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在南方 第5章 第 5 章

东院，仆役群房围墙外。

丫鬟芸秀拎着茶壶靠在墙边，早等得不耐烦的她恶狠狠地看着不远处的元招娣，低声嘟囔了一句“真是有够磨蹭的...”

元招娣跟迎面走过来的芸秀不熟，也不晓得她叫什么名字，不过元招娣还是很有礼貌地朝芸秀微笑着点了点头。

在两人即将擦肩而过之际，芸秀眼珠子微转，松开了手中的陶瓷水壶...

“咣当----------”

“哎呀！你怎么走路的呀！”芸秀提高音量，紧张地查看自己的手，神情略显浮夸道“得亏这壶里的水是温的，不然非被烫脱一层皮不可！”

“你？”元招娣睁圆了双眼，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芸秀“你在瞎说些什么啊？”

“还我瞎说！明明是你走路不长眼睛！！”

“出什么事了？”春晴的声音突然从元招娣和芸秀的身后传来，她眉心紧皱，阴沉着脸走过去“大老远的就听见你们在吵吵嚷嚷的...”

“春晴姐！”芸秀恶人先告状，指着碎了满地的陶瓷水壶，道“元招娣撞到我！害我打碎了水壶！”

“我...”元招娣连连摇头摆手，急得额间冒出层层细汗“我没有撞她...”

“你这丫头如此冒失莽撞，怎能留你在东院伺候少爷？”春晴微微仰起下巴，装作没有听见元招娣的解释“依我看，你还是回到后厨去，做那些粗活最合适...”

“就是啊！”芸秀在一旁煽风点火道。

“不是这样的春晴姐，我根本就没有碰到她，是她自己不小心手滑的！”

“芸秀是我带进东院的，她的品行为人我最是了解...”春晴轻蔑地斜眼看向元招娣，语气冷漠“我相信她没有撒谎...”

“春晴姐可以选择相信她，但我还是要说...”元招娣紧紧捏着衣角，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没有错...”

春晴听后，直接上去抬手扇了元招娣一巴掌，疾言厉色道“东院留口饭给你吃！可不是让你过来与我顶嘴的！”

她！她怎么还打人呢？！元招娣紧抿双唇，单手捂住被打的那一侧脸颊，重新抬起头，满眼愤懑地看着春晴。

“怎么？”春晴细眉轻轻一挑，冷冷嗤笑道“还是不服气？”

春晴瞳孔微偏，朝身旁的芸秀使了一个眼色。

芸秀立马心领神会，她绕到元招娣身旁，猛地朝元招娣的膝盖踢了一脚。

“唔！嗯！！”元招娣吃痛地闷哼一声，双膝不受控制地弯曲蹲下。

“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春晴的唇角得意地往上扬了扬，嚣张至极“你给我老老实实跪在这儿，等什么时候我气消了，你才能起来...”

将近子时，周围漆黑一片，静得让人绝望。

元招娣跪在又冷又硬的地面上，她不敢哭出声音，只好默默流着眼泪。招娣弄不明白，同样的都是一个鼻子眼睛，为什么碧儿姐姐温柔善良，而芸秀和春晴却那么凶！这人和人之间，怎么能差那么多啊！？

“有本事她就...”元招娣低垂着脑袋，边抽泣边委屈巴巴地自言自语道“就罚死我...”

谁在那儿哭？男子被元招娣带着哭腔的说话声吸引，他偏过身，不疾不徐地走上前去...

男子缓缓蹲下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元招娣，语气中带着几分诧异“是个小丫鬟...”

嗯？！什么时候冒出一个人的？被吓到的元招娣惊慌抬起头，靠着微弱的月光，勉强看清了面前男子的相貌。是是他？！元招娣刚跟齐管家进东院的时候远远地看见过他一次，听管家说，他叫刘衡，是二少爷身边的亲信。

见元招娣满脸泪痕，可怜兮兮的，刘衡难得管起闲事，紧跟着问了句“为何被罚跪？”

“春晴姐说我害芸秀打碎了茶壶，其实是她搞错了...我...”元招娣越说越伤心，眼泪也是止不住地往下流“我根本就没有撞到芸秀...是芸秀自己打碎的...”

