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糕点咱们家人不怎么吃,”方倾从桌子上一个个精致的小方盒里拿出一块来,又放了回去,“盼盼要减肥,葡萄在换牙,黑崽不在家,要不,给隔壁送去吧。”
青羚瞥了他一眼:“不吃你还要我买了拿到这儿来,不就为了给王宇行吃吗?还绕弯。”
方倾笑了笑,全驻地也只有青羚知道哪家的糕点师傅做的东西最好吃,所以托他买了好几盒,送到家中。
“葡萄,你给隔壁送去。”
方缇蹦蹦跶跶跑近了,伸手从里面拿了一块,撕开了小包装,往自己嘴里放。
“牙都掉了还吃呢,忘了牙疼得嗷嗷哭的时候了?”
“我就吃一小块,”方缇踮脚把纸盒子勾下来,抱到怀里,低头看到里面是花花绿绿的包装糕点,不禁啧啧,“给王宇行是白瞎了。”
“你要叫他哥哥,怎么不懂礼貌呢?”方倾教训道。
方缇哼了一声往外走:“他也不像个哥哥啊。”
推开拱门,跨过对面,就是王宇行的家,刘赢时不时在这里辅导王宇行功课,只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刘赢这个老师常常被王宇行粗暴地撵走。
他们的功课,完全对标国防科技大学的专业学科,涵盖了哲学、经济学、法学、政治学、理学、工学、军事学、管理学8个学科,专业知识又多又杂,足足有20多门考试,像是数学与应用数学、物理学、大气科学、应用气象学、海洋技术、军事海洋学、应用统计学、电子科学与技术、通信工程、微电子科学与工程、计算机科学与技术、软件工程、网络工程、信息安全、武器系统与工程、信息对抗技术、核工程与核技术、侦察情报等等。
这还仅仅是属于“文试”的部分,武试更是包罗万象,校验方法多种多样,只比拳头就有三种以上拳种比试,高台之上,射击比赛更是按照□□、步枪、长枪、方枪等不一而足,在校场之上,一切都靠实力说话,只有文试进入前百名,才有角逐武试前十的资格,新时代下不培养“无脑的大块头”,新一代兵王的选拔,说是过五关斩六将都不足以形容它的残酷,兵王一定是各个方面都出类拔萃、品学兼优的人。
王宇行武试方面只有枪法能扳回一些分数,大部分的武试种类他连参与的资格都没有,重心只得放在文试不分,即使在星洲岛的时候,索大豹给他和索菲娅聘请的老师都是他能力范围内最好的选择,但比之于皓南的“家学渊源”,则是相差甚远,毕竟里面的军事学科,大多起源于氏祖先四代以上,于向前于大将军所起草的“将军令”,近现代的军事战略战术,则是继承康斯坦丁上将衣钵,所以这套战略学术理论,王宇行学起来总是觉得非常别扭。
“波克城一战,我明明写出了四种攻城略地、拿下城池的方法,你为什么给我判了个零分?”王宇行不服。
刘赢道:“虽是模拟战场,但论述题干详细写了当时的地理环境与人文、生态、自然环境,这一仗不能打,因为所有战备后续资源,都在波克城里,一旦战火蔓延,控制不住,大周将不战而亡。”
“那正确答案是什么?20分的题,你不要告诉我因为不想伤及无辜,劳累人民,就要投降吧?!”
刘赢看着他:“答案就是投降。”
“胡扯!”王宇行道,“这道题不是为了考我们古代兵家刚柔、奇正、攻防、彼己、虚实、主客等对立关系的相互转化吗?考点一定是这个!”
“不,这道题,考的是主将的心中大义,”刘赢皱了皱眉,不得不纠正他,“星星,你不要每次答题都琢磨出题人的想法,‘考点’是什么,那是不对的。而是要把自己放在一军主将的位置去思考,去琢磨,那才是出题人真正想考的东西。”
想当初凯文逊武试都没参加,完全通过文试考进了孔雀旗第25名,不可谓不聪明,甚至几门学科超过了于浩海,得了满分。
可最后呢……
“我要真是主将还不会这么麻烦了。”
直接踏破波克城,火烧赤焰军,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尽管无耻,但肯定胜利。
“不那么麻烦是怎么便捷取胜的?”
