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言语 第5章 爱使高傲者低头

叮咚——门铃声响起，陈颜挣扎着站起来去开门，刚打开门，啪——空旷的楼道里回响着清脆的耳光声，陈颜的脸被扇得火辣的疼，脑瓜嗡嗡作响，耳鸣又开始了，“陈颜，你可以啊，我们培养了你这么多年，你说走就走，你还当真是个白眼狼啊，三年啊，你还有心吗？你看看别人家的孩子，你都27岁了，你还不懂事吗？你怎么……”刺耳的话语回荡在耳边，陈颜有些喘不过气来，全身的力气在一点点被抽离，痛感从心脏处开始蔓延至全身，耳鸣渐渐加重，头晕目眩，愣愣地看着眼前的陈母的嘴唇一张一合，好累啊，陈颜快要抽不上气了，逃离吧，陈颜闭了闭眼，转身，砰地关上了门，陈母显然没有反应过来，一愣后更生气了，在门外骂得更难听了，那些环绕了陈颜多年的言语句句诛心，门后的陈颜仿佛脱力般滑坐在地上，脑海里回想起成长路上的一幕幕，小的时候因为天赋异禀被教练选中去练乒乓球，从那时开始，一生平凡的陈母就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陈颜身上，比教练更严厉的是妈妈，当别的孩子还在妈妈怀里撒娇时，陈颜已经学会了一个人去训练，学会了面对输赢，每一次胜利，陈母并不会表现出欢愉，只会从一个个录像里分析陈颜的不足，陈颜从小就明白，赢了不会被表扬，会被批评，输了会被批评得更厉害，后来，陈颜渐渐打出了名气，网络上的人们对她赞不绝口，大家都毫不保留地赞美着那个天才少女，陈颜才发觉原来自己打得还不错，再后来15岁进入了国家队，远离父母的她第一次收获自由，一场又一场的胜利为她积攒了自信，她打得越来越好，大家的赞扬总是能带给她很多力量，可是她还是害怕陈母的电话，无论她走到哪里，那一个个电话总能精准地给她泼冷水，她从来没有体会过慈母情怀，再后来，她的手腕有了扭伤，明明是一点点问题，陈母却如临大敌，每一个失误总会被她过度放大，质疑的声音包裹着陈颜，陈颜发了狠，越练越晚，没日没夜的训练终于让手腕不堪重负，也让心理防线彻底崩溃，每失一次球，陈颜都会想起陈母字字诛心的言论，后来的后来，陈颜受不了每一个关注她的目光，包括谢南矞，她再也不想握起球拍，她也没有勇气再面对谢南矞，她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在距离超级大满贯一步之遥的陈颜放弃了，那一年，陈颜放弃了自己，也放弃她此生的两个挚爱，乒乓球和谢南矞……

陶瓷杯被陈颜打碎了，碎片在地板上泛着光，陈颜呆呆地看着，伸手捡起了一块碎片，握进了手心，刺痛感让陈颜觉得自己还活着，鲜血滴落，真好，我还活着，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还有谢南矞的呼唤声，陈颜懵懵地看向门口，是幻觉吧，陈颜听着那一声声急促的呼唤，却迟迟不动，就这样吧，再听听他的声音，他还好好的，陈颜很开心，纵然自己满身伤痕，可至少他还好好的……

门外的谢南矞急切地拍打着门，他害怕了，他怕陈颜又把他一个人扔下，半晌无人回应，谢南矞颤抖着手，输入了密码，滴——门开了，谢南矞暗喜，门内的世界一片黑暗，厚重的窗帘挡住了所有光，啪——耀眼的灯光照亮了整个房间，很乱，很冷，沙发前，陈颜裹着毯子，埋着头不动，桌前有凌乱的陶瓷碎片，谢南矞的直觉告诉他，不对劲，陈颜很不对劲，像是终于要揭开那道不为人知的秘密，谢南矞鼓起勇气走向了陈颜。

