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倾得到消息的时候,已是深夜三点多,袁真让仇金等人随同,他却来不及等他们从贺澜区的家里回到总统府,便单独驾车前往医院。
到了医院急诊处手术室外面,一眼瞥见走廊拐角处站着的章宇泽,心中已然明白几分。再往前走,则是尹瀚洋、高鸿飞等Aha高级将领们,都很焦急地在手术室加护病房外面往里看,王宇行缩在长椅的一边,低垂着头。
“总统大人!”
尹瀚洋等人见他急匆匆过来,都很吃惊,纷乱中不知行军礼还是什么礼,方倾连忙挥手制止,问尹瀚洋道:“老孙怎么样了?”
“闻医生说已经脱离危险了,但还要继续观察情况,摔下去的时候磕到了大脑,伤得不轻,袁真和章楠都在里面。”
“你们在这儿站着也没什么用,都回去休息吧,有情况我通知你。”
“是!”
方倾换了杀菌防护服,走进加护病房里面,孙信厚后脑开线缝合,头上包着厚厚的绷带,各种仪器发出缓慢如流水般的汐汐声响,袁真在椅子上坐着,手支着额头,章楠靠在床边,一眼不错地望着床上紧闭双眼的孙信厚。
“你过来了。”袁真站了起来,把手术情况和伤情给方倾汇报了一遍,方倾拿着闻夕言写下的厚厚的术后需知,仔细看了一遍,松了口气。
“没有大碍了吗?”章楠转过头望着他,双眼布满血丝。
“头部淤血已经完全清除,需要修养一段时间,”方倾道,“这段时间他作为尹瀚洋的副手劳心劳力,这回就当放个暑假了,不要紧。”
章楠缓缓地放下心来,皱了皱眉:“会不会变得更傻啊?”
“倒不至于。”方倾这才看到孙舜香竟然也在里面,穿着小小的防护服趴在孙信厚床头另一边,已经睡了。
“把孩子带出去吧,没事了,”方倾绕过去轻轻抚着孙舜香,将他半抱起来,“香香,跟着你袁叔叔出去睡觉。”
孙舜香迷迷糊糊地爬起来,看到方倾时眼睛一亮,紧接着又委屈地咧开了嘴:“猫叔!我爸爸他……”
“没事了,头磕了个洞,你闻叔已经给缝上了,过俩月就好了。”方倾拭去了孩子担心的小眼泪。
“那爸爸会不会变得更蠢啊?”
袁真和方倾都忍不住笑了,真是有什么样的爹,就有什么样的孩子。方倾捏了捏孙舜香的脸:“不够你操心的了,不会的,快去睡觉吧,袁真你让他去我房间睡。”
袁真搂着孙舜香走了出去,方倾和章楠对坐无言,都望着沉睡中的孙信厚。
“你要问什么快问,”章楠道,“明天还得起早去峯驼岛开贸易会,下午还得去财务部看秋季业务机构重合预算。”
“你是我秘书还是保镖,把我干什么摸得这么透,”方倾道,“陪陪你不行吗?”
“用不着,”章楠抚摸着孙信厚的侧脸,“我这叫自作自受。”
方倾刚要说话,忽听外面陡然发出一斥责声,却是袁真大叫道:“舜香!快放手!”
接着更有人群涌过去的脚步声混杂着呵斥声。
方倾和章楠起身出去看,原来孙舜香路过王宇行的时候,忽然伸出双手抓住了王宇行两边头发,使劲摇晃他的头:“是你害我爸受的伤,一定是你干的!”
“我干什么了?!”