王宇行不回答,狐疑地看着刘赢,这会儿琢磨的,却是刘赢是不是诓他,故意教他错的。
他眼珠转了一圈:“我不信,你把于皓南的试卷给我看看,我不信他会投降。”
刘赢只好去翻他笨重的公文包,里面厚厚的一沓,都是于皓南的“家庭作业”。
找到了一模一样的试卷,递给了王宇行。不过于皓南的是在瀛洲拿到的驻地清正学园考卷影印版本,卷子纸张的质量很差。
王宇行翻到了波克城论述题那一页,看到于皓南龙飞凤舞四个大字。
我方投降。
他把卷子翻到第一页,总分160的战术理论卷子,于皓南得了156分。
随即气急败坏地把卷面扣下,在老板椅上转来转去,手里的笔插在耳朵后面。
“其实近现代也有类似的战役,你要是愿意的话,我可以给你讲讲,”刘赢道,“双A之战。”
王宇行愕然道:“你好意思讲双A之战?”
“为什么不好意思,”刘赢一板一眼地道,“这是水星纪年当中离我们最近的一场战役,前后打了3年,其中牵涉军队达200万人……”
“你要跟我耀武扬威,说你和于浩海是怎么赢的吗?!”王宇行几乎浑身炸毛,一瞬不瞬地瞪视着他。
“不,我想讲的是昶洲怎么没的。”
“怎么没的,因为凯文逊殿下意图全面剿匪,诛杀阿诺德,所以投放了原子弹,最终取得了与蜥蜴军作战的绝对胜利,怎么了?不对吗?”
“……你怎么能这么理解?”
“我就是这么理解!”王宇行道,“不要试图给我洗脑,我不听你们那边的人给我的答案,除了大伯,你们没人会客观!”
“你大伯?”刘赢看了一眼天花板,想到了索大豹,“我天,你怎么能听海盗头子的一面之词?”
“那我听你的?听你老婆的,还是听我爸的?听总统的?”王宇行指着自己的脑子,“别想给我洗脑,你是双A之战的亲历者,别忘了,我也是。”
刘赢见他气得脊背僵直,眼睛发红,便不再说下去了。其实王宇行如果相信的话,刘赢在心里盘算了很多很多次,如何跟这个孩子客观公正地讲解双A之战,他甚至有带着王宇行去昶洲走一圈、住一个月的念头。
就像今天这道试题,在当年于浩海看到了望空塔上凯文逊一颗又一颗高高垒着的原子弹时,第一反应就是“投降”。
那时他们是抱着必输无疑的念头,从容赴死的,只是,总统方倾力挽狂澜,才救下了所有人。
除了这孩子的双亲。
“晚上天都黑了,你不去接她了吗?”王宇行出声撵人了。
之前每每辅导他的功课到晚上,刘赢起身要走,说是去接塞西莉时,王宇行必然要吐槽塞西莉,“这么大的人下班还要人去接,驻地治安这么差吗?”
可每次外面天暗下来,又必然是王宇行开口问刘赢:“你怎么还不去接你老婆?”