蹲在陈颜面前，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地板上有几滴干涸的血迹，谢南矞看清楚了碎片，这是陈颜最喜欢的陶瓷杯，谢南矞轻轻地扶住了陈颜的手，陈颜有所察觉，动了动，却始终没有抬起头，“阿颜，抬头看看我，好吗？”近乎哀求的语气动摇着陈颜，那只暴露在毯子外的手冻得紫红，谢南矞心疼地握住了那只手，暖意席卷而来，陈颜动了动，低低的啜泣声在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谢南矞怕她闷着，轻柔地为她理清头发，双手捧住她的脸，陈颜被迫抬起了头，眼尾通红，那双总是澄澈的眼睛此时布满了血丝，左边的脸颊上有五个清晰的巴掌印，脸蛋肿得颇高，一滴滴泪砸落在谢南矞的手背上，烫得谢南矞心疼，谢南矞见过很多面的陈颜，赛场上杀伐果决的陈颜，领奖台上意气风发的陈颜，私下里古灵精怪的陈颜，还有只在他面前娇软可爱的陈颜，可是谢南矞从来没有见过今天的陈颜，绝望的，撕心裂肺的，谢南矞的心狠狠揪着，他一把拥住了面前颤抖的陈颜，他后悔了，他早就后悔了，他在无数个黑夜里质问自己，三年前为什么没有留住她，三年后见她的第一面为什么没有抱住她，而现在看着她哭成这样，他却依旧无能为力，他害怕了，他怕他又留不住她，他轻轻地拍着陈颜的后背，想要安抚她，陈颜哭得撕心裂肺，“谢南矞，我好痛啊，我真的好痛啊……”想到地板上的血迹，谢南矞的心再次揪了起来，连忙查看陈颜的身体，额头很烫，另一只手隐藏在毛毯里，谢南矞抽出了那只手，血液已经凝固了，手心的伤痕被血痂糊着，看不清楚深浅，谢南矞把陈颜打横抱起，直奔医院。

急诊室的人熙熙攘攘，陈颜在里面包扎伤口，谢南矞看着面前忙碌的人们，内心慌乱如麻，他不知所措了，像第一次打翻牛奶的孩童。“陈颜家属，她的很多指标都有些问题，她是不是在吃什么药物？”谢南矞一脸茫然，每一个字都能听懂，可凑起来却又不明白了，医生叹了口气，“我初步判定，应该是抗抑郁的药物，你作为家属不知道吗？”一语道破，谢南矞大脑一片空白，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医生，颤抖着开口“怎么可能，陈颜很爱笑的，她话可多了，她，她，她……”谢南矞的声音渐渐消失，他说不出口了，因为他知道的，陈颜三年前走的时候就不对劲，回来后，也不对劲，相识十二年，相伴九年，他们太过了解彼此，以至于此刻，纵然不想相信，可也不得不承认。

初冬的的风刮过，谢南矞从指尖凉到心底，望着远处夕阳沉沦，回想着从前陈颜在自己身边的点点滴滴，想要找出陈颜不开心的蛛丝马迹，闭上眼，却全是陈颜活泼开朗的笑容，陈颜太强大了，她生命里所呈现出的韧性骗过了所有人，也包括他谢南矞这个枕边人，真没用啊，谢南矞，你连她不开心都看不出来吗？

推开门，陈颜安静地坐着，闻声转了过来，两人无声地对视着，谢南矞往前走了一步，俯下身紧紧的抱住了陈颜，陈颜抬起手，轻轻拥住了他，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听着彼此的心跳声，正如从前每次比赛上场前，两人都会拥抱，周围人声鼎沸，而他们眼中只有彼此，那是最好的定海神针，也是赛场上唯一合法的“兴奋剂”。

平静下来后，谢南矞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陈颜，末了，苦笑着摇头“瘦了，阿颜，往后得把你养回来！”陈颜很久没有看见这样温柔的谢南矞了，有一瞬的恍惚，谢南矞已然捕捉到，伸出手握住了那只没有伤口的手，冥冥中给了陈颜力量，“我们还有往后么？”陈颜试探着开口后低下了头，不敢抬头去看谢南矞，仿佛在等待着宣判的犯人，谢南矞双手捧住了陈颜，强迫着她抬头，低下头轻轻吻住了陈颜，如羽毛一般轻柔的吻中浸满了爱意，这是最肯定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