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收治的A军伤患不在少数,据范承毅所说,是孙舜香和张吉惟在外行动,遭遇敌军埋伏,才受了伤。共122人被炸伤、打伤,病急乱投医,急忙来这医院治疗,而孙舜香颈侧中枪危在旦夕,范承毅不放心厄斯医生的水平,慌慌张张地跑上楼来,拽着方缇往楼下跑,二人分别乔装成助理医师和护士,趁乱中混进了孙舜香的手术室。
13小时紧张的手术,跟死神抢人命,孙舜香终于脱离危险,方缇累得近乎虚脱,好在医院安检措施没有水星那么严格,仍旧有大量A军前后涌入医院,严密守护孙舜香和张吉惟等伤患,又有范承毅在边上寸步不离地盯着,方缇看到后续安排妥善,缓缓走上顶楼疗养层,准备休息。
他刚刚出现在走廊拐角,便看到那些被王宇行雇佣的非正规厄斯军们都成队地在两旁拘谨地站着,似乎很紧张,一看到方缇,齐刷刷地同时往他的卧室方向看去。
没多久,王宇行从里面出来了,面色阴沉如暴雨将至,直接质问道:“你去哪儿了?!”
方缇一手扶着墙,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刚刚从争分夺秒拯救孙舜香的紧张手术中出来,他现在看到这些为钱卖命的所谓雇佣军,心里有些难受。
王宇行一贯知道他讨厌这些雇佣军,所以总是让他们在楼下待着,不要让方缇看到。可结果就是昨天他回到医院里,竟发现方缇不见了,急忙打电话过去,方缇的手机又在被子里,根本没拿走。
方缇的完全失联,一瞬间让王宇行有些慌不择路,他从走廊和病房里走来走去,为了避讳方缇一个Omega的**,他连监控都没有安装,结果现在根本不知道方缇去哪儿了,而倪可梦当时正在楼下食堂买饭,也不知道方缇走了。
只有在低楼层抽烟呆坐的雇佣军,有一人说,看到“方缇跟一个卷毛帅哥牵着手跑了”。
这卷毛帅哥,不用说,那就是范承毅了。
王宇行心里五味杂陈,顿时就想打人毁物。
看到方缇的手机、抑制剂和衣服外套等等都在病房里,估计不会走远,还会回来,便气呼呼地在沙发上坐着等着,可这一等,就是十几个小时,他产生了各种各样让自己气炸的幻想,想离开医院去找人,又怕半道方缇回来了,而即使去找,又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人,于是只能在走廊和房间里来回打转,犹如困兽一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干着急。
“你去哪儿了?!”王宇行一字一顿,竟又喝问了一遍,语气变得更凶。
“出去了。”方缇皱了皱眉,没好气地回答道。
“出去了是去哪儿了,你跟一个Alpha一晚上不回来,在外面瞎混,”王宇行双手按在两边腰侧上,扬着下巴,“难道是去开房了?!”
“……”方缇蓦地抬头,惊愕地瞪着他。
对上他这表情,王宇行有一刹那的后悔,但他想象的最恶劣的可能,就是这种,索性干脆说了出来。
“是不是?!”
“滚!”
方缇踢了一脚他的膝盖,往右侧挪步,可王宇行竟拦了过去,又不让走。
“你滚不滚?”
“你很希望我滚是吗?”王宇行的眼睛发红,他一夜没睡,等了十几个小时,等来的就是方缇让他滚。
“我让你滚你就滚?”
“那不可能!”
方缇冷冷地撩起眼皮看着他,如果说Alpha的心理学用书跟儿童用书有80%相似,那王宇行的心理活动,则跟小孩子是100%雷同。
“我累了,我快站不住了。”方缇只得扶着腰,示弱地说。
王宇行停了几秒,往后侧过身,看着方缇脸上虚弱的冷汗,想要伸手碰触,却没等放下手,方缇已经慢慢挪进了屋。
“你枪伤还没好呢就出去玩儿,现在抻到了吧?去哪儿了我问问还都不行了,你是长大了!”
方缇没理他,一进卧室,一股烟味儿直冲头顶,方缇看到沙发竟然被王宇行坐出了个深坑,而地上的那盆绿萝里又插满了烟头儿,不禁转头看他:“你成烟鬼了?!抽这么多烟干什么,绿萝都死了!”