这孩子相当别扭,可又跟凯文逊不一样。
刘赢暗暗揣度,凯文逊当年是爱咋咋地,谁都不惧,完全的王子派头,把谁都不放在眼里。可王宇行是会看人眼色的,尹瀚洋在的时候他很乖巧,步睿诚在的时候,他也会分场合闹脾气。
……说白了就会欺负自己。
可他是塞西莉在世上血缘最亲的人了,刘赢必须承受他的坏脾气。
他走了没多久,在学习桌前刷题的王宇行接到了尹瀚洋的电话,说是军中有事,跟明月不回来了,又问刘赢走没走。
王宇行含糊地说了一声没走,尹瀚洋那边把电话挂了。
王宇行的家有三间卧室,一间是尹瀚洋索明月夫夫的,一间是刘赢和塞西莉偶尔住这里的地方,还有一间是他的。两对夫妻很有默契地交接班,不让王宇行自己在家,怕他孤单。
可王宇行不愿意他们这么在意,因为这种在意,往往出自于可怜。
他不需要人可怜。
有于皓南的试卷在一旁,王宇行刷题的节奏很快,两个小时不到,已经把指挥信息系统工程的卷子差不多做完了,只是肚子咕咕叫了起来,饿得厉害。
正起身准备穿衣服出去找饭吃,一个圆了咕咚的小人儿抱着一个盒子走了进来。
是方缇。
最近这小孩儿有点儿沉默,忽然不爱说话了,看到他也不叫人,而是把糕点盒子往学习桌上一放,伸出一根小指头指着糕点,又指向他。
“投毒啊?”王宇行问。
方缇撇了一下嘴巴,就知道王宇行会这么说,给他还不如给狗,小狗还会摇尾巴。
他转身就走,王宇行把两个盒子打开,里面每盒8块,他指着空着的两个小格:“怎么缺俩?”
方缇加快的脚步往外跑,没到门口,被王宇行伸手按住了肩膀。
“是不是你偷吃的?”王宇行早看到方缇的紫色小毛裤兜里一个小小的长方形凸起,是一个凤梨酥。
“谁偷吃了?!我是大大方方吃的!”
他一张嘴,露出两颗门牙的豁口,王宇行一愣,方缇连忙捂上了小嘴巴,瞪圆了猫眼睛。
“哈哈哈哈!你牙呢?我说怎么哑巴了,”王宇行笑道,“是被谁打掉的,快给我看看。”
“滚蛋,”方缇退后几步,“我这是正常换牙,除了你谁能打我啊?!”
“哈哈哈哈!真难看!”
这空了的小门牙简直影响了方缇的面相,一个挺好看的白净小孩一张嘴变得青面獠牙,磕碜巴拉的,王宇行看了笑得是前仰后合。
“……就知道你放不出什么好屁来!”方缇气得转身就走,王宇行却拦着不让走。
“你现在放屁门牙都漏风,因为两边是通的。”
“滚蛋!”方缇气得举起拳头猛捶王宇行膝盖以上,见他仍旧哈哈哈地嘲笑他,只好捏起小手指抓他裤子里面一点儿皮肉,然后使劲扭,扭成麻花。
“啊!”王宇行吃痛,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不放开我揍你了啊!”
方缇松开手,往边上走,王宇行抬脚,踢了一下他的肉屁股。
方缇两条胳膊张开,往前一扑,没有摔倒,这屁股也不知道挨他多少脚了,不痛,但很气人。
他转身跑到王宇行面前,忽然双脚并拢,用力往上一跳!
准确地落在了王宇行的脚背上。
“啊!”王宇行又是大叫一声,这胖乎乎的小东西以自身体重为肉/弹,踩人还怪疼的。
等方缇又要跑时,他一把攥住了方缇的后背衣服,将他提了起来。
“你敢打我,我告诉咪咪!”
“我给你摔成一个肉垫,看你还怎么找咪咪。”
“那我告诉瀚洋小叔,明月婶婶。”
“你有没有点儿出息,就知道跟大人告状!”
“那我怎么办?我还这么小,现在打不过你,再说你不也找帮手吗?找那个女孩。”
王宇行把方缇放下去了,这么一折腾,更饿了。他坐在椅子上往后仰着,看着桌上的糕点。
他小时候吃过,是王宫里师傅能做出来的样子。
想到这里又感到好笑,什么新时代、新政府,你方倾不还是贪图享受吗?