王宇行被拽得大吼,想要伸手去揍孙舜香,可他到底是个Alpha,哪能让他打着人,尹瀚洋和高鸿飞都拦着他不让他动手,几人撕扯到了一块儿去,可孙舜香就是不松开,袁真怎么抓他手背拍他的后背,他都咬着牙死活不放开。
“我头发!”王宇行抬腿去踹孙舜香,孙舜香绕着他的腿跑开,可就是手还紧紧地抓着。
方倾走过来掐了孙舜香的腰一把,他怕痒,立刻松开了手,手心里十几根金色发丝,随之飘落在地上。
“你给我等着!”王宇行赤红着眼睛愤怒地道。
“等着就等着,你个王八蛋,总有一天死我手里!”孙舜香被袁真拽着胳膊往外走,临走还不忘放狠话。
方倾转过头,看到章楠就在门口抱着手臂站着,根本不出来管孩子。
“瀚洋,辛苦你和鸿飞进去看一会儿老孙,”方倾说,“章楠,你跟我来。”
俩人去到了边上空着的病房,关上了门。
方倾直截了当地问:“我看到了章宇泽,是你主使的这次事件吧?”
“是,”章楠冷哼一声,“我没想到王宇行预备着这一天,故意让老孙给他垫背,就等着我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好在一旁捡个乐。”
“……章楠,我说过不要这么做,你为什么就不听?!”
“等我听的那天,你早已经家破人亡了!”章楠咬牙切齿恨不得给方倾一巴掌,“威胁你让于总退出的人,我敢肯定——就是王宇行!”
“凡事要讲求证据,如果是他,我难道能坐视不管?!方缇可是我亲生的!但我不想走暗杀这条路,章楠,建国之初,我们为了尽快平定天下,不得不对王室遗老赶尽杀绝,以求平复民心,稳定政权,但是现在,已经十年后了,我们还只能用这种方式来铲除异己吗?那我们跟当初的玛格列特、凯文逊,又有什么不同?!我们怎么应对民众悠悠之口?”
“不同可大了去了!我以我的职责为荣,是非功过,后人评说!就算说我章楠是第一奸臣、遗臭万年,或者说今天就是把孙信厚送进去了……他死了!我也绝不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
“章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方倾不解地望着他。
“于皓南,王宇行,张吉惟、林国瑞、彭雨琼、林玟、陈雅希、江奕云、刘柏宏、阮建安。”
章楠静静地说出了十个人名。
“这是……”方倾脑筋一转,“今年国考前十名。”
“是,可你再听,”章楠道,“于浩海,凯文逊、尹瀚洋、卜奕、李中冰、谏中震、黄文隆、谢彦文、刘赢、章楠。”
“这是你们那届高考前十名单。”方倾道。
“是,你明白了吗?今年这一届,前十有二,是咱们熟悉的军二代,可倒退20多年前,我们那一届考生,前十名却只有我这一个异类,是出自白丁!”
方倾:“……”
“你不知道我用了多长时间、多么艰难困苦地求学,才跟你们站在同一起跑线上。我没有Alpha父亲,我Omega爸爸是收废品做保洁的人,他要靠跟军官卖笑,才能拿到我上课的学费,他需要付出……我难以启齿的东西,才能让我进到补习班里,跟你们一起上课,学习,我求学路上乃至到了新兵营里,都声名狼藉,因为我乱搞关系,我贪图Alpha给我的便宜,是因为没有这些,我不能靠正常途径跟你们这种天之骄子站在一起。”
章楠说到这里,眼中含泪,但骨子里的倔强不屈让他昂着头,丝毫没有气馁。
“新兵营里无论是艾兰,你,王俊,王烟,袁真,还是外面的索明月、李茉莉,就连墨菲都是海盗遗民,能够叫出父亲姓名来,而我不是,我是你们当中的异类,靠脑子杀出重围,我有多不容易你清楚,但现在不同了,”章楠深深地望着方倾,“今年高考前十名,十人有八,都是我这样穷命的孩子,从各个偏狭岛屿名不经传的小镇乡村,考了上来。这都因为你这样的总统,施行18年义务教育和医疗,能让这些孩子们不用像我一样,灰头土脸地长大……方倾,我是为了我吗?或者单单是为了拥护你的权力?不,我是为了子孙后代,像我这样的人,即便不是天生好命,也有改写穷命的机会。”
“……所以,任何人想要车轮倒转,恢复王室阶级统治,都是我最刻骨的仇人!”
