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化武器初步研成的抽样实验中,抽样方法的选择和样本大小与普适性的确定,是非常重要的一环。正确选择抽样方法和确定合适的样本品类,可以保证实验结果的准确性和可靠性。
偌大的栾城大学操场,此刻成为“生化药剂师”方缇的实验场,1328名毫无预防与准备的厄斯军人,当场“冻毙”1320人;而提前做了充足准备(已服解药)的A军1087人有“冻感”的有37人,其余毫无感觉;而做了少量准备、包括阮崎志等主力421名进步大学生(已贴中药肚脐贴)的“冻毙”0人,“冻感”13人,无知觉408人;而误入校园看热闹的厄斯人与水星人,当场“冻毙”204人……
“嗯?”
方缇拿着黑色碳素笔,看着报告分析栏上的数字有些疑惑。
“怎么还有看热闹的水星人?”
“这部分我们也很费解,”周旋道,“但取样和报告结果真实可靠,水星人和厄斯人的冻毙呈现状态不一样,具体表现在厄斯人冻毙时是呼吸微弱,体虚乏力,而水星冻毙时腺体发冷,听觉尚在。”
“这是信息素脉冲腺体导致耳神经还处于未封闭的状态,”方缇道,“那这些‘看热闹的水星人’,具体身份……”
蓝色的大卡车下面,范承毅在清点冷冻人时,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他从车下面拖出了一个人,起身朝方缇猛挥手。
“方少将!有个大发现!”
范承毅指着歪倒在地屈臂护着口鼻的冷冻人:“这不是汤姆吗?!”
“啊?!”
方缇震惊地双手扶着车厢栏杆往下看,那临危关头连忙抽出汤姆面皮盖到脸上不怎么安详睡去的人,不是王宇行又是谁?!
“赶快把他送到我帐里!”
“好嘞!”
范承毅转头就走,半晌,又转过身来瞪着他,眉头紧皱:“什么?!”
“轻一点儿,轻拿轻放,”方缇看到他不怎么温柔地拖着汤姆,双手微微平举往下,示意他道,“先放到担架上,然后送到我车上。”
这A军营地是回不去了,于皓南知道汤姆在他营帐里的反应不会比范承毅好一点儿。
周旋:“那这个旁观的水星人……”
“都是朋友,汤姆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今天来这里……应该是为我应援的,”方缇挥手道,“统一装到一个皮卡里,我带走。”
今日为虎作伥意图击毙学生的厄军,通通没有解药,只等丧失作战能力,而起义的学生因为做了防护,只有少数人感觉被轻微冻伤,没有大碍,剩下的就是完好无损的A军。
冷啸一出,谁与争锋。
这款被称为“冷啸”的新式生化武器,初次作战,几乎零误差地“全麻”了整个场内持枪的厄军,完成了它的首秀。
围观误伤的水星人,被统一安置在了方缇的医研所里,曾经汤姆在那里住了半月有余的地方。
方缇摘下了王宇行匆忙戴上的面具,用温热的毛巾擦了擦他的脸和手,将他放到厚厚的棉被里,用中药肚脐贴贴了他的肚脐,还喂进去了半碗汤药,静待苏醒。
但等着也不能干等着,王宇行很难有这种全无知觉的时刻。
方缇看了他良久,上前将他的额发分到两边,尽情肆意地吻了吻他的脸,最后落到他冰凉发白的唇上。
半小时后,王子苏醒,睁开了眼睛,第一个冲入他脑仁里的念头,就是迅速向下捞了一把双腿之间的东西,紧接着第二步,是摸向了自己的太阳穴,眉头紧皱,惊疑不定地瞪着面前坐着的人。
方缇端着一杯柠檬茶,抿了一口,正望着他微笑。
“你……我……”
“你没事了,”方缇笑道,“我也没事。”
王宇行立刻因为刚刚的动作而有些不好意思,看向方缇的目光,也有些偷感的躲闪。
“百分之九十九的男人,在冷冻后苏醒的那一刻,第一时间都会确定下‘它’是否安好,”方缇非常专业地向他普及,“你不用害臊。”
王宇行哼了一声,从被窝里缓缓坐了起来,手摸了摸腹部,那从肚脐贴向外散发的烫感热能,正让他的全身四肢百骸逐渐温暖苏醒,逐渐恢复机能。
而好在这新式武器似乎不伤脑,连以前误中倾弹倾炮的头晕目眩都没有,更神奇的是……
“哎,你倒地以后能听见声音吗?”方缇放下杯子,掏出了一个术后分析笔记本和笔,认真记录,“听觉应该是没问题的吧?”