他用手扒拉开一盒樱花冰菓,扔给了方缇一个,自己慢慢打开。
方缇的小肉手开这种点心的速度很快很熟练,王宇行还拿在手里没等吃,方缇已经咬了一个边儿吃了下去。
没有门牙的小孩吃东西很好笑,像是用两边牙齿勾勒点心的形状,订书器似的钉几个眼,啊呜一口只咬下了一个边,在嘴里捣腾几个来回,咽了下去。
“你可以吃了,”方缇说,“没毒。”
王宇行一怔。
“你在我们家吃饭都是我吃过什么你再吃,不就怕我爸给你下毒吗?”方缇一摆手,“这个没毒,你吃吧。”
忽然被这么大的小破孩识破,王宇行难得有些羞愧,一口将果子吞下,对他说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你爸是怎么进去的你不知道?还不是下毒害了太多人,才坐了十年牢。”
“那又怎么了,做错事就得受惩罚,罚完了出来了,就又是一条好汉。”方缇无所谓,爬上了椅子,又伸手去够糕点。
“脸皮够厚的,是你爸妈能生出的孩子。”
“……我是同性恋捡的孩子。”方缇倒是没忘他父母要他必须记住的谎言。
王宇行嘁了一声:“真行。不过反正水星是你们家的,黑的说成白的也无所谓。”
方缇啧了一声,看着他:“你真小心眼,我爸要是想毒你,怎么不在你小时候下毒,那时候你还不会说话呢,毒一个小婴儿不好吗?还让你长这么大。”
“那时候我爸还在,他不过一区区副将,还能毒得了我?”王宇行瞥了他一眼,“别说他没有这个心思。”
“那要是你爸还在,能活到现在,还有没有我了?”方缇反问道。
王宇行夹着果子放在嘴里的动作一顿。
以父亲的心性,别说方缇了,那于皓南方盼盼估计都不在了。
“你得幸亏我爸是个医生,医生只能救人,不能杀人,不然你早死啦。”
“他以前是医生的时候就是毒王,现在当了总统还就不杀人了?”王宇行哼道,“别伪善了,不管是谁坐到那个位置上,想的都是自保。”
“我爸是真想当回医生,他还想让我大壮爸爸接班呢,只是大壮不干。”
王宇行一怔,问道:“让于上将当总统?”
“是啊,我爸说看到手术室就手痒,特别想进去做几个手术,救几个人,问大壮能不能行事,当总统。”
方缇学着于浩海的样子,摇头摆尾:“咪咪啊,一国之君能救数亿人于水深火热,不比医生更有成就感吗?我可不行啊,治大国如烹小鲜,可我不会做饭呐!”
王宇行不信长辈,却信这小孩说的话,听语气又完全是于浩海能说出来的话。
“那他们说了下一任总统谁来做吗?”
“说过啊,闲着聊天说过,咪咪想要我艾青哥哥,爷爷希望我能当上总统,大壮爸爸希望‘能有一介布衣’横空出世,咱也不知道谁是布衣,还出没出世,问瀚洋小叔,他不说话,大壮爸爸说,是你也不是不行,瀚洋小叔就笑了。”
“我?!”王宇行惊诧道。
“是啊,大壮爸爸说什么断除嗔恨,为众生而活,为人民、为苍生福祉,为水星利益……反正为了一大堆的东西,只要谁行谁就能上,又不是说你王宇行就完全不行。”
王宇行嗤了一声,只怕又是于总在唱高调。
可要是他们家中卧谈,又用不用如此高尚,高尚给谁看?他不禁陷入了迷惑当中,会有人做戏,连对家中妻儿,也一直做戏到底吗?
那真是入戏太深了。
他一口一个糕点快吃完了,在那里沉默地想着事情。
方缇趴在桌子底下玩儿,将抽屉的密码锁转了几圈,啪嗒一声,里面文件夹里装的试卷都掉了出来。
“哇。”他不由得惊呼一声。
“别动!”王宇行拍了一下他的头,立刻蹲在地上抢走了他手里拿着的卷子。
“……是数学诶,”方缇蹲在他对面看着他,“你不是数学不好吗?”
“……”
王宇行第一动作是手按到了腰侧,标准的拿枪预备姿势。
方缇吓了一跳,往后一仰头,坐了个屁股墩儿。
“……”
王宇行缓缓地把手放下了,仍旧蹲在那里,干巴巴地解释道:“我这就是胡乱答的,根本不会,你看前面,这不都是空白么?”