方倾上前一步,紧紧握住他冰凉的手,到底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一声叹息,欲言又止。
这些年章楠为他解决了多少棘手的事,特别是建权之初的“辩忠奸”和“除佞臣”,章楠为之付出多少、背负多少骂名,别人不懂,方倾心里却记得一清二楚。何况这次天降外星之计谋也是二人合谋而出,铲除王宇行也是因为他动了方缇,章楠才痛下杀手,连累得孙信厚躺在里面身受重伤,方倾心里更是心疼与愧疚。
他这神情根本逃不过章楠的眼睛,章楠振作精神,推了推他的手腕:“回你诊疗室里睡觉去,明天又是新的战役。”
“章楠,这件事我一定会彻查到底,绝不姑息。”方倾保证道。
回到了在医院的诊疗室里,方倾仿佛回到了少年时期,他刚刚做了实习医生,就是在这样一个小小的方寸之间办公和休息,后来和于浩海相遇相知,俩人也经常在这里凑合睡一觉,第二天各忙各的,等到有了盼盼和皓南以后,房间往外扩了扩,可也刚刚容得下一张双人床外加左右两个小摇篮的位置。
孙舜香已经在被窝里躺着了,可明显气呼呼地睡不着,翻来覆去,竟还不停叹气。
在他幼时,方倾常常从章楠怀里把他抱过去玩儿,所以跟他很亲近,是看着长大的孩子。
方倾脱了衣服上去躺着,孩子就翻了个身,抱住了方倾的腰。
方倾抚摸着他的头发,14岁的小男孩,虽然瘦弱,可力气却不小,抓着王宇行的头发不松手,又狠又厉害,比之新兵营里初见章楠,衣着简朴、低垂着眼眸不爱说话的样子,孙舜香可是个敢说敢做的孩子。
“舜香,告诉叔叔,你怎么看王宇行。”
章楠是自己的肱股之臣,也许父亲青羚会因为家族关系对王宇行用有色眼镜来看,但章楠没那么失智,而方倾不得不承认,因为王俊的关系,他自己也没有那么客观。
但身为一个总统,应该打开耳朵,不断地听。即使发言者是个14岁的孩子,可从孩子的眼睛去看,有些事情反而角度更明晰。
“他是个坏人,”孙舜香不加思索地说,“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方倾身子一顿,手抚摸着孙舜香的头发:“为什么这么说?”
“小时候我们有段时间也经常见面,Aha聚会或是过年,我就看他不顺眼。”
“舜香,评价一个人要有理有据,不能是‘不顺眼’。”
“好吧,就是有一年……他好像十一二岁,瀚洋叔把他从星洲岛接过来,跟我们家和高山他们家一起团年。然后说起了于皓南,也就是你儿子,拳法特别厉害,是我爸在瀛洲轮值的时候手把手教的,然后我瀚洋叔就说王宇行,也该学一学,眼瞅着师父就在前面,却不练拳。他在那儿闷不吭声,不说话,我爸和鸿飞叔就一直劝他。后来瀚洋叔明月叔去街上买年货,我爸跟你加班没过去,就我自己在家,睡了个午觉醒来,听到外面练拳的声音,出去一看,是我爸和鸿飞叔在拆招,原来是王宇行要他们比试,看看我爸的拳法到底有没有那么厉害。我爸你也知道,多傻一人,这就使劲揍我鸿飞叔,那鸿飞叔也还手啊,俩人就打得鼻青脸肿,王宇行在边上憋着坏笑,在那忍着,我一看就看出来了!”
孩子说话啰里啰嗦的,可方倾却怔在那里,模糊想起初进新兵营的时候。
于浩海作为兵王,要在3000士兵面前建立威信,谁去挑战他,他都三招两招打服对方。
这时凯文逊在轮椅上坐着,说要尹瀚洋上场,兄弟过招。
“……这把我给气的,反正是过年,家里到处都是酒,我顺手抄起一个酒瓶子,跳起来砸他后脑勺上了,他一回头看到我,满脖子都是酒,也抄起一个酒瓶子来砸我,我转头就跑,高山冲上去给我挡着了,您没看到,珊珊现在眉心还有个小疤,就是王宇行打的!”