刘衡眼帘半落，沉思片刻后，他缓缓抬眼低声问道“春晴可有说过让你离开东院的话？”

“离开东院...”元招娣愣在那儿想了一会儿，点点头回道“她说过的...”

“你回房休息去吧...”

“啊？不行不行！”元招娣吓得直接屏住呼吸，两只手摇得都快晃出虚影了“若是被春晴知道了，她会更加生气的...”

“怕什么？”刘衡神情平淡，慢条斯理地说道“天塌下来我有顶着...”

“我不信...”元招娣嘟了嘟小嘴，眉宇间流露出深深的忧虑“你那么忙，到时候真出了什么事，你哪能及时帮到我...”

刘衡唇角微微勾起，轻笑出声“那你跟我走吧，我保证她不敢罚你。”

“真哒？！”

“骗你做什么？”

太棒啦~哈哈哈~终于被解救啦~~

元招娣激动地站起身，哪承想脚刚沾到地，一股酸爽感直冲天灵盖！完蛋！腿全麻完了！！

“小心！”刘衡下意识地伸出手，扶住元招娣摇摇欲坠的小身板。

“没事没事，跪时间长了腿麻酥了而已...嘻嘻...”元招娣慢慢悠悠地跟在刘衡的身后，离开了群仆房间。

月色昏晕，星光稀疏。

进屋后，略显拘谨的元招娣呆呆站在靠门的墙边，她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便有意找点话说说“这儿是你住的地方？”

“嗯...”刘衡熟练地燃了煤油灯，甩灭火柴，套上灯罩“前边就是二少爷的卧室...”

微弱的烛光照明了眼前的一切，元招娣这才有机会看清刘衡的房间...

刘衡到底是二少爷的心腹啊！住的地方陈设虽简单了些，但这么宽敞的房间，就他一人住着，真的算是很好的待遇了。不像自己，就是个小丫鬟而已，在后厨的时候一直都是四人同挤一小屋。想到这儿，元招娣不禁有些伤心，默默轻叹了口气...

“怎么了？”静谧的空间就他们两人，刘衡自然是察觉到了元招娣的小动作“是不喜欢这儿？”

“没有没有！”元招娣的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很喜欢这里...”

北窗旁，刘衡从衣橱里取出一套干净的衣裳，转身面朝元招娣说道“我去隔壁房间睡，你也早点休息吧...”

“这多不好意思啊...”元招娣知道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就去占用别人的床是不礼貌的“还是我到隔壁房间睡吧...”

“隔壁房间...”刘衡眉梢微挑，嘴角噙着笑意“还住着两个男人...”

“啊？？”元招娣难为情地摸了摸鼻尖，弱弱说道“那那我还是不去了吧...”

“我既做主将你带回来，那照顾好你也自然是我应该做的...”刘衡收回看向元招娣的视线，反手关上衣橱柜门，往门口走去“安心在这儿睡吧...”

“好...”元招娣眨巴了两下眼睛，缓了好一会儿，她才想起还有最重要的话没有说“谢谢你..”

刘衡准备推门而出的手停在半空中，他偏过身，抬眸正对上她的目光...

元招娣神情灵动，瞳孔清澈，她的笑亦没有一丝虚伪污秽。

刘衡轻咽了下喉咙，慌乱错开眼，低声道“不谢...”

翌日，天刚蒙蒙亮，元招娣便醒了，严谨说她应该是被饿醒的...

元招娣饿得头昏眼花，她也不好意思再去打扰刘衡，只好自己跑到后厨去寻吃的。

回去后，班铭是第一个察觉出元招娣情绪不对的人。当时好多人在，面对班铭的关心询问，元招娣支支吾吾的，最终还是没有说那些不开心的事，只是乖乖吃完杨厨准备的米粥咸菜，便又回东院去了。

东院 围墙转角处

在后厨的时候累虽累，起码没有饿过肚子啊。要不是当时不想被芸秀和春晴看扁，不想让齐家管失望，我肯定连夜收拾东西离开东院，一秒也不多待。元招娣心里默默嘀咕着，垂头丧气地走在青石板路上...