“……是啊,我能听到你和范承毅的所有对话,”他往后靠在墙上,有些无语地望着方缇,“我最终还是做了你的小白鼠。”
“不服气吗?”方缇抬头看他,“谁让你跑来看热闹。”
“我是看到了你!”王宇行望着他尚且没换的校服,“你这又转换身份了?跑学校去卧底了?”
“就卧一天,主要目的是掀翻学校,”方缇道,“别扯远了,就是你一中冷啸,第一感觉是什么?”
“冷,刺骨地冷,寒风吹脸,手脚麻木,”王宇行不得不做个老实的实验标本,“我以为捂住口鼻能躲过去,后来发现并没有,从骨头往外感觉到冷,一股萧杀之气从身上吹过……哦,怪不得叫冷啸。”
“我这毒物侵害的不是呼吸系统,你捂住口鼻没用,那声音呢?视觉呢?”
“我害怕伤眼睛先闭上眼睛了,听到你让范承毅把我放你床上。”
“是帐里,”方缇道,“差不多吧,还有什么?”
“还有你亲我,”王宇行歪着头看着他,“亲就亲呗还吧唧嘴。”
方缇笔下一顿:“……这是幻觉。”
“什么幻觉,我嘴里还有葡萄味儿呢,不信你来闻闻?!”
方缇啪的一声放下了笔,王宇行被吓得一蹦跶,等方缇上床按住他的肩膀时,王宇行随即抬手握住他的双肩,跟摔跤似的将他压倒在身子底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闻……!”方缇没等说完,王宇行低头吻住了他。
这种初恋的疯狂上头,堪比能够抵御寒气的冷啸解药,俩人耳鬓厮磨片刻,王宇行便恢复了全部精神,挠着腹部贴药,开始觉得烫。
方缇将他往后推了推,伸手进衣服里面,轻轻将贴布撕开。
随即应声而起的还有别的东西,王宇行一瞬间闪开了身子,躺倒在方缇身边,将他搂到怀里,隔着一段安全空隙。
方缇忍不住轻笑。
“再笑抽你,”王宇行下巴用力抵了抵方缇的额头,“上回你跟吴鹤庭还说,这东西‘理论上不存在’,现在你就搞出来了?冰冻**?!”
“什么啊,”方缇摇头道,“这跟我的理想境界相比,还差远了,这个充其量是试验装,毒性甚微,非常初级。”
“……那你理想境界,是要把人冻成什么样?”
“冻个十年八年的吧,”方缇道,“或者直接冻死,或者缓刑多年后冻死。”
王宇行的心无端打了个突,抱着他的双臂也忍不住僵了僵。
“你这家伙真是……”
“可怕吧?”方缇仰头笑呵呵地看着他。
“可怕至极!”王宇行恨恨地说,忽然想起了自己那伙儿兄弟,刚要委婉地问起,骤然听到外面隔壁房间里传来的惨叫。
“啊啊啊啊啊啊……殿下,殿下?!”
轰隆一声巨响,一个人从床上跌到地上,踉踉跄跄手脚并用地往外爬,“殿下!”
“我在这儿了!”