方倾想到章楠抄起菜刀追砍索大豹的那段往事,孙舜香真是不遑多让。
“反正我跟他见一次打一次,后来我爸不让我参加Aha后辈的聚会了,我就很少见这个狗东西了,但今天的事肯定又是他背后搞什么手脚了,不然我爸那样的猛汉怎么会受伤!以后瞧着吧,我见他一次打他一次,什么满分状元,老子以后高考也是满分状元!”
方倾不自觉地笑了出来,哄他道:“那我相信,咱们香香聪明又懂事,等你快快长大,给我们分忧。”
“嗯,这一天天的,吓都要吓死人。”孙舜香往方倾怀里拱了拱,找了个舒服的地方,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同样是孩子的评价,孙舜香的内容大多出自于善和恶的直觉,但方倾这几天搂着方缇询问,听到的却大多是王宇行的好。
游乐园里的激流探险,12岁以上小朋友才能玩,方缇在边上可怜巴巴地瞅着,王宇行却买票进去,穿上了救生衣,趁人不在就把方缇拎了过去,使劲塞进自己的救生衣里。
好在他瘦,身子薄,方缇圆滚滚的,也能四肢伸出来,后背紧贴王宇行的腹部,俩人变成一个人,混进了激流勇退的海上世界里冲浪。
劈头盖脑的浪花飞溅起来,扬了王宇行一头湿漉漉的,他却双臂并拢护着前面,方缇在他衣服里并没有怎么湿。
蹦极项目更是未成年不可参与,王宇行故技重施,身上绑好了绳索设备之后,临大跳的时候一把拽过方缇,将他抱进怀里,倒栽葱似的蹦了下去,惹得工作人员惊慌失措大叫起来。
当方缇小嘴叭叭地给方倾兴奋地讲述这些时,方倾的后背都冒出了一层冷汗,忍不住掐着方缇的小肉胳膊骂道:“这多危险?!你也敢上去玩儿!”
“不危险啊,王八行把我抱可紧了,我们俩一个绳栓着他的脚掉下去,丢~当!丢~啷了个当当,可刺激、可好玩了!”
方缇的脸被方倾掐了起来。
“哎哟,哎,别掐我,你还让不让我讲了?”方缇生气地问道。
“说吧,你还喜欢他什么。”方倾有气无力地问。
“还有他点菜。”方缇说。
服务生在一旁敬业地介绍:“我们的A套餐是超级塔可,柚香鸡腿堡,CHIZZA酱薯,辣翅四个,上校鸡块,柠檬茶,我们的B套餐是芝士培根澳牛堡,火鸡面,麦香鸡,可乐,我们的C套餐是肉蛋堡,麦乐鸡,芝士翅根,草莓圣代……你要哪个?”
王宇行:“ABC。”
服务生往王宇行身后看去:“我们家一个套餐就够两个人吃了,而你只带了一个宝宝喔。”
“……你看不出来那是个胖宝宝吗?”王宇行指着方缇反问道。
方缇只在一旁拍手叫好,因为这类东西,无论是青羚还是方倾,都不让他吃多少,说是有反式脂肪酸,跟着练舞节食的盼盼和增肌的二哥也根本吃不着。
但跟着王宇行能吃个饱。
当天晚上方缇被带回去的时候,小肚子是塞得满满的。
也就是最开始听的是方缇的童言童语,才让方倾相信王宇行没有恶意。
君之所以明者,兼听也;其所以暗者,偏信也。
方倾明白这一道理,便让袁真调一人过来,听从差遣。
袁真听到名字时,有些愣住。
“怎么,以为我把他忘了?”
