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上个世纪1962年,水星有一名青年在攀登雪山高峰时遭遇意外,遇到雪崩,被大雪掩埋,直到1987年,人们才意外地发现了他的遗体,将他运到首都驻地,经过方匀的爷爷在医院解冻后,冷藏了25年的人,被奇迹般地救活了,并且平安活到老年,80多岁去世。方匀的爷爷方廷钰在医书当中,完整保留下了这珍贵的第一手冷冻人资料。
后来,这书原件经过封存后,放在医学博物馆里保存,拓印再版的内容,则经过方匀、方倾再到方缇手里,已经被翻得破烂不堪。方缇小时候用它来识字,长大以后,才真正读懂和参透了里面的内容,并将其触类旁通,举一反三,发扬光大,形成切实可行的“低温生物保存技术”,应用到战争中去。
冷炮的杀伤力是冷啸的十倍,冷啸能让人呈现冷冻状态时长六个小时,冷炮则能让人冰冷地躺尸三天。
方缇第一次将纳米技术运用在复苏身体的可行性研究时,是跟吴鹤庭一起科研讨论的,当时,王宇行就坐在附近角落的椅子上,笑呵呵地看着方缇,听着他们的讲座,还不知道未来这个可以使用微型机械操纵单个原子去构建或修复人类细胞和组织的纳米技术,会作用到他的身上。
当时,他们才刚刚确定关系不到三天,方缇对吴鹤庭介绍他时,说他是自己的男朋友。
三天三夜早已过去,王宇行被方缇安置在西菻一家诊疗所里做了初步恢复治疗,而等Aland完全放松对他的监视后,他声称要到首都找人,才终于把王宇行从西菻带到了首都宽迎,圣母玛利亚医院,他们曾经夜夜相伴的诊疗室中去。
推开房门,地上一片狼藉,早上方缇从自己嘴里省下的早饭,包子馒头鸡蛋小米粥,被摔得满地都是。
罪魁祸首坐在轮椅上,正眉梢轻抬,充满挑衅地看着他。
“今天力气恢复不少,”方缇道,“碗都能扔门边了。”
他脱掉白大褂,放到衣架上,撸起袖子去厨房,拿来扫帚和垃圾桶,开始打扫地面。
“你准备关我到什么时候?”王宇行挥舞着手臂,铁链锁和轮椅之间发出“喀拉喀拉”的声响,他苏醒后有些半身不遂,等到能抓东西往地上扔的时候,就被方缇绑在了轮椅上。
“这有意思吗?救我有意义吗?”王宇行的手掌在膝盖上切过来,切过去,双手腕和脚腕都被铁链锁在了轮椅上。
被背叛的愤怒让他面色阴冷,透出冷气一般,脸上是瘆人的白,而冷炮的轰击和在尸体堆里冻了三天造成的严重感冒,而让他气若游丝,时不时昏迷。
他还不能站立行走,现在仍然处于说一句话、用力喊一声都带喘的地步,但他虽有气无力,却仍旧愤怒不已。
“我尊敬的,无上光荣的,A军战士,你,关着一个甲级战犯在你屋里,这不违反军纪吗?”
方缇叹了口气,不想再跟他打嘴仗,也想让他省省力气。
他温水洗澡、精心养护、带到首都的这一路,几乎一眼都不敢错开,时刻关注着王宇行的身体状况,心里不停焦急地喊着:“醒来吧,我的爱人。”
可王宇行刷的一下睁开眼睛,冷冷的目光一落到方缇脸上,就像疯了似的暴力挣扎和反抗。
“你骗我,你坑了我,你害我!你给我假的冷啸,那他妈都是干冰……!”