王宇行将方缇往被子里一埋,跳下了床,打开了门,应该是极其严厉地瞪了那鬼吼鬼叫的人,外面瞬间安静了下来。
“谁啊?”方缇掀开被角看着他。
“唔,我的朋友,”王宇行刨了刨头发,“就是在水星时认识的人。”
介绍得模棱两可,他当然知道方缇看出了那些人都是水星人,而不是A军的水星人,叫他殿下,似乎一切都需要有个合理的说法。
“他们是叫着玩儿的,”王宇行唇角抽动,似乎想解释得更清楚,“就是有些人,他知道我是谁,还是忍不住叫我殿下,但没有别的意思,不是嘲讽我,当然,当然也不是要复辟的意思,殿下,它就单纯是个称呼,就像有的人,叫你医生……”
他简直想扇自己的嘴。
“知道了。”方缇从床上爬起来,“他们应该都醒了,需要尽快撤离,不然我没法解释。”
“嗯。”王宇行走出去跟人说了些什么,方缇站在门口往外看。
低头听训的人,也意识到了方缇在看他,跟他对了一个眼神后,立刻双臂紧绷,脸色五彩纷呈。
“瞅你这出息。”王宇行叹了口气。
“小龙啊,”方缇道,“变帅了。”
“诶嘿,”龙思齐抬手摸了摸脸,皮笑肉不笑道,“谢谢。”
等方缇扭头进房间里,他又惊恐地问王宇行:“殿下!我都整容成这样,我爸都不一定认出我来,他,他还是一眼认出了我!”
“废话!人是专门会搞面皮的人,还看不出你这满脸高科技,”王宇行皱了皱眉,“赶紧带着咱们的人离开,别回头又倒地了,快走!”
“殿……少爷,这毒王的毒性非常惊人,随便一出手就给咱们冻个半死不拉活的,我觉得您不能舍身取义……取这个药,弄不好会被他玩废玩残了,咱们还是一起走吧殿下,别把自己搭进去!”
王宇行狠狠踢了他两脚,终于把他踢跑了。
这一百多号人瞬间清空,有些冷冻人只恢复一半体力勉强能走就互相搀扶着逃命似的集体逃出了医研所,等到范承毅回来,见到他们人去楼空,更是非常疑惑。
“一个汤姆已经让我感觉不对了,这下一百多个汤姆!”范承毅道,“方缇,他们到底是谁?流浪在厄斯星球、无组织无纪律的水星人?!”
“是我的线人,”方缇严肃道,“上回你暴露了汤姆给我哥和孙参谋,我已经很生气了,范承毅,你到底是阿波罗的人还是阿兰德的人?!”
“你说我是哪的人?!”范承毅急了,“我只是觉得汤姆可疑!那身手在水星也不会是一般人,他能被厄斯人抓到这里来?!”
“是我的人,我暂时不能透露他们的真实身份给你,”方缇道,“如果你忍不了我有秘密,无法完全信任我……那我们也不能再做主副将了。”
这话说得很严重,几乎方缇跟范承毅认识这么多年,从没这么分清“你我”过。但范承毅早晚要从孙舜香和主将方缇中选一方来做到“绝对忠诚”,他做不到,他就得重新选择。
现在,就是方缇给他选择的机会。
“我只想知道,汤姆他们是正义的一方,还是什么人,”范承毅退而求其次,“这个我可以问吗?”