“还关心起绿萝死不死,那我呢?!我现在是问你,出去干什么了?!”
方缇话到嘴边,没敢说孙舜香中枪的事。
他知道王宇行跟孙舜香交恶多年,简直结下了血仇,王宇行如果知道孙舜香中枪了不但要拍手称快,甚至还会很想去补上一枪,而孙舜香如果知道他就在这里蹦跶,那么他一旦清醒,就会立刻派身边的A军上来抓人。
“阿波罗执行任务,保密,”方缇看着他,“你为什么这些天都不戴面具,就在这医院里晃,不但A军要杀你,厄斯军方也不会放过你,你没看新闻吗?赖川崎在半山别墅的家已经被炸了!”
他坐在床上震惊地看着电视播报时,范承毅就进来找他去救人了。
“我不想戴面具就不戴,”王宇行歪着头气人地说道,“什么A军还是厄军,我都不怕它们!”
“你不怕,我怕。”
方缇浑身没劲儿跟他争执,只虚弱地转过身去,往床边走。
“你戴着面具躲起来,暂时不要出来,”方缇拉开被子躺了进去,“你快走吧。”
王宇行呵了一声:“嫌我碍事了是吗?影响你们阿波罗行动了。”
“是的,”方缇抱住被角,闭上眼睛,“快走。”
等了一会儿,屋里一直没动静。
他睁开眼睛,只见王宇行就站在身前一动不动,可漆黑的眼瞳中燃烧着的怒火正盛,看起来非常可怕。
“我和范承毅,都是未成年人,不能开房,而且我们只是出去……”
“不用说了!”王宇行打断了他的话,孤身而立,眼眸微眯,眉宇之间笼罩着阴霾与戾气,此刻一并幻化为嘲讽和轻蔑,“你们主副将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一点都不关心,我又不是阿波罗的人,我永远都不会臣服于A军!”
“好,好,”方缇点了点头,抱紧了被子,眉心蹙起,“那你快走吧。”
王宇行猝然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方缇听到噼里啪啦撞翻一地东西的声音,又有倪可梦追问他去哪儿的声音,然后是关门声,咆哮声、咒骂声,接着是砰的一声关门,窗框和墙壁都跟着一起颤动。
他把脸埋进了被子里,感觉自己好傻,竟然寄希望于在王宇行和A军之间找平衡,而王宇行说“不是阿波罗的人”,又伤了他的心。
正这么胡思乱想时,门忽地被外面的人打开了。
“你让我走我就走?凭什么!”
王宇行握着门把手,支棱着一边胳膊推开了门,却看到方缇正抓着被子,紧紧地蒙着脸。
他走过去一把掀开被子,看到方缇瞬间捂住了脸,眼底是一片湿润的粉红色,正无声地哭泣。
“你到底怎么了?”
王宇行的声音软了下来,不解地皱着眉头,手托住他的腰,将他捞起来,半抱在怀里,像哄小孩似的左右晃了晃,让他紧贴进自己的怀里。
“这里……有A军。”方缇抽泣道。
“有就有呗,来了就是干,谁怕谁?”王宇行低头,嘴唇轻轻碰了碰他的头发,葡萄因为哭了而流出了葡萄清甜的汁水,而王宇行一贯嗜甜如命。
“可我不想让你们干,”方缇搂住他的脖子,鼻尖湿漉漉地,戳在他的颈侧上,眼泪吧擦地看着他,叹了口气,“我们又要分开了。”
“A军来了多少人?我能问吗?”
“二三百人,好多病号,他们受伤了,我昨天晚上做了一夜的手术。”
“这么回事啊,”王宇行心里一松,“那你为什么不好好说?”