王宇行想掐死方缇,但努力使劲地抬手,手却没什么力气,向前够了半天,够不到方缇的下巴。
“你还在恢复期,”方缇把他的手握住,抱住他往后推,让他靠在枕头上,“等恢复好了再打,随便你打。”
冷炮不是冷啸,炮就是炮,王宇行被一炮轰倒直到了今天,虽然已经全身解冻,但身体受损不小,而且冷炮会有的副作用,因为王宇行被耽误了三天,就是严重感冒,这几天方缇给王宇行打了不少针剂,喂他不少汤药,内外皆调,才让他从昏迷中逐渐清醒过来。
“我不需要恢复,”王宇行呵了一声,唇角抽痛,那里裂开了一个口子,是冰冻后的副作用,他的身上大大小小都有冻伤,即便方缇擦了药膏,他这活动量比较大的嘴,还是让唇边时不时裂开,“我也不想活了,你可以立刻枪毙我,拿我去立功,不用客气!方缇,做五十步和做一百步在我看来,都是一样的,没有区别!”
方缇背过身,心慌意乱地翻开一本书,低头胡乱地看,他不想跟王宇行讨论这些问题,因为他早就知道,这无解。
“方缇!”王宇行见他转身竟然无视自己,更是愤怒地拍桌子踢腿,搞得轮椅丁铃当啷作响。
“你小点儿声!”方缇紧张地往外看,就怕这时有别人听到声响,暴露了他的行踪。
王宇行一听,来了劲头,清了清喉咙,立刻大喊:“我!王宇行,就在这里了!快来杀我啊,你们A军快来杀我……唔唔唔唔!”
方缇跑过去捂住了他的嘴,王宇行一口咬住他的手心。
“啊啊啊啊啊!”方缇疼得跳脚,连连捶打他的头,“在这样我打镇定剂了!要放倒你,简直不要太容易!”
……王宇行好汉不吃眼前亏,最后还是松了嘴。
方缇等手拽下来后,连忙跑去抓起遥控器,将房间中的电视打开了,音量调到最大声,以防外面有人听到异动。
“据前方记者报道,王宇行所属雇佣兵残余势力在西菻的活动空间已经被于皓南进一步压缩,Aland号称反/侵/略、反/恐、反/核战争已进入了实质性的尾声,彻底清扫了西菻核武基地周围以厄斯军方为主杂糅各种混乱军阀的多方势力。
于皓南声称,占领西菻,掌握核基地,是对厄斯平民的保护,也是彻底杜绝核威胁的重要举措,接下来Aland将由点及面,由西菻到宽迎,由蓬莱仙岛到天一阁,由剑门关到盘刹,由函谷关到扶风郡、由天水到凤翔郡等全面扫清所有厄军及雇佣兵团,将叶桑封建势力与王宇行作乱阴兵团全部扫荡涤清……”
方缇连忙把电视关了。
“好,好,好!”王宇行给予了热烈鼓掌,简直激动得想哭又想笑,“六年,我在厄斯流浪三年,水星时间整整六年!六年全他妈白干了!”
“你想干的难道是好事吗?王宇行,我跟你说过,我想要一个大英雄……”
“我不是,我这辈子当不了你要的英雄,上辈子,下辈子,都不可能是,”王宇行胸膛中像是在团着一颗巨大的火球,它逐渐蓬勃变大,“你要什么我就是什么,我那么老实听话?我难道是生来为你定制的?!”
“可是,你说你爱我……”
“不爱了!”王宇行咬着牙愤怒地瞪着他,“我后悔没听老人的话,搞什么爱不爱的,才被你祸害了!你还没明白吗?你毁了我在这里奋斗的一切,毁了我报仇的希望,我们完了!”
“没完,没完……”方缇的眼睛红了,“你说我们谁都离不开谁……”
“我没说!我要是说了,那也证明我蠢得要死,”王宇行仰头看着天花板简直生无可恋,“我真他吗笨死!前车之鉴就在那里,我竟然还他妈上当……!”
他崩溃了,方缇也崩溃了,他抱着枕头脸埋在里面,因为王宇行说“他们完了”,而嚎啕大哭。
这连绵不断的哭声,逐渐掩盖了王宇行崩溃的自嘲,他低下头,看到方缇在床上缩成一团,抱着枕头痛哭,只这一眼,他便心如刀锯,一下下砍着他的心脏。
他抬手捂住了耳朵,眉头紧皱,拼命闭上了眼睛。
等到下半夜,俩人这一天没吃没睡,终于都没力气了,方缇将他从轮椅上扶到床上躺好,盖上被子,他在外面试图上床,可看王宇行斜他一眼,那冷漠嫌弃的表情,又卷着被子,在地上打了个地铺。
过了很久,王宇行在漆黑的夜里自顾自地说话。
“方缇,你不用这么委曲求全,你是你爸的好儿子,A军的好将士,你二哥的好弟弟,恭喜你,立了大功,拿下西菻,协助你二哥打倒了恶魔,打倒了……”
“……我不是帮我二哥,而是我们的目标刚好一致罢了。”
“什么目标,”王宇行问道,“对我斩草除根吗?”