方缇低着头,垂眸想了一会儿。
其实,他也说不准。
王宇行一身反骨,头脑精明,他打算做什么,想要怎么做,方缇把握不准。
只是他也清楚,现在不是逼王宇行坦诚交付的时候,他们的感情还没有那么深。
“……你保证不了?!”范承毅因为他的迟疑更加坐不住了,“你根本不知道他们是不是……”
“是!我每次做实验的时候也不能保证结果百分百按照我的预想,最后成功。人这个东西,往往比化学反应更难预测,”方缇看着范承毅,“但我要冒这个险,我要做这个实验……就算冒着粉身碎骨的风险。你如果不想跟我一起承担,真的可以现在退出,我能理解。”
“……你都要粉身碎骨了,我还能不陪你吗?”范承毅挥了挥手,脸色惨然,“罢了!虽然我也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反正你从小就比我聪明,还爱冒险,是死是活,我也只能跟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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栾城大学无休止的罢课开始了,整个操场,变成了对在校职工18人,包含校长和六名副校长在内的屠宰场,而执行人,就是起义首领的8名学生。
冷冻作用在6小时后完全结束,松日根校长和他的属下们清醒过来时,就发现他们自己双手双脚都被绳索捆缚,跪在地上,跪在校徽之下。
烈火在操场中间焚起,高高的篝火,火红的烈焰,将学生们那被冻得冰凉的肢体,逐渐加温,热血铸就新的理想,而鲜血是必须要有的,就从这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开始。
“我给你钱……”松日根面色煞白,身体中毒的忽冷忽热以及被学生几个小时的拳打脚踢,使他几乎跪不住了,颤抖地向面前的学生们磕头,“我赔偿你们家属……我有钱,我有足够的钱,能够,能够赔偿……”
阮崎志上前,猛地挥起手臂,一拳打向他的太阳穴。
“报道那日,原本属于我的全额奖学金,落到了别人手里,从那天开始,我就该想明白,你不是个东西,”阮崎志摇了摇头,“我梦寐以求的最高学府,竟由你这样的人来做领袖。”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学生们高举着火把,激昂地喊着口号,群情激愤。
王宇行贴在方缇的后背上,在操场学生们的最后面,看着这行刑的一幕。
“这有什么可看的,”他不明所以地问方缇,“看你的实验成果?”
“激动。”方缇握着拳头。
“一人一刀,”阮崎志道,“女孩子们先来。”
他将手中的短刀递给了一个坐在前排的女孩。
“颍楠,你来。”
那女孩站了起来,齐耳短发,白布黑裙,虽然望着刀的时候,眸光颤抖,可走向那把利器时,脚步却很稳当。
方缇看到她有些扭曲变形的手臂,想起侦察兵破获而来的照片中,就有这个女学生,她是被害者之一,手臂是被校长行凶时硬生生撅折的。
松日根吓得脸上变色,连忙往后躲着那逐渐逼近的刀刃:“哎,哎哎!颍楠,你想好了!咱们可是有着肌肤之亲……啊!”
他一声痛叫,胸膛被翁颍楠扎进去了一刀,而就在她双手颤抖,嘴唇咬得鲜红出血,几乎站立不稳时,阮崎志上前扶住了她的手,往更深处捅去!
“你个小婊……啊啊啊啊!”校长鲜血直喷,阮崎志捂住了颍楠的脸,缓缓后退,鲜红的血飞溅了他一身。
“你们这些天杀的死学生们,早晚有一天,叶桑大王会让你们死无葬身……”
更有数名学生起身,手里拿着摘掉长杆的臭拖布,上前七手八脚地塞住了他的嘴!
行刑从此刻开始,所有受害学生们都有执刑的机会,眼下栾城大学已经被A军全部把控,白天一场“冰冻”之后,这里再没一个厄兵得以踏足,学生们抢夺了他们手上的武器,现在,他们是厄兵以及这些为虎作伥的校领导们,性命的主人。
一场杀戮直到天亮,血染操场,才终于落下了帷幕。
回程的路上,俩人坐在车里,方缇问王宇行对待学生起义的看法。
王宇行对此不屑一顾。
“还不是被有心人给利用了,想从舆论里捞到好处,”王宇行道,“我首先不知道是谁主张利用的,其次,我对有心利用学生的人,深表唾弃。”
他虽然没明说,但他认为是于皓南干的,可能于皓南有这个意向,但孙舜香作为继承父辈总理章楠的手段,最擅操弄舆论的人来说,这事跟孙舜香脱不了干系。
“那有没有可能,是学生自己苏醒了呢?”方缇道,“纵贯世界历史,大学生往往是最先响应号召的人。”
“响应谁的号召?”王宇行不屑道,“根本不用搞那么复杂,让学生当出头鸟。政治更替嘛,不过是换人坐庄。”
“可厄斯国家这个情况,换人有用吗?”方缇问道,“即使叶桑大王退了,换了他的某一个儿子,或是某一派政权,仍旧是践踏人民,牺牲人民,保全自己。”
“那水星不也是……”王宇行说到半道,没敢继续说下去,“厄斯难道换个普通人,不是王室的人,就能坐稳了?这个什么青年领袖,阮崎志,他能当总统吗?没钱,没权,没兵,没人脉,啊,是有几千个不怕死的学生,但他一介书生,能搞出什么大阵仗来?还不如说于皓南在厄斯当老大,我觉得更稳一些。”
“于皓南啊,他也挺穷的,也没有核武器,”方缇道,“我在医院潜伏的时候,常常在电视里看到他,厄斯给他打了个阴间滤镜,再配上阴森的背景音乐,然后他的发言又很霸道狂妄,我听我的厄斯同事,都叫他‘黑大怪’,说是他降落了厄斯以后,带来了灾祸。”
王宇行讥笑道:“难道不是么?我要是厄斯人,我也这么理解。”
“可你不是厄斯人啊,”方缇偏着头,看着他,“你是怎么理解的?”