“是,这一晃都十几年过去了,他都硕士毕业,工作好几年了。”
“该他出来了。”
这一晚,一位不速之客乘坐总统专车,不远千里迢迢,从兰陵岛军校里,被方倾请了过来。
“总统大人安。”
“请起。”
牛萌萌抬起头来,浓黑的短发,翠绿色的眼瞳,神采奕奕,亦如当年,微笑地望向方倾。
“意外吗?”
“……也不意外。”
“怎么讲?”
牛萌萌道:“我在军校毕业以后就被留校,做了督导长官,听闻二少爷在这一届高考,还考了个第二名,我就急着盼着等着,想在学校里见一见他。”
方倾微笑道:“隔那么远都听说了。”
“那当然,怎么说我也是侦察兵出身么,”牛萌萌道,“据说二少爷一记飞刀名震江湖,在老爷子生日宴上大展雄威,长得还神似其父,非常滴帅。”
方倾笑了起来:“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皓南考的是航天大学,没进军校。”
“啊?!”牛萌萌大惊失色,这一惊讶的表情,倒是像了他十七八岁时一惊一乍的样子。
“给你的是另外一个任务,”方倾道,“……王宇行。”
牛萌萌眼珠转了转,忽然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请辞:“抱歉,总统大人,这个活儿我接不了。”
“什么活儿?我还没说完呢。”
“凯文逊殿下,不是,是凯文逊那……贼人,算起来,是我表哥,王妃是我表嫂,在王宫里待我不薄。我爸作案累累,虽然被抄没家产,关进大牢,但表哥饶我性命,还封我做郡主……我现在奔三了,也念了书,懂了怎么做人,就做……做不出那种事。”
牛萌萌的双手紧紧扣在一起,半跪地上,很是为难地说。
“你一说我儿子是高考第二,我就知道你心里向着谁。”方倾直言不讳。
“不是不是,我是觉得吧,就是,你让我干点别的什么活儿都行,我十几年了也没招你惹你,更不敢再肖想于总,人现在还是司令大人,我更不敢靠近乎,您就绕了我吧,别让我干这缺德事,我表嫂真的对我不错……!”
方倾低头笑了起来,笑得让牛萌萌浑身发麻。
当年他被于浩海刺伤,又被方倾发配,重新改造,学习做人,还念了书考了研究生,现在在军校里作为督导长官,已经是重获新生,实在不想再把自己搭进去,做那样违背良心的事。
“萌萌。”
“别介,我都快三十了,快别叫萌萌了。”
“是啊,连你都三十岁了,”方倾感慨道,“我这次请你来,不是为了杀了王宇行,而是正相反,我要你看着他。都是侦察兵,我相信他即使有些鬼魅伎俩,也都难逃你的眼睛,军校三年,这是一个漫长的艰巨的任务。”
牛萌萌这下明白了,原来仍旧是去做“眼睛”,只是这回只盯着“王宇行”。
“你不想害他性命的心情,我懂,”方倾道,“可他要是行差踏错,结党营私,意图谋反,你能在第一步就把他拉回来,何尝不是救他性命。”
“我明白了,”牛萌萌低头抱拳,“任凭总统大人差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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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令华跟随劳伦斯,前去封腾冲的府邸与他见面。
自上回在明钰公寓顶层医疗室间,看到被砍手的弟弟封城,封腾冲对孟令华和劳伦斯发了很大的火,连连怒斥他们一个是“医术无能”,一个是“战术无功”,转身拂袖而去。
再见面时,孟令华已经避难一周有余,身上穿着防弹衣和戴着防护装备,才来到了封腾冲的地盘。
竟然是驻地市内赫赫有名的保隆宫大酒店顶层,财大气粗的封腾冲大将,包了整整两层。
一进门内,莫名馥郁浓稠的香气缠绕了全身,迎面扑来,难以形容,竟然还不是出自一个味道。孟令华医生出身,第一反应就是皱着眉掏出口罩戴上,劳伦斯紧随其后,二人进到了里面大厅。
“将军在忙。”
里面传来了Omega低吟辗转的暧昧声响,以及床笫之欢的调笑声。
劳伦斯和孟令华对视一眼,准备出去,却听里面封腾冲懒洋洋地问道:“来了?”