“你好好问了吗?”方缇睁开眼看着他,睫毛刷的一下打开,在他脖子上像用羽毛扇了一下。
“我讨厌联系不上你。”
“可我常常联系不上你,”方缇道,“不是一年就是两年,还有三年的时候。”
“……那我以后不会了,”王宇行垂眸看着他,“你以后也不允许。”
“那不一定,我长大了要找别人开房的,到时就关机。”
“……”
“……”
王宇行目光瞬间冷然,低头睨着方缇,而方缇就那么仰着脖子毫不怯懦地看着他,俩人互相怒气冲冲地瞪着。
只是方缇在他怀里一动,白衬衫中间露出了一条晶光璀璨的链子来,而那颗蓝宝石,在他白玉般透着瓷器光泽的锁骨上,正在熠熠生辉。
是他送的那条“双子之心”。
王宇行心里像空了一拍,连忙往别处看,又一股脑将方缇整个人塞进了被子里,用被子给他紧紧裹好。
心里冷哼一声,你敢。
“你先藏起来,避避风头,我知道你可以把自己藏得很好,”方缇道,“等过段时间,咱们再见面。”
王宇行心中苦笑,他一直“风头正劲”,恐怕要避开一世。
“那我们一起藏起来好吗?”王宇行有些期待地说,“我保证我会把我们都藏得很好。”
方缇看着他,半响,却摇了摇头:“不行,我还有事要做。”
一瞬间的失落涌上心头,心里像被重锤一击,可王宇行又明白,哪有A军不需要做事?谁能跟他一起藏起来。
“那我走了,”王宇行起身,晃了晃手机,“随时联系。”
“嗯。”方缇躺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圆脸,直勾勾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王宇行撤掉所有雇佣军只留武弘大一人,出去下楼时正好碰到在食堂买了满满的饭、拎着一兜子水果包括葡萄,正往上走的范承毅。
他想着方缇一定累得不轻,最好先吃点儿饭再补觉。
王宇行下楼时故意撞向他的肩膀,即使被撞得饭盒差点儿全翻了,范承毅也仅仅是连忙调整位置稳稳抱住了饭盒,匆忙地往楼上跑。
他抬头往上看,那青春洋溢、充满傻气的范承毅。
“小梦,你觉得他帅吗?”
倪可梦头上戴着罩着黑色面纱的小帽,手里拎着自己小巧的行李箱,闻言往楼上看了一眼范承毅,顿时脸上带笑。
“挺帅的,这几天我没少看到他,”倪可梦道,“很阳光,也很正气。”
“正气,”王宇行转过头,漠然地看着他,“那我呢?”
“……”
他的五官俊俏绝美,明眸皓齿,翩若惊鸿,匆匆一瞥,都令人当即顿住,堪称妖艳邪魅,当然是……充满了邪气。
“呃……”
“不必说了!”王宇行一摆手,不耐烦地快速走下楼梯。
他现在有些肯定龙思齐的话了,这阿波罗的范承毅,确实很碍眼,早该杀了。
可杀了他又能如何,只A军在厄斯现在都驻军不下十万,如蝗虫过境,各个年轻貌美,膀大腰圆。
方缇正年轻,就像那爱采花蜜的小蜜蜂似的,可以在一众A军中随便挑,随便选。任何一个可以去开房的对象,都不用像他自己这么猥琐地到处逃窜,还得戴着各种各样陌生的面具。
那就让他挑,让他选!
王宇行不屑一顾,好像谁介意似的!
坐上了车,一脚油门开出去不多远,王宇行便感觉到后面有人盯梢。
“等他走远了。”
孟令华站在医院环路监控台总指挥室内,看着那四通发达的马路,王宇行的黄色超跑非常显眼,这车明显是改装后的,配置看起来就非同一般。
“这人枪法奇准,是‘金鹊翎’,狙击手注意,不要被他反狙。”
“孟总,金鹊翎是什么意思?”
“上下五年全A军枪法最准的人,被叫做‘金鹊翎小将’,”孟令华道,“各就各位,等着他穿过马路去到人少的地方再行动。”
从他去到医院的第一天,就已经备下了这天罗地网,只等王宇行的跑车在前面开路。
他对王宇行任何换装变脸都无所谓,只要方缇在医院,王宇行就会一直在,而只要他带着雇佣军一出医院,他便立刻追杀。
黄色跑车跟随着车流,缓缓停在了红绿灯的一侧。
“小梦,”王宇行推开车门,“到对面去,赶紧跑。”
“是!”倪可梦在红绿灯起步的那一秒,下车飞快地跑过斑马线,瞬间去到了马路对面,消失不见。
“孟总,他调头了!”
只见这辆黄色超跑忽然不守交通规则,擦着左侧附近车头刺拉拉一阵摩擦碰撞声响,忽地甩过车尾,转了个弯,逆着车流行驶!
“他发现了,修满,昌邑,赶快找准时机,将他一枪击毙!”