方缇认认真真地看了看:“可你把最后的附加题都答了啊,一张卷子最难的就是附加题。”
明显王宇行作答的内容详细,每一个步骤都演算出来了,黑色是答题内容,红色是校正部分,每一张卷子最高难度的附加题,普通学生第一时间放弃的加分题,都被王宇行一步步解开。
“我也是一考试就喜欢翻到最后一题,从那道题开始算起,因为它肯定是最有意思的,”方缇说,“也是一张卷子最难的。”
“……”王宇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想着方倾跟他说的那句话:如果方缇有个三长两短,他将牢底坐穿。
“方缇,小葡萄,”这是王宇行第一次这么叫他,第一次相对柔和,甚至是恳求的语气,“你能不能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为什么啊?”方缇坐在地毯上,不解地看着他,“因为你发烧烧坏了脑子,咪咪说起这个事就心疼。”
“……”王宇行咬了咬牙,“你还小,不懂。但我不能太聪明了,数学不能太好,不然……”
你咪咪爸爸还是大壮爸爸,就会逼问我严刑拷打我,问我核武器的密码,你的闻爸爸会把我放进各种容器中检查我的脑子,给我催眠,让我吐出密码。
“不然我比你二哥强,当上了兵王,会有人把我杀掉。”
“你?兵王?”方缇豁牙漏齿地笑了起来,“啊哈哈哈哈!”
王宇行:“……”
“我二哥就是闭着眼睛考试都能考第一名,你还能比我二哥强?王宇行你是不是疯啦,哈哈哈哈哈哈!”
“……一笑跟没牙老太太似的还笑!”
“你才没牙老太太!”
“方缇,我现在就问你,能不能,保守,这个秘密。”王宇行开始龇牙咧嘴,跟要吃了方缇似的。
“你咋就天天做梦别人要害你呢?”方缇摊开手,“保密就保密,没有什么难的。”
好像家家都有秘密,不差王宇行一个,连他自己的家……
方缇已经知道,盼盼不是亲生哥哥了。
“我知道你们无所谓,不在意,你们不把我当回事,”王宇行道,“但是你爸是总统,幕僚那么多……”
“什么叫幕僚?”
“就是跟他一伙儿的人太多了,一旦谁觉得我对你二哥是个威胁,我可能要把你爸还有你哥的总统之位抢走,派人杀我、害我、把我抓起来,让我坐牢,我能怎么办?”王宇行半是认真地说,“你知道我亲生父母都死了的,谁能保护我?”
方缇看他眼睛中一闪一闪的东西,像是泪意。他的确长了一张堪称妖艳俊逸的小白脸,只这双黑色的眼睛,望进去让人可怜。
“我保护你吧,”方缇的小脸圆乎乎的,奶声奶气,说的话却很豪迈,“你放心吧,有我在没人敢动你,你会平安长大。”
王宇行:“……谢谢。”
俩人终于把话说开了,从桌洞里面站了起来,方缇见他还是犹如惊弓之鸟一般,把那厚厚一沓数学卷子锁进了抽屉里,密码锁又转了回去,神经兮兮又可怜兮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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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丁总来上课了啊!”
“翼哥!”
“翼哥来了!”
“翼爷,您怎么来了?!”
“得嘞,别给我长辈分了,叫哥就行了,”丁一翼笑着跟同学们打招呼,“这都开春了,想着好久没见,就回来看看。”
“丁总从来是考试才回来,专门碾压我们的,这平常日子就回来,我们还有点儿不习惯呢!”
丁一翼笑道:“别拍马屁了,我桌子呢?”
立刻有人给他搬桌子、放椅子,座位最后一排,方便他吃、方便他睡,方便他半途开了后门直接出去,丁一翼上学,从来都是这么随便。
最开始到清正学园的时候,因为他不守纪律,恐吓老师,殴打同学,老师没少让丁一劭李茉莉来学校,回去的路上丁一翼一直挨揍。
“怎么就不能好好上学?!”丁一劭质问道,“想当初你爹是多么希望能念这种好学校,只是家里是捡破烂的,没钱读书,最后还是半工半读上了个夜校,这些年当兵的忽然抓学历了,因为这事我没少被挤兑,你怎么不懂我的心啊儿子!”