方缇不理会他的故意挑衅。
“解放全厄斯,和平全人类。”
这就是他和于皓南一致的目标。
王宇行冷笑一声:“太伟大了,我王某人自愧不如。那不如这样,你干脆杀了我,或是咱们认识一场,你下不去手,将我交出去,怎么样?我愿意为了太阳之子和他的弟弟,贡献自己一份薄力。”
“我不会把你交出去的,”方缇转过身,望着床上王宇行的方向,“尽管你可能不相信了,但我真的很爱你。”
上面那人沉默半晌,发出一声:“滚!”
棉花枕头从上面扔到地上,砸在方缇的脑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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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舜香来得很快,一到宽迎便接手了Aland在首都的总管部队军大营,跟范恒满的部下们连续开了三天会,将接下来的战斗部署以及战斗方针、策略都聊透以后,就敏感地觉察到哪里不对。
即使一次枫远南郊战斗失利,以及第一与第二次A军围剿当地雇佣兵团伙失败,于皓南都不至于立刻卸下了范恒满的兵权,直接让他的部下听命于别人。
他当机立断,叫来了范恒满部下四位副将,以及原本被派到首都寻找证据的赖阿佘和梁孝铮,就在方缇所在的医院里,进行了多方会谈。
“我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简直离了大谱,”孙舜香痛心疾首道,“难怪于总会卸下范大帅的兵权。”
他说完这句话,淡紫色的眸子闪着精明的光,不断扫视着下面的人。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回话,方缇一听,就知道他在套话。
“我也没想到,”梁孝铮哼了一声,“保护我们的人变成了被保护的人,现在还失踪了,我们不得不到处找寻他们的下落。”
赖阿佘看出气氛不对,踢了一脚梁孝铮。
“干嘛?”梁孝铮看着他,“都发生这么久了还不让说吗?”
“谁失踪了?”孙舜香看向众人,琢磨了一下梁孝铮的话,随即脸上变色,“保护的人……承毅,是他失踪了吗?”
语气中有些堂皇,孙舜香握了握手中的军令牌:“方缇,你说!”
“两个月前从医院护送袁艾青离开,监控摄像头只拍到前方议台路不远,再就没有了,”方缇道,“在西菻雇佣兵团与我军大战,龙思齐阵前被困时,曾经用承毅的性命来要挟,说是承毅,在他的手上。”
“后来呢?!”孙舜香几步走到他的身前,抓住了他的衣领,“范承毅是你的副将,袁艾青是你的未婚夫,你一丢就丢两个?!”
“西菻被清剿没有发现他们二人的下落,得一手机通过数据恢复可知,承毅当日没被杀死,袁艾青不知下落……”
“你说话就说话抓他衣服领子干什么,”赖阿佘将他的手从方缇衣领上拽下来,“俩Alpha什么时候让一个Omega来看着了,是不是搞错了,是他副将什么的不假,但方缇也没有义务24小时看着吧?”
“目前最重要的是找人,不是在这推卸责任,埋怨别人。”梁孝铮语气中不乏愤懑,这都什么事啊。
孙舜香顿了一顿,先对其他人道:“您四位继续坚守宽迎三地,不可懈怠,一旦有误,军法处置。”
“是!”这几位都是范恒满手下,也知道现在局势紧张,找范承毅和推倒首都所有军阀相比,不值一提。
等他们离开后,孙舜香对赖阿佘和梁孝铮道:“现在你们俩的任务从搜寻证据变成找人,一定要配合方缇部队将他们找出来,不论……死活。”
“是。”梁孝铮和赖阿佘走出去了,临关门时,赖阿佘回头看了看。
“怎么了?”梁孝铮问道。
“感觉小不点儿要挨打,”赖阿佘问道,“这范承毅是他相好吗?头一次看到孙参谋这么失态的样子。”
梁孝铮叹了口气:“跟他儿子也差不多。”
门关上后,孙舜香朝方缇伸出了手掌心。
“什么?”