“是。”下属回复道。
封腾冲一脚踹开趴在自己身上娇柔无骨的Omega,衬衫扣子全部敞着,遍布红痕,单穿了一条黑色裤子,大咧咧地走出门去。
一边系着腰间皮带,一边问道:“你不逃难了?”
“……回禀将军,我给闻夕言留了辞职信,暂时不露面。”孟令华道。
封腾冲露出一抹不羁的笑来,坐在对面黑皮沙发上,随手把桌上文件甩了过去。
孟令华打开一看,是李若希以及李茉莉的照片。
“你上回说的那个思路,我觉得不错,”封腾冲脸上有着纵欲后的餍足,眼底暗得发青,“我以为这水星总统已经够美了,原来还有这样的美人,双性人,真不错。”
他咂巴着嘴唇,似乎很是好奇:“这玩意儿那底下到底长什么样?是天生就给男人玩的吧?”
孟令华强忍着心中不适,说道:“将军在咱们母星,素来只好女/色,没想到来了水星数日,竟然也对男人……”
“这Omega跟女性也差不多,浑身香喷喷的,软软的,一脚能踢死好几个,还有那个什么……发情期?哈哈哈,”封腾冲肆意笑着,“这不就是天生娈宠吗?”
他眼睛一斜,眸光锐利地瞪向劳伦斯:“你不地道啊劳伦斯,在这水星逍遥了60年,还给我们传消息说没有能生孩子的人。”
“将军,是我来的时候恰逢翟晨之乱,水星浩劫,Omega死得死,伤得伤,真没有多少了,当时王室掌权,把他们都关在学校里重兵把守,我在路上根本看不着有Omega。后来20年过去,于凯峰和巴克达推行Omega解放运动,他们出来没几年,又赶上了阿诺德发动变异人动乱,Omega又大门不迈,二门不出……”
“行了行了,”封腾冲挥了挥手,懒得听下去,“总之咱们的任务,说难也不难,就这俩美人,先送来享用,不是,是研究,研究明白以后,咱们就把他们转手送出水星,给摩洛哥大王过目,看看水星人咱们是只要双性人,还是Omega也凑合用,我觉得勉强还行,闭着眼睛,就当没看到前面那东西……”
“将军,”孟令华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只上回我们十几个武士跟丁一翼单挑都没干过,这李若希,咱们根本近不了身,更何况这位李茉莉中将……将军,这位已经不是适龄产夫了。”
“你脑子怎么那么轴呢?这李茉莉跟摩洛哥大王可是年龄相仿,长这么漂亮,我敢保证大王喜欢,李茉莉给他,这李若希就让我研究吧,研究透了,再让咱们武士一饱眼福。”
他说完了似乎对这安排很满意,拍了拍沙发扶手:“丁一劭和丁一翼力大无穷,我已经知道了,但我没有个秘密武器,能随便过来吗?”
说完,往边上看了一眼,随从躬身行礼,从里间卧室里,拉出来两个人,只见对方身高腿长,是个壮年Alpha,双手被捆缚背后,跪在地上,他身后更有一Omega哭哭啼啼,二人嘴里都被塞着毛巾。
壮年Alpha口中毛巾被随从拿出,当即破口大骂:“你个杀千刀的狗东西!不敢跟我单打独斗,却把我们都绑来这里,有本事跟我单挑!你想碰我弟弟,我杀你全家!”
封腾冲哈哈笑了一声,从茶几下面拿出一银色火/枪来,劳伦斯见状立刻往后拉住孟令华,二人让出地方。
只见封腾冲摁动激光扳机,一道刺眼的黄色光线,猛地从枪口冲出,直直地射向对方肩膀!
是超冷液氮切割!
顿时血肉烧灼的味道溢了出来,令人作呕,对方痛苦大叫起来,肩膀和手臂被这把惊世骇俗的Ginsu刀完整切割下来,形成断肢,鲜血顿时飞溅起来,创口血流不止,旁边的Omega一脸哥哥的血,望着这一惨状大声哀嚎!