“是没意思啊爹,全年级六百多名学生,没有一个打得过我的!”
“让你念书,是让你比武吗?!”李茉莉揪着他的耳朵。
“那也得书念得确实比我好才行,我就是没有对手啊!”
“吹牛你一个顶俩,这么样,等期末考试咱们见真章,”丁一劭道,“全年级600人,你要是能考进前六十名,以后我就不管你逃不逃课了!”
结果高一期末成绩百名榜贴了出来,丁一翼考了全年级第六。
“还行吗爹?”丁一翼问道。
丁一劭:“……”
“这怎么回事,他偷偷吃小灶了?”李茉莉也不理解。
“头两年索大豹把他和索菲娅王宇行弄了个补习班,”丁一劭说,“他在那儿学的。”
丁一翼也跑来着,但跑不过也打不过索大豹,愣是被拽过去学了两个多月。
“那就这样,每次考试你都回去,”丁一劭说,“只要不掉出前十名,随便你玩儿!”
“好嘞!”
丁一翼从此没掉出过前十名,他也只考试的时候才去学校报道。
这么长久下去,丁一劭怕他总在外面混容易惹祸,问他:“跟我做生意吧,你爸年纪大了,脑子转不开,容易被骗。”
丁一翼一听,岂有此理,欺负我家老头儿不行。于是跟着丁一劭开始混酒局饭局生意场,丁一劭发现丁一翼特别健谈,能说会道,脑瓜子灵不说,酒量还特别惊人。
有的人铁着脸说:“不跟你们蜥蜴一族为伍,坚决不做你们丁家的生意!”
丁一劭听到也拂袖而去,不再搭理,可没多久,这人却又腆着脸回来了,说道:“你们家小翼对我说的话,做的事,让我感动,唉,丁总,以前的事就算了吧。”
竟是丁一翼从中斡旋,改了别人对他们的偏见。
从此丁一劭更不要求丁一翼每天上学了,用丁一翼的话说:“几百亿的生意等着我,上学是浪费时间。”
“哎哟,这人是谁啊?”
丁一翼坐在最后一桌,看到上课铃响,一个金毛男子冷着脸走了进来,坐在了前排。
“翼哥,您有所不知,这是咱班新来的转学生,名叫王宇行。”
“不知道您有没有印象,他就是那王室后主,王宇行,小名王星星的那个。”
“哦,”丁一翼点了点头,“原来是他啊。”
只是听说要从高一还是初三重读来着,怎么还跟自己同班了。
王宇行听到后面一排几个高大魁梧的男人聚在一起说话,回头瞟了一眼,见是丁一翼,也没说什么,又转了回去。
“他怎么鼻青脸肿的?”丁一翼笑道。
“可嘚瑟了,别看细狗一只,还叫人狗奴才,没少挨揍。”
丁一翼笑得更大声了。
这一节是语文课,丁一翼本来想着为了盼盼听一会儿,可无奈语文老师说话像唱歌,唱的还是摇篮曲,只勉力听了一会儿,就趴桌子上呼呼大睡了。
每个老师都知道他这只考试不念书的学生,也不叫他,随他睡去。
睡得正香,忽然感到来自教室、走廊,以及外面操场的严肃和安静,忽然都停了下来,像是有什么大人物莅临来访。
四辆警车开道,缓缓驶入学校。
警长张帆带着六名荷枪实弹的警员,跟随着于皓南来到了清正学园。
校长听了张帆的自我介绍,看了逮捕令,以及听了对于皓南身份的简单介绍之后,立即鞠躬塌下了腰,小心地恭请于皓南,前来逮捕嫌疑犯。
于皓南走在前面,和一众警官一起,走进了高三一班。
“全体同学,起立!”校长瞪着眼睛,命令所有学生立刻站好。
六十多名Alpha都站了起来。高三同学唯恐耽误学业,是按照性别划分,这一班级全部都是Alpha学生,也都是这一届的尖子生们。
王宇行缓缓地站了起来,莫名其妙地望着于皓南。
最后一排睡眼惺忪的丁一翼,则勾了勾唇角,吊儿郎当地站了起来。
“竖着数,第二排第一个,第四个;第四排第三个,第六个;第七排第三个,第八个。”于皓南望着他们的脸,上面都有好似红笔画着的一条横杠,那都是他的破军所伤。
那个晚上,于皓南一一划开了他们的面罩,划伤了他们的脸,他们,都是游侠儿!