砰、砰两声枪响,从监控台看去,是近乎沉闷无声的异动,那黄色超跑竟从上面敞篷打开,只伸出了两支金色的长/枪来,正是让人闻之丧胆的“□□”!
“修满!昌邑!”
孟令华握着对讲机紧急喊话,可对面只传来沙沙的电流声。
“哈哈哈哈……!弘二,给我继续往前面车屁股上撞!”
“是!”雇佣军首领武弘二不管前面是什么豪华越野跑车,反正少爷有的是钱,想撞哪辆就哪辆!
砰砰砰砰,消音后的枪响持续在街道上蔓延,越是人多,王宇行杀得越兴奋。他能准确地从跟随他左右两边以及前后方位置的车里,找到专门伏击他的狙击手,然后稳准狠地一枪反击。
这种场面对他来说稀松平常,毕竟在水星参加个高考,街上都有20多辆车等着枪毙他,他根本没在怕的,手持金色的重枪“□□”,是父亲索明月所赠,拥有独一无二的“破窗”功能,任你多么坚固牢靠的防弹玻璃,都抵挡不住它的威力,都会像孙舜香一样中枪倒地!
“孟总,我们的人接连被他狙掉了,现在只剩炮火可以强攻……”
“不行!前方已经牵连20多辆车连续相撞,如果他身上有……”
“孟总,您看!”
通讯员调整监控画面,只见街上忽然扬起了一阵暗紫色的浓烟,像是K炮……不,孟令华已经确认,这是专门为厄斯人脑死亡打造的毒物——W炮!
“快撤!”孟令华立刻下令,“行动终止,所有车辆门窗紧闭,所有人撤出主干道!”
“那三路交通是否封锁,交警和武装队已经在前方布阵……”
“……不,让他走,”孟令华额头沁出了细密的汗来,双拳紧握,看着那原地转圈儿不停叫嚣的黄色超跑,而街上正是交通大堵塞,布满了接连撞到一起的车,“他身上肯定不止一颗w炮……让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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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我们的人不是A军,”王宇行坐在大厅里,看着电视上的新闻报道,“如果是A军被我在路上杀了,现在肯定添油加醋夸厄军多么神勇。”
“少爷,被杀的不是A军,也不是雇佣军,”武弘二有些胆颤,“是……正规厄军。”
王宇行嗤笑一声:“厄军有什么正规的,我看未来是你们雇佣军的天下。你看,于皓南不都跟赛尔达合作了吗?那可是大毒枭本博拉的雇佣军,这么说,我跟你们武家兄弟合作,还在他之前。”
武弘二心想当时还以为你是赖川崎,谁知道是跟水星人合作。
“少爷英明神勇,不在于皓南之下。”
王宇行瘫坐在沙发上,手里悠闲地扔着遥控器。
“弘二,你对未来有什么打算。”
“赚很多的钱。”
“跟你大哥一样,”王宇行道,“有没有新鲜的。”
“买很多枪炮,然后赚更多的钱。”
王宇行嗤笑一声,更是不屑。
雇佣军们对雇主变成了王宇行本来稍有微词,毕竟那是水星人。可等到王宇行有大量他们不知源头的W枪炮在手中时,他们一个个腰杆都跟着硬了起来。
没有厄斯人不怕W枪炮,一碰一个脑死亡。
“钱能生火,火能生钱,但钱与火器,都受柄于权。生来生去,你们都是为别人打工,”王宇行抱着手臂,歪着头看着他,挑了挑眉,“哎,你们兄弟俩想不想做封腾冲那样的大将军。”
武弘二眼睛一亮:“真的吗?那是我们想不敢想的梦。”
“跟我,”王宇行向后倚靠着沙发,“什么梦都有可能实现。”
武弘二点头,这少爷可是水星有核、厄斯有钱还有W枪炮的主儿。
“我们武大武二,永远追随少爷!”
王宇行望着天花板,永远,这个词儿听着就很梦幻。
“少爷,拿到了情报!”
“赶紧说!”王宇行抓着手机从沙发上一跃跳了起来。
“方缇和范承毅他们救活的那个人,好像是个女孩子,叫什么香香。A军现在不少人在这儿守着,估计很快转移阵地……”
“香香?!”
王宇行握着的手机差点儿掉到地上,反应过来后,他一脚猛踢茶几。
“……我就草了!”