“……”王宇行转动方向盘,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你要吃什么?这里挺多饭店的。”
方缇往外一看,灯红酒绿,热闹街道,似乎一切都与战争相隔很远,独自不知死活地璀璨繁华。
“海底捞。”他指着一家的招牌。
“海底捞?”王宇行没吃过,“现捞现吃吗?”
“对。”
那得下海游泳,现场抓捕海鲜?
王宇行走在方缇后面,双臂开始缓缓打圈儿热身,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游泳了,主要是懒得找干净水质的游泳池。
但这段时间他健身很勤,自从跟方缇确定关系后,他希望随时保持良好体态,应对刚刚18岁、到处都是诱惑的方缇。
“找个年龄小的老婆是挺需要努力……”龙思齐忍不住吐槽,从认识以来最爱躺着跷二郎腿的殿下,到现在俨然化身为撸铁狂人,他都实在忍不住说,“早这么勤劳,殿下,你在新兵营都不会被长官的电棍总抽……”
“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王宇行强压唇角,“我就喜欢小的。”
“小十岁以上的?”
“昂,”王宇行道,“有本事你能找到?”
“比我大十岁的都看不上我,”龙思齐摸了摸脸,“殿下,我这个新面孔怎么样?”
“鼻子你怎么不垫到南天门去?”王宇行啧啧摇头,“要得太多,就过犹不及。”
说别人他总是很有道理,但说到自己的时候就只怕做得还不够,等俩人跟着服务员到了里面包厢时,王宇行看到只一张桌子在中间放着。
“大海呢?”他左右环顾。
“哪有海?”方缇笑着坐到一边,指着通红的锅底,“就在这里捞。”
“这就叫海啊,这不锅底捞么?”王宇行一路热身现在都冒汗了,坐在方缇对面,“这是虚假宣传。”
方缇笑了,拿来菜单,飞快地点好了菜,递给王宇行时,王宇行挥了挥手:“你吃什么我吃什么。”
等到服务员上好了菜,王宇行才把帽子和口罩摘了。
“夏天总要这么伪装,挺热的吧?”方缇问时,语气里带着心疼。
“这不刚被你冻了一下吗?”王宇行笑道,“现在身上还冰凉冰凉的。”
“是有一定去暑的功效,”方缇道,“等冬天的时候我还想搞一批‘热烤’效果的武器,让大伙儿都暖和暖和。你说呢?你喜欢哪种?”
“……我喜欢不冷不热的,”王宇行将盘子里的菜都一盘一盘倒进锅里,忍不住叹服,“在毒师面前,我们还有得选吗?”
“害怕?”方缇眯眼笑着问。
王宇行伸手挑了一下他的下巴:“我可不怕,反正你得负责给我叫醒,还得亲我两口。”
倒完了菜,他坐到了方缇的身边,很舒服地搂着他的腰,低头闻了闻方缇雪白的后颈,只觉得神醉心往,看着他的眼神里,也满是爱怜横溢。
“这又是倾炮又是冷啸,你这军功该到上将了。”
“啊?”方缇一愣,“已经到了吗?”