“春晴还在气头上，我们今日干活可得谨慎点，千万别惹她...”

春晴？！她们是在说春晴吗？元招娣闻声，不由停下脚步，隔着一面镂空花墙听着几个丫鬟们的对话...

“谁又得罪她了呀？”

“就是那个新来的，被罚跪的小丫鬟...”

“春晴都已经罚了还气个什么？”

“谁让那小丫鬟半夜偷偷溜走了...”

“哎呦！那她不是找打嘛！”

“谁知道呢...”

“算了，我们还是别管人家了，赶紧去干活吧，不然被春晴看见了又是一顿训...”

“哎，走吧走吧...”

“...”

“......”

完了完了！呜呜呜这下彻底完了啦！！元招娣神色慌张不安，她狠狠咽了下口水，自我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他说过保我的...他说过的...”

“呵，谁要保你啊？”

这声音？是是是春晴！！呜呜~真的好倒霉啊~刚回到东院就遇见她呜呜~元招娣抖抖瑟瑟地抬头看向春晴，双腿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半步...

春晴勉强稳住随时会爆发的怒意，缓缓走到元招娣面前，咬牙道“我问你，昨晚你去哪儿了！？”

“我...”元招娣抓紧自己直冒冷汗的手心，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我到前屋去了...”

“乱跑什么！”春晴皱了皱眉，言语尽显嘲讽鄙夷“那儿是你能去的？若真扰了少爷清静你担待得起吗？”

“我没有乱跑没有乱跑！”看着春晴像是要吃人的眼神，元招娣慌忙解释说道“是是刘衡带我去的...”

“什么？刘？刘衡带你走的？”

“嗯...”元招娣怯怯地点了点头，弱弱回了句。

“胡说！”春晴瞪圆双眼，声音变得更加尖锐刺耳“你算个什么东西！？刘衡怎么可能会...会...”

“怎么不会？”春晴话还没有说完，站在石门下的刘衡便先出声打断。

春晴身形微顿，满脸不可置信地转过身去看向刘衡。

刘衡完全无视春晴，他将目光落在元招娣身上，轻声道“过来...”

元招娣如同见到救命稻草般激动地小跑过去，就跟只受到惊吓的小猫儿一样，乖乖躲在刘衡的身后。

“以后由我来带她，你不必管了。”

“这...”面对刘衡几乎命令的口气，春晴气得脸色时青时白，却不得不平心气和地说道“这怕是不合规矩吧...”

“怎么？”刘衡眼里愠色渐浓，低沉的声音也透着隐隐不悦“我还做不了一个小丫鬟的主？”

“那怎么会呢？”春晴尴尬地轻扯了下唇角，隐忍着不满的情绪，道“你，请便...”

话音刚落，刘衡便不再理会春晴，直接拉起元招娣的手腕转身离去。

望着他们的背影，此刻春晴的眸中恨不得立马生出千万利刃来戳死元招娣...

旭日逐渐升起，缕缕晨光越过镂空花墙将两人的身影投射在了暗灰色的石砖地面上。

刘衡松开元招娣的手腕，微微偏过身看向她，问道“为何不在房间等我？”

元招娣跟着停下了脚步，她快速地抬眸看了眼刘衡，又默默垂下睫羽，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我肚子饿了，到后厨找吃的去了，没想到那么不巧，回来的时候遇到了春晴...”

“是我疏忽了...”

听到刘衡这样说，元招娣心里是更加过意不去了“对不起啊，给你添麻烦了...”

“我又没有怪你，道歉做什么？”刘衡唇角浅浅扬起，声音依旧很轻“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元招娣，以前在后厨的时候，大家都叫小元宝或是元儿。”

“好...”刘衡看着她，眼底缓缓浮漫出连他自己也不曾察觉到的柔情“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