“都出列!”校长几乎蹦着高指着他们,“他点到的人都出列!”
一个个Alpha从队伍中走了出来,被警员们一一铐上了手铐。
“现在,我让你们说,给你们一次立功的机会,”于皓南望着他们,“谁是你们的主谋。”
丁一翼似笑非笑地望着前面那些人,他的脸上,干干净净。
被点到的Alpha们心里也都明镜似的,自己犯了什么罪,一句都不用分辨,只是互相看着对方。
“谁是主谋?!”于皓南又一声喝问。
“他!”
被铐起来的六个人统一举起了手,齐齐指向了王宇行。
“我是……我是什么玩意儿?”王宇行一头雾水。
“游侠儿!”
“游侠爹!”
“是你杀了马二军!”
王宇行:“……”
他跟被雷劈了似的愣在当场。
“铐起来!”
咔哒一声,王宇行的双手被铐上了手铐,校长薅住他的衣领,将他直接从座位上拽了出去,狠踹了他一脚。
丁一翼紧紧地抿着嘴,只怕噗呲一声笑出来。
于皓南转过身去,定定地望着丁一翼。
“看我干嘛?我第一天上学,”丁一翼笑道,“跟他们都不熟。”
“是吗?”
于皓南一步步走近了他,忽然手腕往下一抖,破军钻出袖口,啪的一声,往丁一翼面上击去!
丁一翼抬手,又准又狠地握住了破军!
“……我说弟弟,你这破刀能不能别总往外甩啊?伤了人还是伤了花花草草,都不好吧?您也忒没有公德心了。”
说完,又扔还给了于皓南。
“丁一翼,这破军想半路拦截,稳稳地握在手心,臂力没有96公斤以上级别,根本握不住,”于皓南逼近他,一字一顿道,“这世上除了你父亲力王,除了你,再没有人能这么轻松地拦住它。”
丁一翼:“……”
“带走。”
张帆上前一步,冰凉的手铐铐在了丁一翼的手腕上,将他请了出去。
于皓南看了看在座的各位学生,今天是周一,他们都穿着校服,浅蓝色的衬衫,深蓝色的西装外套,衬衫袖口处是一个淡蓝色带白边的方形纽扣。
也就是西坝河的晚上,当李若希在一旁吵闹时,于皓南蹲下,从地上捡起来的东西。
如果不是爷爷生日宴上,李若希穿过同款校服,在于皓南边上吃饭时,这纽扣曾经映入过于皓南的眼帘,他不会将游侠儿目标锁定在清正学园。
谁又能想到这些国防生、孔雀旗、新兵营的苗子当中,竟有黑白通吃的游侠儿?连他们的身份证记录,警方都没有一一核查过,这就是灯下黑。
“听说了吗?警察去高中部抓人啦!”
“抓了好多好多人!”
“好像是总统的儿子来抓的!”
“啊?”正在堆积木的方缇站了起来,跑到了外面操场。
小樱桃范承毅也跟在人群后面,踮着脚去看热闹,看到方缇跑过来,连忙拉住了他。
“小王子也被抓走啦!”
“他犯什么事了?”
总不会是……懂数学的事败露了,就被抓走吧。
“听说他是坏人的头儿,杀了一个马,还杀了两个军!”
“啊?!”方缇不禁瞪圆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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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 4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