“当然,于皓南没说吗?”
“我上回问了一次,说能升一颗小星星。”
“一颗?!”王宇行愤怒地嗤了一声,“他这就是忽悠你,骗你继续当牛马吧!”
“不能,”方缇摇头,“军队有规章制度的。”
“你很早就够格了,”王宇行冷峻道,“这几年为什么封腾冲不敢去水星了,难道是怕那个茧吗?于皓南费劲巴力搞的太空防护茧,也不过只能守护三城。封腾冲真正不敢去水星的原因,是他不想当瞎子,是怕你的x枪炮!”
方缇怔然,半晌,才缓缓点头:“是这样啊。”
真实的情况他并不了解,一直埋头于科研当中了。
“什么是将军,”王宇行在火锅上空的白雾当中,缓缓说道,“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是善之善者也。换句话说,百战百胜的将军,都没有不战而胜的将军更牛逼,明白吗?你那x枪炮一出世,退了多少厄兵,于皓南孙舜香心里能没数?还是总统或是总司令心里没数,看你年纪小,骗你,才区区少将,肩膀一颗星,他们亏心不亏心?”
方缇近乎屏息安静地望着他,这种随意挥斥方遒的王宇行,是非常有魅力的。
尽管挥斥的是他爹,是他亲哥。
“……还在这一脸傻笑呢,”王宇行看着他,“你早就报完了恩,对他们够说的了。”
原来是想说这个啊,方缇听懂了,王宇行想让他跟着自己走。
“x枪炮发明那会儿,我还太小了,独自一人担不住那一整个项目,闻爸爸和总统替我分析了不少实验理论,”方缇摇头,“不敢一人揽功,何况那时还没从军呢,只不过一个大学生。”
“说到这里我还想问呢,你高考第一进的医科大学,怎么没读几天啊?”王宇行道,“看你站在那些学生中间,我才想起来,没听你说过大学的事。”
“是啊,那几年,我去找一个王八蛋,天涯海角,我到处找,哪有空上大学。”
一天都没去过。
王宇行手里拿着漏勺,怔怔地看着他,这才想起来。
方缇的大学时光,是因为他而没有了。
“熟没熟?”方缇往锅里看。
“我给你捞!”
王宇行噌的一下站起来,将衬衫袖子往上撸,一种马上要跳海的架势:“你要吃什么?”
“毛肚儿!”
方缇有点着急,光顾说话了,毛肚进去太久都煮老了。
“毛肚,毛肚……”
王宇行拿着漏勺在里面狂捞,方缇眼见着几次毛肚从他的勺子里漏下去。
“也没有哪个东西是长毛的啊!”
他根本不认识谁是毛肚。
方缇笑着拿筷子别住了他的勺子:“这个,灰色的,麻麻赖赖的!”
“噢!”王宇行给捞了七八片到方缇碗里,方缇吃了几口,又放到王宇行碗里几片,“你也吃!”
“我先给你捞,还要什么?”
“金钱肚!”
“……反正就跟肚儿干上了,”王宇行捞了几下,他也不认识金钱肚啊,这回干脆问,“哪个是?”
方缇又用筷子从里面挑出来,指给王宇行看。
“这上面也没印钱啊,”王宇行无语,“跟这店名一样,食材也是虚假宣传。”
方缇纳闷道:“火锅是瀚洋明月叔父最爱吃的东西了,你没吃过吗?”
王宇行想了想,有些失落地摇了摇头:“养了我以后,他们俩也很少去驻地下馆子了。”
不过不论是毛肚还是金钱肚,他都对这口感莫名其妙,感觉不出哪好吃。
“这都是谁的肚子?”
“毛肚是牛的瘤胃,金钱肚又称蜂窝肚,也是牛的四个胃之一。”
“……”王宇行听到这里,表情漠然,缓缓吐出了嘴里的肚儿,“这有什么可吃的!”
