道了,你去年干那缺德事我还没给你捅出去。”

萧冉耳朵“唰”支棱起:“什么事什么事?”

郑泰奸笑:“小郎君知道多了不好。”

“说不说?”萧冉作势要泼他。

“请我吃酒,我就说。”

***

散班后,几人寻了间酒肆,一坐下就开始狂喷书肆种种不公平。

郑泰吃了几杯,略上头,敲着案子,大发牢骚。“……全是混账!塞来那么多关系户,有几个干人事的?你们人啊,最坏了,比我们……”

朱彤一记眼神扫过去,郑泰登时酒醒了,闭口不言。

萧冉揪住郑泰的口误不放。“我们人?你不是人么?哈哈哈!”

陈安笑呛了。

郑泰训斥那笑得没人形的二位:“不许笑了,我喝高了……”

陈安大脸涨得通红,嘴一张就合不上。“阿平,你刚来时,大伙都有些看法,你莫往心里去。后来一瞅你也是来当苦哈哈的,大家心里就平衡了。要不说,杨房长道行就是高…… ”

“你也喝高了。”朱彤截住他的话。

他狂拍大腿:“谁喝高了,朱彤我就烦你这点,不是痛快人。这么些时日,阿平什么人你还看不出来吗?阿平,我说你师兄你不介意吧?”

萧冉笑着摇头。

“他以前是我们丁号房的房长,房长嘛,明面上是说这人负责这间房的所有事项;暗里嘛,是说这人房多——这是我们私下总结的。杨房长现在住御街侧的大宅子,整个建康城还不知有多少处宅子……丙号房房长贾仁,你晓得不?靠给王阉写每月的汇评起家的,现在有两处宅院,一套奢华牛车……

“这几个管事里头,我最服的,还得是杨济。以前,我们当他是前辈、好兄长,他敢为了我们去和上面斗,自己受了很多气。我们都服他,甘愿跟着他做事。后来发现不对啊,怎么他每次传下来的消息都多一句少一句,怎么每回都是他鼓动我们去闹事,他在后面当好人?有回,有批书出了问题,上头说要罚。他就鼓动我和老朱先去闹事,他充后援。我和老朱俩二杆子就去了……后来你猜怎么着,我们俩二杆子罚薪一个月,他杨济升了……

“上头让一个月抄完的书,他一脸悲愤告诉我们上头让十天完成,还说原本规定五天,是他豁出去顶着压力和冯老儿掐了一架,才勉强多给了五天。我们这些夯货感激涕零的……日久见人心,马脚早漏了,再也没人信他了,还自欺欺人。他作了一篇《莲赋》,把自己比作一朵圣洁的白莲,呸,自那以后,我看见白莲花就想吐……他刚升任管事不久,势单力薄,所以才把你弄来,以为左右手。可惜,没料到,你的字比王阉还丑,他就是再想……”

郑泰端了杯酒堵住他的嘴,边掐他边冲萧冉呵呵笑:“老陈就这德行,见酒就喝,一喝就醉,一醉就满口喷粪,阿平你莫介意啊。”

“没关系。”萧冉僵硬地咧咧嘴角,握酒杯的手轻颤。

郑泰忙善解人意地转移了话题:“阿平,你多大了?认识这么久了,还没论过大小呢。你应比我小吧?愚兄今岁行过冠礼了。”

萧冉一愣,她还真不知原身具体年岁。不有埋怨自己,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忘了问了。本想胡乱说个数,却被郑泰那声带有明显炫耀意味的“愚兄”刺激到了。

“胡说,我二十一了,比你大,来,叫声兄长听听!”

“……”

见郑泰泄气,萧冉气焰嚣张,目光不经意掠过朱彤,他一脸如释重负的神情,萧冉大为不解。

赶在宵禁前,朱彤郑泰先雇了车送萧冉,又将醉得不省人事比猪还沉的陈安扶上后一辆车,二人亲自送他。

“二十一,那便是前齐中兴元年生的……”郑泰掐着指节算完,绝望地靠着车壁,“为什么不是天监二年呢?”

正闭目养神的朱彤睁开眼睑。“你很失望?”

郑泰坐直了,面上的嘻哈笑意褪去。“朱兄,咱们来书肆图的什么,你知,我知……”

“若萧平是,你打算如何?”

车子颠了下,车帘荡了一荡,暗昧的光打在郑泰脸上,衬得他神情可怖。他沉默了许久方说:“照旧行事。不是我狠心,咱们和他……毕竟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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