“手机,你不是在通讯信息里确定范承毅还活着吗?把手机给我。”
孙舜香何等聪明,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手机,手机……我还没破解完。”
“你一个医疗兵会破解什么,交给我,”孙舜香道,“我看是什么情况。”
“……”
“谁的手机?”孙舜香眸光落在他的脸上,“你那么确信范承毅没死,那你捡到绑匪的手机了。是谁的,龙思齐,还是王宇行?!”
方缇蓦地抬头,孙舜香一巴掌甩到他的脸上,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力道之大,令方缇缓缓抬手,捂住了左边脸蛋,发红发烫。
“他被你害了!”孙舜香一掌挥出全部力气,几乎站立不住,愤怒与后怕让他双眼紫得发红,“承毅被你害死了!我现在明白了,什么多金有钱又绅士的汤姆,他根本就是王宇行,对吧?!他一直在我们附近,就在你的身边,借机通过你,向我们报仇!”
“他没有利用我……”方缇捂着脸,低着头,泪水一颗颗掉落下来。
“还敢说没有?!那现在范承毅在哪儿?袁艾青又在哪儿了?!你还敢说他不是利用你,”孙舜香抓住他的衣领,又要扇他,“你爸,无论是你哪个爸,都不是没脑子的人,怎么生下了你这么个……”
“他输了,输给了二哥……西菻大败,”方缇被他推到了墙角,定定地看着他,“没有我,他不会输。”
孙舜香扬在空中的手,缓缓放下了。
“你弄丢的你去找,我不管你用什么方式,必须把范承毅给我找出来,我要他平安无事,”孙舜香指着方缇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着,“不然,我饶不了你!”
方缇在水房里用冷水洗了把脸,望着镜子中疲惫而面无表情的自己,以及左边发红的指印,从旁边纸盒里抽出两张纸来,擦了擦手,无言而沉重地走了出去。
一进房间,他就拿出了凶器来,准备对他的俘虏进行逼供。
王宇行一身蓝色病号服干干净净的,坐在轮椅上被方缇放到桌子边晒着太阳玩游戏机,转过头来,看到他手里的那把剑。
“……你真行,把我什么东西都抄出来了,”王宇行扔掉游戏机,“牛逼!”
方缇驮着那把沉重的古剑在地上刺拉拉作响,双手合力,才把它举了起来,这东西竟然那么重,他无法想象王宇行能背着它到处杀人。
现在,它被方缇高高举起,朝着王宇行的方向。
“说,范承毅在哪儿了?!”
王宇行呵呵地笑了起来,往后倚靠着椅背,歪着头看着他。
“说不说?!”方缇急了,“他跟你无冤无仇你的手下龙思齐为什么去抓他?!”
“那可说来话长了,”王宇行道,“他爹跟我们俩都有仇,父债子偿,你不知道?”
“父债子偿,那你为什么不找我?你不是要找我爸报仇吗?!”
“我不找你来了吗?”王宇行笑道,“你等我好了的,你就别想好了。”
“我没跟你开玩笑,”方缇举着那沉重的剑有些体力不支,甚至还跺了一下脚,“那袁艾青你看没看着?!”
“……”
“袁艾青,你见过吗?他、他也是被你……”
“他死了。”王宇行明明白白地告诉了他。
对方脸上一瞬间的错愣和恍惚,让他憋闷的心感到了一阵解气的快意。
咣当一声,剑掉到了地上。
方缇跑到他的跟前,抓着他的双肩疯狂摇晃:“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动他?!你骗我的对吗?你没杀他,没有,没有!范承毅也没有,没有……!”
“死了,死了!都死了,全死了,哈哈……”王宇行一边肯定,一边高兴地直乐,可一抬头,看到方缇左边那五指印子特别清晰而发红的侧脸,唇边的笑意凝住了。
“谁打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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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7章 第 37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