“将军!”孟令华向前一步意图阻拦,被劳伦斯紧紧地箍住臂膀!
只听咣当一声响,在那壮年Alpha臂膀掉落的同时,他整个人也虚弱地倒了下去,而一旁的Omega也随之合上双眼,歪倒在了地上。
“封将军,你何必无故害人性命?!”孟令华大喝一声。
“无故?”封腾冲笑道,“我在拳击馆里跟他会了会,据说他能承接丁一翼的一招半式,可没想到遇上了我,更是输得彻底。自古以来,无论哪个星球,那个国家,技不如人,输了就要任人宰割,我让他把弟弟给我玩一玩,他竟然不同意,真是不讲规矩的水星人。”
孟令华的双肩颤抖,望着地上躺着的那个人,嘴唇逐渐变成青色,危在旦夕。
他连忙半跪在地:“将军,请让我为其施救,我们来水星只为了夺得可生育的人,为我们厄斯星球繁衍生息,并不是来取人性命的!”
“啊哈,是这样吗?”封腾冲笑道,“那有一天我走进你的家,让你妈你老婆你妹妹为我生孩子,你同意吗?”
“……”
“哈哈哈哈!咱们厄斯军旅怎么会有你这种蠢人?!”
“将军,这次孟上校来是为了汇报方枪和倾弹的初步研究成果,要不您还是先听一听?”劳伦斯连忙插话道。
“哦?那个总统发明的武器吗?快说。”
“……请您让我先给地上那人施救。”
封腾冲抬起了手中的冷氮枪,瞄向了孟令华的喉咙。
“请您让我先救人。”孟令华不惧他的威慑。
“将军!”劳伦斯半跪在地上,“目前咱们仅有的一剂方枪和一枚倾弹,都来自于那位殿下当日伏击孟上校所得,如果不把它们研究明白,我们对上数以千万计的A军,毫无胜算!”
封腾冲很讨厌这种被威胁的感觉,只是劳伦斯言之有理,他不得不压下怒火,挥了挥手。
孟令华连忙起身,冲向那几乎快要失血而亡的Alpha青年。
“……这枪是利用高压液氮超声波所产生的能量,对物体进行切割,也叫氮流喷割,别说是人体这样的东西,就是钢梁、混凝土、纤维卷、大汽车、军车、巨石、楼房等等,我都能用它把对方切成薄片。”
室外,封腾冲还在向劳伦斯炫耀他这新型武器有多么厉害,劳伦斯问道:“想那小孟是三年前来的,当时咱们军队还没有这种武器,看来这几年兵造处的科技,突飞猛进……”
封腾冲冷笑一声:“都说这水星总统素有‘毒王’之称,擅用生化武器,摩洛哥大王深谋远虑,只等拿出了这样的东西,才让我来收割水星,无论是他们的双性人,Omega,还是他们的金银财宝,秀美江山,都要归我们厄斯人所有。”
“大王英明,将军威武。”劳伦斯连连称喏。
“伤我弟弟手腕那人,刀口利落狠绝,一看就是使刀的练家子,”封腾冲道,“据说于凯峰、于浩海一门,素来刀法了得,这我弟弟的仇,还是要着落在他们身上,就先从……于皓南查起。”
“是!”
劳伦斯一个谋士,孟令华一个军医,面对封城的断腕多日查不出端倪,可封腾冲一介武夫,倒是只看刀口,就认出是于家人所为。
室内孟令华飞针走线,紧急抢救这断肩之人的性命,内心却转得飞快,只琢磨如何能够两全。
“说吧,那方枪和倾弹,是什么东西?”
孟令华答道:“剧毒之物,中枪中弹者,十日不服解药,必死无疑!”
“什么?!”劳伦斯和封腾冲都站了起来。
“那你当日中毒,算算今天已经……!”
孟令华卷起左侧衣袖,露出腋下一块与生俱来、别人从未见过的黑痣道:“我已经毒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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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第 9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