“多好吃啊,□□弹弹的,”方缇好笑道,“不告诉你就好了,这下你吃不下去了。”
“不是,你一个医生,明知道它们是什么,还能吃下去吗?”
方缇耸了耸肩:“我做脑科医生的时候最爱吃烤脑花了,吃之前我还分析分析呢!”
王宇行慢慢地点头:“我竟然都不怎么吃惊了。”
像我这种人,爱上的人,他也不能是一般人。
但他立刻转变筷子方向,吃一些简单易懂的牛羊肉了。
“你不喜欢吃内脏啊?”
“是根本不吃,”王宇行自嘲道,“从小别人就骂我狼心狗肺,没有心肝,我再吃内脏,有点同类相残了。”
方缇的表情一怔。
“不是那个意思,你看,啧,我就是跟你开玩笑……”王宇行发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推了推方缇的手肘。
他习惯了以自嘲来娱人,也习惯了自嘲来娱己,时间长了他的心就变得很硬,听到什么都无所谓了。
可这些话不该方缇来听,这些“被天下人鄙夷,于是鄙夷天下”的感受,不该这么小的方缇来感同身受。
“那你真的是吗?”方缇看向他的胸膛,“狼心狗肺?”
王宇行微笑着打开双臂:“你要不来解刨看看?”
方缇凑过去闻了闻,又把头挪走。
王宇行看出他没真的不高兴,松了口气。
“我有一双透视眼。”方缇依旧吃着他的各种内脏,小声地说。
“是双色瞳的超能力吗?”王宇行笑着搂过他的肩膀,低头看着他的眼睛。
方缇眨巴着深蓝与浅蓝色的瞳孔看着他,瞬间闭上了眼睛。
“……我是不会亲你的,”王宇行道,“你现在嘴里还有没嚼完的牛的胃。”
“哼!”方缇反手搂住他的脖子。
俩人开开心心地吃完了饭,手牵着手,走出了饭店。
相聚的时光总是很短暂,但也因为短暂,每一分每一秒都弥足珍贵。
王宇行第三次按掉催促他的电话时,方缇说:“你接吧,随便给我送到附近哪个地方,我等你。”
王宇行没办法将他“随便”放到一个地方,挑来选去,最后找到了一个装潢充满少女心的水果甜品店。
“啊,这个你会喜欢。”
方缇往招牌上一看:水果捞。
“我给你捞!”
王宇行拿着玻璃碗和勺子,大步去到水果陈列处,方缇笑盈盈地挨着他,一会儿指着葡萄,一会儿指着菠萝、酸奶、苹果、橘子等等,但他要的樱桃,王宇行就不给捞。
盛了满满一大碗,晶莹剔透的水果酸奶捞,王宇行让方缇坐好,摸了摸他的头发:“我很快就出来。”
“也不用那么快,”方缇捧着碗,“够我吃很久了。”
王宇行点了点他的鼻尖,去到店员那里,小声说了什么,不一会儿,中间的电视开始转换频道。
转到了儿童频道,正在放动画片。
王宇行挥手跟方缇说拜拜,走出了门。
他以为动画片能吸引方缇的注意,他以为甜品会让已经18岁的方缇集中精神,所以,他快步过了横道,钻进了那栋大楼里。
方缇的目光随着他的离开,就一直追随着他的背影,直到进了那白色的大厦中。
厄斯几个字母缩写,连起来非常难懂,也不容易理解。
但那难不倒小葡萄,几个不太明显的标识,仍旧被他准确破译了出来。
航天发射中心。
不一会儿,一辆又一辆昂贵又拉风的超跑,陆续停在街道两边,从里面下车,低头进到大楼里的人,表情都很严肃紧张,而面孔也越来越陌生。
……都是红色的消防栓。
方缇左手拿着叉水果的小叉子,右手捧着脸,怔怔地望着那些西装革履的人。
他多么希望,自己真的有一双透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